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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珍珠有点意外,在她的记忆里,苏想还停留在那个婚宴上谁挑衅上去都只微笑,也不争辩的软柿子形象。她是憎恶苏想的,毕竟如果不是她的话,今天站在这儿的小周总夫人只能是她小侄女儿赵宜人的。到时赵家在周家的话语权可不是一般的大,怎么也好过指望现在半个屁坑不出的老公。
于是看见苏想一身贵气踏进这扇门开始,赵珍珠就气不顺了,决心再拿捏几把这枚软柿子。
可一回合下来,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苏想不太一样了。
满室安静里,苏想一动不动坐在老爷子身旁的位置上徐徐望来,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女人是长得好看,只是以前的好看掺杂了克制故作的知书达理,此刻的她毫无顾忌将那层虚伪的外皮丢掉,在赵珍珠面前肆意展示着骨子里的魅力,即使身份是小辈,这份好看的笑里,却不经流露出上位者垂视的轻蔑。
赵珍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死丫头是在瞧不起她?
她怎么敢瞧不起她!
正要发作,旁边安静喝茶一直没表态的周振年咳了一声,将无形中要崩坏的局面重新拼凑完好。
“好了,想想好不容易回来看看我,你们就别围着她使劲地问,回头再帮我把人吓回去了。该干嘛就干嘛去,一个个的前段时间不是还抽不开身吗,赶紧着该忙啥忙啥去,散了散了。”
话音落,屋子里的人没立刻动弹,靠边椅子上坐着大伯母先起身告辞,从进屋开始她是唯一一个没主动找苏想寒暄的,此刻也根本不看苏想的脸只对着周振年方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生日宴的事有问题让人去叫我。”
“辛苦海韵了。”周振年点点头,忽而目光一转看向旁边还杵在原地企图再说上几句的女人道:“你姐姐都走了,你还不走?”
苏想顺着看去,二伯母撅着嘴巴好不情愿才位置上移开,抱怨道:“我这不是还想等想想聊聊天嘛。”
这副委屈的表情如果是个小姑娘做倒没什么,配上四十好几的人就十足矫情了,可二伯母偏偏是个例外,可爱起来连苏想都忍不住笑道:“等会儿去找你。”
这句话更验证了苏想的想法,因为上一秒还委屈的人听见后立刻振奋起精神,眼睛发着亮,临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叮嘱道:“想想别忘了哦,二伯母在屋子里等着你。”
苏想忙点头:“好好好。”
等人终于走尽了,大厅里只剩老爷子跟苏想,还有个至始至终站在门边的李延川,李延川刚想找个理由遁了,周振年就发话了,“延川先别走,等会儿说的事你也听一听。”
看这架势,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一样,难道是三天后生日宴的事?苏想放下茶杯坐好,李延川也从门边站过来。
早些年还年轻的时候,周振年还能隔三差五去骑骑马打打球,身体在一众老伙计里可以说是最健康硬朗的,他还冲周崇亮半开玩笑道:“怎么办呢,你这个爹好像真要长命百岁呢。到时候两手一撒公司的事我可不管了,全交给你跟我那乖孙,我就找个环境还不错的小院子养老,走几步就能看见海的那种,吹吹海风,种种花。”
周崇亮还笑他:“爸,海边的土壤盐碱量高,你那些娇贵的花草是养不活的,到时候我给你建个人工养殖场怎么样,你把你那些花花草草全移过去。”
这自然是好,周振年光盼望着这一天到来了,从春盼到夏,再从夏看到冬,就等着卸下一身的责任去他的小院子养老去了,结果,于秋季迎来周崇亮的死讯。
周家根基大,眼下主心骨轰然倒下,那些各怀主意的势力明里暗里蠢蠢欲动,大家都道小周总年纪轻轻能力卓越,可是与他来说,在这个年纪一肩承下上一辈几十年的基业,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样简单。
暗潮汹涌,就跟这座老宅一般,脸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副心思,说不清楚,也不敢十分明白。做生意上周斯臣的能力周振年绝不怀疑,可在人情世故上,他这看似不近人情的乖孙,却是最容易心软的一个。
周振年想再给他撑一撑,再替他撑几年的周家,只要他不死,各怀心思的人就不敢乱动,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撑很久,但人不能不服老。
近一年来,他身体肉眼可见地不好下去,原先只雨天疼一疼的背脊,现在艳阳高照的晴天也湿寒得厉害,还有日益下降的视力。
周振年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倘若撑不住了,必须有一个人代替他的位置,在周家拥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跟地位。
那个人,还需得永远站在周斯臣身边。
苏想等得久了,还不见周振年有说话的迹象,但她发现他额角的白发又多了一层,好像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容易老得特别快,此刻氤氲在茶烟里的脸,看上去既疲惫又衰老。
半晌,周振年回过神来,朝她歉意道:“年纪大了精神不集中,又想东想西去了。”
苏想替他拿过茶杯,添满擦干净杯身再递过去,摇摇头:“一点不老。”
周振年一下子就笑了,眼里尽是欣慰,他看了苏想许久,眼尾那点笑纹像一只展翅要飞的蝶。
“爷爷很高兴。”他说。
苏想:“嗯?”
周振年拄着拐杖要站起来,苏想上去扶着他,三人就并肩往院中去。
周振年说:“前面有个人工湖,陪我到湖边坐坐吧。”扭头,他看向李延川,“抱歉啊延川,我想跟想想待一会儿,事情一会儿再跟你说。”
李延川将衣服交给苏想,鞠躬离开。苏想将人扶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湖风悠悠,将两人头发吹得风中飘动,极目看去,是绵延的树林,连成林海,碧绿之上,是广袤的天。苏想深深吸了口气,说:“爷爷让我回来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周振年将视线收回,问:“你怎么想的?”
“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周斯臣把我保护得很好,很早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不想承认我的身份,所以重要的场合能不带我就不带我,像伯母伯父,很多人,我之前都没有见过。现在我明白了,他是把我圈在临江别墅,这样我不用去见一些人,也不会面对一些事。”
“来的时候他问我想清楚了吗,我觉得我想清楚了,就像他不介意将我养得一无是处也要保证我活得舒服,我也想做一些不容易事去帮帮他,他有他的方式,我有我的选择,那些很难的事不能一直让他做,我说不定也可以。”
周振年双手交叠撑在拐杖头上,远处风将绿林吹得晃动,犹如退潮时翻滚的海浪,他忽然想起第一次从周斯臣那儿听见苏想这个名字时是怎样一副场景。
那是一场拍卖会上,来的都是群年轻小姑娘,当时周斯臣刚国外留学回来,对国内环境还不熟悉,他就提议李延川多把人带出去散散心,参加参加国内饭局什么的,可每次周斯臣都兴致缺缺。
一天傍晚消失了一整天的孙子神采奕奕地推开他书房门跑进来,张口就问明天有没有时间,陪他去参加一场拍卖会。
周振年对自己唯一的孙子大都是有求必应,可拿到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惊讶了下,票面显示这是场以女性为只要受众的珠宝拍卖会,而且上头设计师的名字在圈内闻所未闻。
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次会上一定有什么难得一见价值连城的好珠宝,不然怎么能够吸引自家乖孙这挑剔到极点的眼光的注意。
那天就这么去了,到了地点周振年轻车熟路往第一排去,没想到周斯臣一把拉住他说:“爷爷,我们的位置在这儿。”
周振年定睛一看,然后愣了。
那是最后一排,还是个最偏僻的角落,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时候坐过处第一排之外的位置,当下他就生气了,指着台上骂:“主办方怎么回事!他知道你是谁吗?这是羞辱谁呢??”
不料乖孙平静的话响在耳边:“跟主办方没关系,位置我自己选的。”
周振年不太明白了;“你选的?这么偏,你能看清展品才怪!”
周斯臣只笑:“能看清。”
两人这么坐下来,他一肚子雾水,可等到上半场结束时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是场不那么专业的拍卖会,没有专业主持从头到尾主持下来,只有个年轻姑娘负责串词,等到哪件展品,就由捐赠者本人上去介绍。
到了对普通不过的珍珠耳坠子,材质一般,设计倒是别具匠心,串词小姑娘道:“下面有请展品捐赠人苏想苏小姐上台为我们介绍!”
旁边乖孙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拿手机回着邮件的手将屏幕掐灭,抬眸望去。
舞台灯光明亮,没一会儿就看见一抹白点徐徐升上去。女人一身定制白裙盈盈而立,同她手边的展品一样,白得犹如初冬的雪,在视网膜上占据好大一片。
女人侃侃而谈,语气婉转极了,同她这个年纪的任何一个小姑娘一样,娇滴滴,家里养的很好,以周家的社交圈来说,并不罕见。
不知台上的人说了一句什么玩笑话,周斯臣忽然就笑了,眼里好像有束明晃晃的灯火,闪着奇异的光。
那一刻,周振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乖孙好像在燃烧,那种鲜活的存在,烫得他有些心惊。
忍不住,他问了一句:“这小姑娘叫什么?”
周斯臣笑道:“苏想——”
“她叫苏想。”
她有明艳的双目,养尊处优的娇贵,还有在台上让人移不开的视线的耀眼。
像星星,像希望,像从今往后几十年的余生。
这是苏想之于周斯臣的意义。
“我也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可能跟他为我做的比起来根本算不什么。”
周振年侧头看她。
“您这次不要出手帮我,我想看看单凭自己的能力能做到什么程度。”
周振年眼角的蝴蝶又再一次展翅,他笑道:“好。”
*
从湖边谈话回来后苏想又去了一趟二伯母院里,这位长辈是她回来后唯一一位愿意向她展示善意的,两人聊了好半天,苏想又向她推荐了还几样时下最热门的首饰,晚间要吃饭时才肯把人放回去。
晚饭是跟周振年一起吃的,虽然周家老宅大,大家又住在一块,但吃饭之类的日常活动还是分开的,吃完饭苏想又在院子里遛了会弯。
白天的老宅跟夜晚的老宅是不一样的,头顶无数细碎的星子,好像同四周昏黄的路灯融为一体,她仰头闭眼,按着脑海中的路线慢慢往前走,因为关闭了视觉,其余的感观就被无限放大。
有风声,流水声,还有七七八八的虫鸣,苏想踩在石子路上,感受风从皮肤上滑过最后又坠进风里。
白天跟周振年坐过的长椅还在夜色里,她散步着过去,等近了,一睁眼,她看见有个人站在原地。
那人朝她张开双臂,说:“想想。”
苏想眼睛亮了,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随后才仰面看他,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周斯臣身上还穿着早上分别时的那套西装,此刻领带松松垮垮散在一旁,风尘仆仆,像一下班就赶过来的。但他的脸上不见半点倦色,在夜风里笑得胸膛都在震颤。
“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爷爷在下棋,我出来透透风的。”
周斯臣将人揽进怀里,顺着湖边散步,“我只能陪你一会儿,还是从公司溜出来的,最近公司的事有点多,等结束后一定好好陪你。”
苏想轻轻抱住他,小声说:“没关系呀,我在这儿一点也不无聊。”她在男人腰上按了一把,问:“腰好了吗,医院有没有定时去?”
“差不多好了。对了,你在这边还适应吗,有没有什么人刁难你?”
一提起腰伤口,周斯臣整个人又开始高度警觉,用最快的速度回答完后赶紧扯开话题。苏想没察觉异常,自顾自道:“还好,你这群嫂嫂叔叔的还挺有意思,各别比较难缠,不过我是谁啊!”她一抹鼻子,还挺骄傲,“专治各种不服!”
周斯臣被她这幅样子说乐了,诚恳地称赞:“真厉害。”
“是吧!我也觉得!”
“周斯臣。”
“嗯?”
“我们走完这圈你就回去吧?等生日宴那天你再过来看我。”
“嗯,好啊。”
*
周斯臣昨晚来的事宅子里没有一个知道,因为苏想起来吃早饭的时候遇见赵珍珠,女人还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逮着她暗嘲,在认识里,她似乎还觉得苏想是个不受宠,在临江别墅坐冷板凳的可怜虫。
看着赵珍珠这副一无所知的模样,苏想看着蛮开心,懒得去应付,倒是大伯母那头比较难办,因为早年周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是她在管,眼下苏想一来就把人饭碗抢了,怎么说两人见面都不会太愉快。
首先就有一桩,往年宾客的名单,她需要找大伯母要过来。
刚巧的是,从老爷子那边出来后,两人就在门口碰上了。
兰海韵今年四十又三,膝下有个在国外留学的儿子,据说成绩不错,准备定居美国了,虽说背靠周家这棵树好乘凉,但明眼人都清楚,但凡毕业后不进斯臣内部的,妥妥的于这偌大家业没几毛钱关系了。
兰海韵管理宅院事务管多了,故而一张脸时时刻刻板着,给人种冷若冰霜的感觉,同苏想站在一处,一个严肃老练,一个俏皮年轻。
苏想遮了遮头顶太阳光,侧头朝兰海韵一笑,“我请大伯母喝口茶好不好?”
兰海韵扫了她一眼,目光沉沉的,原地站了会儿还是跟在苏想身后往屋子里去了。
苏想住的是别院,算是周斯臣跟她结婚的婚房,不过当初收拾出来后压根儿没机会住上一天,两人就直接往临江别墅去了。
不过房间还是定时有人收拾,看着跟新婚那天也没什么两样。
苏想给她们各倒了一杯茶,又翻出来碟周斯臣昨晚送来的蜜饯零嘴堆桌上,笑眯眯朝兰海韵道:“大伯母吃吃看。”
兰海韵看着她抿了口茶,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名单等会儿我让你送过来给你,不过今年老爷子的意思是请的人少些,亲朋好友的到场就行了。”
这直球打得,苏想一下子愣了几秒。说实在,兰海韵这么坦诚她真的挺意外,毕竟从登门开始这人就是横眉冷对的头一个,眉毛眼睛都没个能瞧上自己的。
苏想在心中斟酌了下,保守地道了个谢,可刚说完兰海韵就嗤笑了声。
“小丫头,我在老宅当了十几年的家,是驴是骡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你那些藏在心里的话,说与不说于我并没什么两样。”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
良久苏想也噗嗤一声笑开。
“我原来觉得大伯母不喜欢我就没敢过多交流,可怎么办呢,现在我发现大伯母这脾气特别对我胃口,往后要一起做的事还有很多,你如果还是一样不喜欢我的话那也没什么办法,”苏想一耸肩,“只能克服一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