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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如此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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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值班的当天,马飞扬接到江船的电话,原来他的奶奶去世了,随后周大庆王闯谷志明王建武都打电话来,询问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晚上,马飞扬到家和汪梅林商量,这两天要给江船帮忙,只怕要耽误旅行了。汪梅林道:“旅行以后再去吧,死人的事情重要。”

    次日一早,马飞扬和周大庆等人都到江船家烧倒头纸,江船是家里长孙,跪在灵堂,呜呜哭泣。江船是奶奶带大的,跟奶奶的感情最为深厚,如今奶奶走了,最悲痛的就是他。江船见最好的兄弟都来了,止住哭声,出来招呼。家里乱成一团,也没有坐的地方,只能站着说话。马飞扬等了解了正吊的时间,就和江船告别了。

    隔了一天就是正吊,马飞扬周大庆等一早就过来,其实事情倒没有多少事情,但是人得到场,一方面是防止有事,一方面是为了体现人多场面大显得主家有面子。

    吹鼓手早都到了,大喇叭架到了树梢和房顶,那声音可以送到二里路开外。吹鼓手是一套班子,不仅有吹的打的,还有唱的哭的,甚至还有跳的演的。

    到了十点钟左右,主家开始迎猪头,江船爸爸的姊妹多,送的猪头也多。迎猪头通常要迎出一里路的距离,猪头是放在大桌子上,由四个人抬着,后面跟着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吹鼓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个吹大喇叭的首当其冲,只见他昂着头直着脖子,高举喇叭,喇叭口对着天空,那两个腮帮一鼓一鼓的,有时候还把头摇晃着,以证明他吹的是多么的投入和卖力。

    队伍的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群里议论纷纷,无非是说一些猪头有多少猪头有多大之类的话题。一个猪头迎一次,这些孝子贤孙们就要迎七八次。一开始,孝子贤孙们还是一片的哭声,三趟一过非但哭声没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平常了,开始都是低着头慢慢走,这会子已经有人抬起头来东张西望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猪头迎完了。又开始迎纸轿,所谓纸轿就是家人为了能让死者到阴间享福,给她送去一应的生活用品。马飞扬见刚才迎猪头的起点位置已经堆满了各种模具,汽车别墅,冰箱彩电,这都是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金童玉女,金山银山。据说那金童玉女是用来伺候主人的,总之死者在生前虽然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但是到了阴间可是有的享受啦。

    这些纸轿都是帮忙的本家或好友拿的,按照要求也要排成队伍,跟着吹鼓手。马飞扬抱着一辆汽车站在最前面,他想的是汽车是开道的,当然应该站在最前面,但是他的位置站错了,最前面的应该是手持金童玉女的,至于为什么,马飞扬们可就不知道了。

    队伍开始移动,但是前面的人走的过快,被大总提出了批评,叫走的慢一点。走在前面的正是周大庆,周大庆挠着头笑道:“到底要怎么的慢啊。”马飞扬道:“你就跟着音乐的节奏走就行了”

    于是周大庆就跟着吹鼓手的节奏一步一晃,大总笑道:“哎,对了,就是这样走的。”王闯笑道:“飞扬,你怎么知道是这样走的?”马飞扬哪里知道,他就是感觉这喇叭吹的慢条斯理的,估计跟喇叭配合起来应该不会错的,但是得到了大总的肯定,马飞扬倒炫耀起来:“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懂?都没有看过演戏啊,那鼓点儿一紧,步子就得加快,这喇叭吹的这样慢,还用说吗,哈哈。”

    这时候宴席也开始了,由于桌子少而来客多,只能一轮接着一轮。江船的奶奶年近九旬去世,属于喜丧,来客不仅把自己吃饭的碗筷带走,而且还要趁着主家不注意再偷上几个碗筷带走,风俗认为喜丧的碗筷代表着吉祥。

    吃饭的时候,马飞扬的旁边挨着两个妇女,她们正在谈论灵堂上的“奠”字,一个说:“你说那个奠字要多少钱才能围起来?”另一个妇女道:“少说也要三千块钱。”一个老头接道:“三千三百块。”两个妇女听了都是咂舌。

    马飞扬对这种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问身边的王建武:“用钱围字,又是什么讲究?”王建武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讲究啊,就是图个好看罢喽,唉,现在都时兴这个。”马飞扬心道:用钱围字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能证明有钱,还是能证明有孝心?只怕什么都证明不了,但是大家还是要这样做,虽然心里也不愿意这样做,可是不做又怕别人说,做了就不怕别人说了,说只会说好,唉,有时候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别人的话。

    吃了饭,马飞扬专门到灵堂去看了那个“奠”字,果然一笔一划全都是用一百元钞票连接起来的。银行只怕万万想不到钱还有如此用途。

    周大庆告诉马飞扬先找地方歇歇,待会要启程,今天晚上早着呢。他们来到隔壁江船叔伯兄弟的家,坐着休息闲聊。

    就听吹鼓手那边的民间歌手开始唱歌,马飞扬惊叹于这民间歌手几乎什么歌都会唱,流行的,民族的,通俗的,除了美声以外各种唱法都能够拿的起来,甚至包括一些民间小调也可以尝试。

    马飞扬兄弟几人聊天都说现在的丧事是使劲的往热闹处办啊,这些唱歌表演的净搞一些格调低俗的东西,极尽下流情色之能事。

    王闯道:“我们临近省的,你们知道都是怎么玩儿的?”几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王闯道:“他们那边还跳脱衣舞呢。”周大庆道:“能不能脱完?”王闯道:“肯定脱完。”谷志明笑嘻嘻的道:“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脱的。”王闯道:“这有什么呢,只要主家出钱,他们肯定脱。”几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

    正笑着,周大庆道:“咦,这现在唱的什么啊?”大家便仔细听起来,王闯跑的地方多,听出来了,笑道:“这是南方小调《一根紫竹直苗苗》,有点意思啊。”马飞扬叹道:“这比流行歌曲要有难度啊。”这时一曲终了,音乐一换,只听那女人唱道:“一更里,走进绣房啊……二更里上了牙床啊……四更里一夜不眠啊……”周大庆思索着忽道:“这是《相思五更调》吧?”谷志明立刻道:“不对,这曲子我听过的,这是《盼五更》。”马飞扬道:“《相思五更调》比这长,也比这难唱,那是五阙词啊。”然后便是一曲《拾八摸》,这一回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当唱到“五呀摸,摸到妹妹的心口窝”时候,更是笑倒一片。

    他们说笑着,有人通过麦克风喊“所有亲朋,马上准备启程了。”几人便从屋里出来,启程就是要把死者送上西黄大路,马飞扬见旁边有个小晒场,这时已经点起了一堆火,又过了一会,孝子来了,大家便在孝子的带领下围着那堆火开始转圈。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低着头跟着走,马飞扬抬头四下看看,一圈人围着火就这样走着,也不声也不响。马飞扬忽然想:这要是到天黑时候,一圈人若是连唱带跳的,不是成篝火晚会了吗?再看那孝子,皮鞋当成拖鞋穿,白白的长长的孝袍子拖在地上,下摆处早已泥污不堪,突然马飞扬忍不住要笑,但是他连忙忍住,又把头低下,这才控制住。

    到了晚上,几盏大灯挑了起来,照的家门口一片光明,吹鼓手中来的演员也开始激情表演,这时候庄子里的老头老太太包括一些白天务工晚上回家的中年人都闻风而动,一时间江船家的门口成了欢乐的海洋。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一对男女用夸张的动作挑逗性的语言倒也能弄的看景的人哈哈大笑。马飞扬过来过去的也看了一会儿,虽然觉得低俗,但是也不能不佩服这些走江湖卖艺的,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尤其是见那女演员大胆突破性的表演,更使人觉得,赚钱真是不容易,她们也是为了生活而拼了呀。

    到了亲朋点歌阶段,这是必点的,一首歌或二十元或三十元。然后就是奠酒,又称辞灵,意思是要和死者正式告别了。奠酒,是极有讲究的,那跟着音乐的节奏,一招一式是不能含糊的。

    马飞扬和周大庆等人光知道奠酒,但是没一个人知道是如何的奠酒。周大庆笑道:“飞扬,这要好好学学啊,我们这辈的只怕没有会的。”马飞扬道:“不会就磕头嘛。”

    说话时,江船的姑父来了,只见他双手抱拳,作揖一个接着在下边拜垫上叩四个头,站起身来,稳了稳呼吸,向供桌走去,奥方步子三个半,到拜垫处做了一个撩起下摆的动作,缓慢跪下又站起。便有人分别送上香一股、箔一块、糕一块、筷子一双、酒杯一个,江船的姑父接到后双手举至眉梢,一连三次,最后送上的是酒杯,江船的姑父手举杯子与胸口相平,由左向右,点三点,举杯齐眉,又点三点,从始至终都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