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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庆儿……”
涂着口红的嘴唇无力开合，吴冬临愣愣看着脚下杨涵奈的头颅，她的双眼淌出两道血泪：
“……原来，一直都是做梦……”
“……太过真实的……真实……之梦……”
“等等，你说什么？”
吴冬临猛然蹲下，伸手就捧起她的头，但只能看到涣散的瞳孔，杨涵奈已经彻底死了。
真实之梦，这不是11对虚拟世界的称呼吗？！
“吴冬临，小心！”
青茉灵的呼喊从身后传来，他猛然仰起头。
庞大身躯还团在前方，它并没有随杨涵奈的死亡而去，无序地在空中挥舞着原本作为“脖颈”的黑丝，挤出令人作呕的咕唧捏肉声。
有一副画面闪过，只是和黑丝肉无关，他只看到了一片璀璨白光吞没了视线。
本能在瞬间悸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背后一无所知的青茉灵。
身体随本能向前趴卧的同时，他猛然大喊：
“趴下！”
呲——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三条白光同时从小巷的黑暗中无声刺出，从右往左将蠕动的黑丝肉截为三段。
吴冬临的脸接触到了冰冷地面，肉块挤压的粘腻声响向左右倾倒，腥臭的液体从上方劈头盖脸浇下，连带腐臭黑丝仿佛被冲上岸的海草般直接压住全身，他眼前一黑，被闷得喘不过气。
倒下时，他瞄到最低的一道白光仅离地半米，几乎是从自己的头顶划过。
如果不是有危险感知，刚才自己会直接被分尸！
而那道熟悉的白光，不用想都知道是来源于谁。
那带面具的混蛋难道发现了我的异样，想借此除掉“清醒”的我，顺便对青茉灵下手？
刚才准备的好东西正好能派上用场，得想办法弄死那个敢埋伏我的混账！
吴冬临咧开嘴，恶意在胸中翻涌沸腾，他一手撑着湿漉的黑丝阻挡黏液，一手毫不犹豫向前一探，穿过了一层如水泡般温湿的膜，紧握住一柄卡在烂肉间的锋利之物。
他用力一拽，把单薄片状的物件拉出肉团，拉紧头顶的黑丝，摸黑用手中的镜片切割起压盖在身上的丝状物。
气味在闻多了后能逐渐适应，但每次呼吸都会被头顶流下的黏液堵住，他愈发暴躁地挥舞着镜子刀。
噗！
他用力向侧面一拉，头顶黏糊的黑幕被切出一块缺口，白光和新鲜空气一口气涌入，照亮了他手中被鲜血和淡红粘液洗净的镜子。
镜面在头顶照出现在的自己，与那双血红双眼对视时，吴冬临突然猛地打了个冷颤，一下清醒过来。
再看镜片中，只是自己眼睛边缘滴了几滴暗红血液，来源则是正被举在头顶的镜子碎片。
包裹它的布匹不知所踪，他用镜子割开发丝的同时，锋利边缘也同样割破了手，脸上滴的甚至是自己的血。
“是我想多了，看错了，还是刚才的状态不对劲？”
他暗骂一声，但无论怎么怀疑，都要以眼见为实，他实在不信组织会在这时候对自己动手。
吴冬临双手拨开豁口，十指抠入柔顺堆叠的黑丝中，用力从空隙中撑出上半身。
不用抬头，他直接能平视到罪魁祸首。
暗红的新鲜血肉裸露在空气中，其中的孔洞努力蠕动开合分泌粘液，黑丝无力地搭拉在两侧，时不时抽搐下。
它的蠕动愈发缓慢，仿佛一具将死之人的躯体，在弥留之际费力地张嘴呼吸。
一个人正蹲在残缺不缺的肉块顶端，徒手在血肉块中翻找着什么。
他对自己裸露的两只手臂和黑色衣装被恶心黏液浸透毫无反应，黑灰面具上的银色数字散发着亮光，像手电筒般照着黑丝肉的截面。
不出所料，是79。
他的双手一抖，从血肉中挖出了一团圆球，差不多有一个人头大小，被淡红黏液覆盖得看不清是何物。
79向上提了些，牵出了一长条连在球状物上的条带，他的动作顿了顿，扯住血淋淋的条带向上拉扯，却拉出了一部手机。
那样式显然是组织分发的内部手机，只是它的屏幕已经满是裂纹，中央有一块一指长的裂口，把它捅了个对穿。
眼见这一幕，吴冬临立即摸过后脑，把手头镜片收入储物空间。
他可还记得是自己不正常状态时把镜子刀捅进去的，绿盒因为进过小巷变成了蓝盒，这可不能被79发现。
“来迟了吗？”
79低哑的自言自语声钻入耳中，吴冬临看着他拨开淡红黏液，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
自己就站在离一位处刑者不到五米的距离，他竟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球状物在他的清理下露出原样，外侧是长满血丝的半透明包膜，像是剥开活珠子后的一层薄膜，其中包裹的不是小鸡仔，而是一团刚形的蜷缩胎儿。
缠在手机上的长条正是从包膜下的裂口伸出，现在很容易看出它是什么。
是一条血淋淋的脐带。
“刚死不久，异常属性已经消失，我们慢了一步。”
79抓着脐带，硬生生把胎儿从包膜中扯出，往后一扔：“36，把它带回去，让负责研究的人调查。”
“是。”
银色数字在他身后亮起，36手中捧着湿漉漉的死胎，迈着平稳步伐走到79身旁，声音如机械般平静无波。
差不多是时候开口了。
双手扒住黑丝，吴冬临从黏液中抽出了下半身，它们表面的黏液已快干涸，踩上去仿佛是干了一半的胶水。
他最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见青茉灵以奇怪的姿势悬在空中，离地有个十多厘米，双手像鸡翅般弓在身旁，似乎是想用手撑住地面。
但在他们之后的街道上，背景中的假人车辆还在正常来往，并未因此暂停。
再回头看了眼两位处刑者，他一下就明白了。
青茉灵听了自己的话马上趴下，只是在趴到一半就被暂停了。
“环”这样的东西肯定不止有梦境教团有，特殊异常处理部门好歹是在现实保管虚拟世界的组织，只是没想到能直接暂停活人。
只是涉及到青茉灵了，怎么都让人不爽。
“79。”
吴冬临开口喊了声，那副面具果然转向自己，他沉下脸，伸手一指身后，质问道：
“你们刚才去哪了，不是说好外面安全的吗？！”
“这东西不仅是黑丝肉和杨佳奈的融合体吧，我看到的第一眼就感觉不对劲。”
他停了下，平复了下语气，主动说出了信息：
“青茉灵当时身上出现了诡异的感觉，还有后面我回来时看到的眼睛……梦境教团吗？”
“在这点上你做的很好。”
79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这次事件有梦境教团插足，那些邪教徒在备用仓库设下了陷阱，我们花费了不少时间处理他们的诡计。”
“那你们出来的时机可真巧啊。”
吴冬临扯了扯嘴角：“连科迪公司的灵媒都乘机跑了，我和青茉灵一起都没追上，柳雨泽还残废了。”
“她的伤我能治。”36插入了对话，但说了一句就不再出声。
他忍不住又往后望了一眼，青茉灵还暂停在原地，79明显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果然开口解释：
“我用了危险系数极高的纹身，能力是让附近的人和物停止运动，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小范围的时间暂停，只有等作用时间结束才能结束作用。”
79的衣袖被摞到了肩膀上，胳膊上原本密集的纹身已经稀疏很多，把肌肉划分成一块块不同区域。
不知道是哪条在起作用，不排除他在用纹身做借口搪塞的可能。
吴冬临眯起眼，正待用感知扫一遍时，本能突然一抖，身体自动往后跳了两步。
噗！
他原本踩着的黑丝突然鼓起一个包，干涸的黏液嘶啦一声打开，丝状物被拉扯着根根绷断，仿佛一朵绽开的黑色花朵。
最先看到的是不规则的凸起，血红结晶在处刑者面具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然后是它的四肢、肚子和头。
这东西是个人！
它四肢由臃肿肆意生长的晶块构成，但主躯体异常光滑，皮肤被替换为圆滑的淡红结晶，骨头也呈半透明，甚至能透过纯净晶体看到其中蠕动的脏器。
诡异的是，它的朝上面是晶石，下面却是肉体。
更诡异的是，它居然还活着。
即使它脸上的五官和皮肤都被大小结晶替换，眼眶里还凸出了两大块菱形晶石，吴冬临看着总隐隐觉得眼熟。
“你是……”
“他的原名是杨庆光。”36的萝莉音顿了下，突然变粗，“人的肉体对我来说很有辨识度。”
杨庆光，似乎对青茉灵有些留恋的警察，缺点是脑子太直，不懂变通和伪装。
对他的印象一条条在脑中形成，但记忆中的样貌实在无法与这块血肉与结晶的组合体贴合。
至于血红结晶，结合先前的眼睛，他也是见过不少次，很多次还是在自己身上，这副模样有些像黑皮书上写的“污染阶段四：同化与改造”。
在吴冬临愣住的下一秒，一条白光就直接射入杨庆光长满结晶的脑袋中。
噗呲！
白的红的混杂着闪闪发亮的结晶，从它前额正中的洞中流淌而出。
噗呲！噗呲！噗呲！
射来的光束并未停下，而是连发三次，位置分别是左眼、心脏、肺，结晶化的杨庆光没能挣扎，当场毙命。
吴冬临能直接看出来，虽然是以表层红色结晶做外壳，上面只多出四个手指粗细的洞，但它的内部还是血肉。
四道白光直接把它的脑子和心脏位置全烧烂了，先从小洞中喷涌出的是淡红无味液体，然后是暗红鲜红血液，把原本透明的腹腔染成一片猩红。
“喂，你们！”
他猛然看向79，见黑灰面具上的数字闪了闪，只能一咬牙转回头：
“他刚才还活着，如果把他带到组织里研究，说不定能找到救他的办法。”
“你已经看到他的样子了，不是吗？而且我们不是没有试过。”
79依然平静：“被梦境教团同化的人即使身体恢复，思维上只会变成认同他们的疯子。”
缓缓低下头，杨庆光的残躯还静静躺在黑丝花朵中央，不断流淌的鲜血是如此扎眼，像是要把黑丝染成红色。
杨涵奈是与黑丝肉融为一体的清醒之人，杨庆光受到了来源于梦境教团的污染，而79果断地履行了处刑者的职责。
如果自己是特殊异常处理部门的人，或许应该感叹处刑者的效率和冷血，感慨下杨涵奈的死，对杨庆光这种路人默哀一。
然而自己本人既是清醒之人，又受了青茉灵的污染，恐怕一说漏嘴就可能被79当场干掉。
“你有什么看法？”
见79的面具转向自己，吴冬临强控着表情，嘴唇微微蠕动：
“没有。”
“是吗？”
咔擦，咔擦，咔嚓
身后传来的清脆响动打断了79的询问，像是把碎玻璃放进瓷杯里摇晃发出的咔擦声响，这声音对他而言很熟悉。
79马上拽起脚下失去生机的黑丝，一把甩到杨庆光的尸体上，把血肉结晶盖了个严实。
几乎在同时，有东西裂开了。
咔擦！
79的身体猛然一抖，吴冬临转过头，正好看到青茉灵啪一下脸朝下载在地上，她用双手撑住身体，朝自己所在方向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