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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锦衣卫衙门里满是灯笼火把,人影幢幢。应天府发生民变,只不过是桩国家大事。而钱塘帮这个被掩埋的旗帜再被拉出来,对宝翔等却是攸关性命。水来土掩,金文文召集了知晓钱塘帮□□的几个人来商议对策。
上至蓝辛,下至小飞,人人惊惑。唯有宝翔一言不发,愣愣地翘腿坐着听。
他从十来岁入主锦衣卫,在人前始终是跳脱的人物,一反常态静下来,却令众人招架不住。
金婳婳走到宝翔身后,忍不住笑道:“欸,这人稀奇。山白复活人间,是把他吓傻了?”
宝翔瞪了金婳婳一眼,没言语。
蓝辛扬起卧蝉眉,道:“不管他是谁,反正总是假的!锦衣卫十年经营京畿,按例并不过江。就算有人穷究到北海帮,亦可称兄弟们因武艺结社,天下多得是。老大你应力主朝廷尽快从严剿灭乱民,以脱干系。真有人以钱塘帮旧事陷害,你尽可以矢口否认,反责其诬。”
宝翔赏玩佩刀,并不说话。
金文文清咳一声:“我初始惊愕,看老大不乱方寸,才渐渐心平。钱塘帮是旧时江南最大帮派。当时,山大爷势力遍及江浙,颇流惠于民。可后来山大爷死,除我们几个北上者,早已‘树倒猢讯散’了。何来余党?锦衣卫与钱塘帮的渊源,除了在座的没多少外人知道。老大就算是真山白,谁又能指认出来?如今是官逼民反。有人杀了地方官,扯个旧旗帜来笼络人心,怕不够服众,再假托是山大爷儿子。那未必是冲着陷害我们来的。”
宝翔点头说:“我是钱塘帮的山白,旁人不知道,蔡述是一直知道的。多年来,五哥你替我战战兢兢,可他从未揭破过。所以我乐得背负与他‘狼狈为奸’的名声。他不亏我。”
蓝辛摊手道:“哼!他手里捏着你把柄,无非是想你胳膊肘向着他罢了。蔡述在城中只手遮天,可是除了他家豢养死士,他并无调兵之权。廖严那边的人马,远水解不了近渴不是?”
宝翔唯有默然。想蔡扬灭钱塘帮时,完全可杀了自己。何况蔡述受了重伤,蔡扬更有迁怒之意。他把自己带到内廷,多少有想借唐王嗣的身份,重建起锦衣卫,以分东厂兵权的意思。
金文文对宝翔进言道:“这次江南事,是戳到咱们眼皮底下了。管与不管,都在你自己。不管,你远隔重山,唯恐反应不及。管,你是以身涉险,可能面临重围。你前年奉旨已下过江南,用了苦肉计,换来了蔡述与万岁的满意。再来一次,如何脱身?应天府号称富庶,人才济济。可先是儒生聚议,倒蔡未成,再有此番劫难,以蔡述的性情,两番被打脸,哪能善罢甘休?既然上次他没有斩草除根,这次他必怨毒而大加屠戮,只是苦了江南的百姓。”
宝翔道:“五哥你比我还知道蔡述。”
金文文拍拍他肩:“金某办刊,写了多篇蔡述消息,顺道揣摩过此人。你离得他太近。哪怕有一天尽入眼中,你都难全舍下他。”
宝翔低低说:“他是我的表,父王曾以胡琴亲授他。”
金婳婳摇头,蓝辛叹气:“你这么想,人家是怎么想?蔡述用心极险恶。上次沈明之事,原是他看不得沈明风头健,拉你入伙。他躲在幕后,由你与沈对峙。若不是……你命早休矣。”
宝翔哈哈一声,不能反驳。
他心里想好了:应天府事,他上回当了傀儡,这回是一定要管!无论如何,他要再下江南。
深夜,他出了锦衣卫衙门,直奔蔡府。蔡府门前,管家蔡宠提灯伫立,躬身道:“恭候殿下。”
宝翔笑:“阁老怎知我要来?”
“禀殿下,阁老尚未回府。他只传言吩咐小的;王爷若来,不许怠慢。权请王爷到书房小坐。”
书房外的花圃,芍药半谢,紫藤未盛。洁白纱幕里,一只雪似的猫儿昂首步入。
宝翔自午后食不知味,至此心思才定,更觉疲累。
他想:天下事既已如此,皇帝都不急,我急此一时,有何用处?
因此他趁着蔡述未归,身子一横,将美人榻上伏的白猫挤走,好让自己打个盹。
他睡不多时,便打起呼噜。恍惚之中,满鼻子香味。
他睁开眼,蔡述去了乌纱,穿着大红官服,就坐在他的脚跟。
“叙之,我饿了。”
这是宝翔见到他,想起来第一句话。
蔡述指着桌上一个食盒,说:“我吃剩下的粥,你想不想尝尝?”
宝翔欣然,蹦下美人榻,自己动手,盛了满满一碗粥,一口气喝完,又盛一碗。
蔡述冷笑说:“看来这粥合你口味。”
宝翔问:“什么粥?”
“鸭丝粥。是南京六合的鸭子,今晨才送来京的。”
宝翔啧啧道:“味道是不错。听闻六合鸭有名,可惜我上回在监狱里没尝过。”
蔡述浅笑道:“你下回再进监狱,我一定差人天天送鸭肉与你吃。”
宝翔眼为粥的热汽所蒙,看对面那红袍者,仿佛还是个少年。他放下碗,正色说:“我可不想再进监狱。唐王的骨血到我算断了。但我这辈子想好好活着。春花秋月,放歌舞剑,我都喜欢。哪怕就为了多喝几碗别人喝剩下的粥,我也乐意!”
蔡述脸色微变,目如寒星,扫视宝翔的面庞。宝翔眼都不眨,任他看个分明。
久之,蔡述沈静说道:“看来江山万万年,真是你我无福消受。你的粥凉了,还想吃什么?”
宝翔抹了嘴,摇手道:“吃多了脑重。谈不得话!叙之,应天府的事情我听说了。钱塘帮的事嘛你也知道了。姥姥的,这口气你哥我咽不下。我请你上奏皇上,准我南下江南为钦差,以戡内乱。不管是不是钱塘帮余党,我都收拾干净了,再回来见你。”
蔡述鼻尖一动,说:“是‘表哥’,不是哥。你是‘请’我呢,还是‘求’我?”
宝翔气道:“哎呀,你当我状元吗?和我玩儿咬文嚼字?哥怎么样,要杀也是杀了。表哥又怎么样,我存心害过你?这回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蔡述呵呵,苍白脸上方染红晕,收住笑说:“今晚,万岁在清修殿中召见过我。”
宝翔本应故作惊讶凑上句“万岁不闭关了?”。他觉得太造作,还是省了,只嗯一声。
蔡述又道:“你真求晚了。你去呢,是领兵,还是安民?乱民约有万人,占据了江浦,还把应天府大小官员压做人质。中军都督府纵有十万兵马,只有会同兵部才可集结指挥。目下,朝廷的兵部侍郎形同文员。尚书只有两位。一位是我老师廖严,另一位是致仕后依然领衔的倪大同。中军都督魏国公年老无能,挂名而已。驻扬州的佥(qian)事倪彪,正是倪大同侄子。万岁垂询我如何平乱,我不可能提到北边的人。他们刚杀了皇甫,我不便推荐我身边人。我只好说,倪大同既靠近江南,可让他与侄子共同平乱。至于文臣,我推荐了翰林院的杨映。为了我夺情的事,杨映等人率文臣跪哭,我虽奉旨打了几个,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宝翔惊道:“倪大同复出了?”
蔡述袖手道:“复出便复出。廉颇老矣。他已七老八十,还能马革裹尸?我不是没有胸襟的。”
宝翔心道:你这不是胸襟,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异己罢了。
蔡述好像明白宝翔心思,他手还放在袖内,似笑非笑。
宝翔打个哈哈:“叙之,我竟不知你这样好性儿。应天府乃江南之明珠,你肯放弃了?”
蔡述一哂道:“我不放弃。不过,这颗明珠太白,我不喜欢。不如换成红色的,还能用久些。人言珍珠百年化血。我所作所为,也是顺天应人。倪大同乱平了,还回去养老。杨映嘛,我恨不得要他快去做。他在翰林院读书,我何以捉住错处?”
宝翔说:“我这表哥不白当。你当我自己人。”
“这可没准。我对仇人,一样实话实说。”
宝翔嗤笑,道:“倪氏领兵,杨掌院抚民。但这次民变,从何而起?民变之后,诸位官员如何处置?万岁既然出关,以他神通,能不想到派个钦差前去?蔡述,你对我隐瞒什么?你本应保举我的。上次我去江南,坏你事没有?换了别人,恐怕对你没那么客气了。”
蔡述一笑抿嘴,唇薄如刀口。他望着宝翔,幽幽说:“飞白,你真出息了。要我帮你不难。你只要对天发誓:你和锦衣卫,永远忠于当今的东宫太子便是了。”
宝翔一愣,奇道:“明人不说暗话。锦衣卫虽有北海帮,但北海帮何时反过上面我等忠君爱国,自然忠于太子。你要我单独立誓,是何道理?”
蔡述目光明澈:“你忠君爱国否,与我无关。我如今只关心太子能不能顺利即位。你知道太子年小,我在京没有兵权,不可能出现逼宫谋反之事。所以你立誓了,便为太子的外援,我放了心,便用心帮你。哪怕你要在江南再立权威,我都可以依你。当年钱塘帮灭,山九死,我都是局外人。而近年锦衣卫兴,你平安,我可是与有力焉的。”
宝翔低头,桌面平滑如镜,自己的脸却模糊。
蔡述轻声说:“飞白,你为沈明所逼,离京去津门。我派了俩船高手扮成商人侯在津门港外,随时打算接应。管家蔡宠亦乔装混在其中。他无意之间,发现东厂人员,才不敢冒进。你那晚充了英雄,丢下兄弟们。我可为你担着心,你知道吗?你今夜不发誓,便是别有心思了。”
宝翔扬头瞧蔡述,剑眉峰起,黑眸刺人。
蔡述坐定,道:“万岁在,我只不过是个大臣。我担得罪名多,不怕再多。可宝宝确实万岁亲子,蔡贵妃家世清白,他理应继承大统。若有人在这点上起异心,我一定赶尽杀绝。”
宝翔叹道:“是你多虑。万岁在,谁敢起异心?万岁大行,旁人怎么来得及篡位?”
蔡述望着帘外,长叹一声,喃喃道:“万岁今夜神清气畅,似有喜色。”
“嗯?”宝翔诧异,以为听错。
蔡述却不肯再说。他捧起书架上一个书匣交给宝翔,音色淳然:“你上次来,送了这个。书极精美,可对我,这书岂不是‘画饼充饥’?我看过了,你拿回去吧。”
宝翔一见,脸色紫涨。他几乎忘了这一茬子。当时他来得匆忙,随手找了本西洋春宫。在蔡家听云板报丧,他仓猝之下,将匣子暂交仆役。没想到他们直接当成礼物,上交给蔡述去了。
此时此刻,他纵然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蔡述那淡淡一句“画饼充饥”。
他只得说:“叙之,是我疏忽。”
蔡述不依不挠道:“你发誓,我便原谅了你。你去不去江南,就在今夜了。”
宝翔九转回肠,觉得让他认真念书考个功名,都比这个关节要容易。
他是混过江湖的爽快人。虽然现在已不太性急,但是爽快是他本性。
他寻思:蔡述要人立誓,实在孩子气。史书上违誓之人,多如牛毛。
只是他宝飞白,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之前,他只有一次在西湖边的焚香发誓,记忆犹新。
他叹口气,拔出短刀,对着刃光,诅咒道:“苍天在上,叙之在侧。只要东宫太子宝宝在一日,我和锦衣卫就会效忠太子一日。若违此誓,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他说完,削去了桌子一角。
屋内再无人声,风动纱帘,沙沙轻响。
蔡述吐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放在宝翔面前。
宝翔擦了擦汗,问:“是什么?”
蔡述道:“我若念给你听,真乃奸臣恶友了。你自己看吧。”
宝翔打开,明黄锦裱,红印触目,正是“皇帝信宝”御章。
宝翔从头看到尾,不禁哈哈长笑,他气恨交加,面带不怿,责问蔡述:“你,你很好!万岁既已经特旨我微服江南,协同文武大臣戡乱平变。你为何还要如此苦我发誓?”
蔡述宽了红袍玉带,噙着笑戏问:“圣旨下了,你还不高兴?你以为我不答应,你能去江南?”
宝翔打个喷嚏,气登时消了。他早知蔡述为人,既已有了旨意,再好不过。
他想:怪不得皇帝说自己“瘦点”好。他老人家必然知道此去辛苦,养不得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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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多年以来,有个积习,即“以一浪盖一浪”。
不管多么大事,哪怕街头巷尾,老弱病残都议论的。只要有了新出的大事,众人便将新浪换过了旧浪,少有人还惦记前浪底下,究竟是何精怪了。
因有了应天府的大事,蔡述夺情即被丢到一旁,不再众人注目。
甚至有识之士为皇帝歌功颂德,说夺情圣旨中曰“国事艰难”,正是万岁高瞻远瞩。
过了几天,大约蔡述内阁忙不过来,报禁亦驰,连顺风耳和暗香都悄悄上市了。
小报上不再有霓裳名优,也不提豪门巨贾,更不针砭权臣。约好了一般,俱谴责贼寇,声援官军。有写倪大同抬着棺材,壮心不已的。有写朝臣们冰释前嫌,协力镇压的。
谭香得知家乡变乱,抓心一般难受。她不晓得世上有山河地理这门学问,以为应天府就是六合,六合就是故乡,应天府山贼全是乡亲。她不明白,怎么钱塘帮的人上应天府闹事去了,不懂勤恳的家乡人,如何变成了帝京人所鄙视的了。
她在担忧之中,抓着苏韧说:“你去江苏会馆打听打听。”
苏韧正在验看三叔领回来两个留头的小厮。这俩孩子一个是陕西灾民,一个是山东流民。
苏韧看他们相貌平平,不甚机灵,相当满意,都留下了。一个取名叫西平,另一个叫东宁。
他抽出功夫回谭香说:“哎呦,娘子,这什么时节?江苏会馆早查封了。”
他回头,摸摸东宁西平的头,春风和蔼说:“娃娃们,这是咱们的太太。你们既然来了,就要孝顺太太。咱家少不得给你们吃饱穿暖。等长大了,我替你们成家。”
俩个小厮磕头,谭香想到了苏韧当年,擦眼说:“怪可怜见,从小离了父母。我给你们做两身新衣,天快热了有得替换。三叔,领他们灶下吃果子去吧。”
等三叔下去,谭香还是不放心,问苏韧道:“江苏会馆封了?咱们是应天府人。会不会因为有了民变,把我们也抓起来?”
苏韧笑道:“会馆封是一时,只为杜绝流言。至于应天府,沈凝也是应天府人士,张驸马也是应天府籍贯,连他们都抓起来?民变只不过占了一个县,以朝廷之力,他们能撑得几时?应天府有百万人,反贼只万余。你用不着担心。”
谭香扪心道:“怎不担心?父老乡亲呢。咱们那边人心直,总是狗官逼急了才反吧”
苏韧慌忙捂住她嘴,低声道:“香儿,别胡说。这地方不比乡间,多少绊子在暗处。你陪皇子读书,话已学得周详。怎在家歇了数月,重心直口快起来?”
谭香掰开他手指:“我是这脾气。连对你都不能说,我干脆哑了算啦。你这些日子倒奇怪。江苏大事,你不愁不急,只知修宫殿!万岁少房子住吗?千万间屋,都比不得应天府人命吧。”
苏韧垂着手,道:“是,我能怎么样?我不修宫殿,为他们求情么?我有愁有急,只是和你心思不太一样。娘子你是个善心人,我只盼着你能有好报。”
谭香拉了他进屋,放下帘子,小声说:“钱塘帮与山白……”
苏韧见她老话重提,苦笑说:“娘子,这几天夜里,我不是已反复宽慰过你嘛他们打着旗号而已。钱塘帮早散了,大白他现在不是……喏,让我最愁的,莫过于是你胡乱担心了。”
谭香吃了一颗定心丸。等苏韧入宫后,她带着儿子来到了金婳婳的药行。
她知道,金婳婳夫妻常与宝翔来往。而且金婳婳之父,从前便是钱塘帮的线人。
金婳婳虽在江南长,但帝京人当她是高丽族。她生意兴隆,正称量新进的铁皮枫斗。
见谭香来,她转身屋内,梳好几缕乱发。
“阿香来了”金婳婳迎出来,拉着谭香到屋里坐,让小伙计领着苏密玩掷钱去。
谭香见金婳婳一切如常,有些放心,笑盈盈道:“这把木梳是我做了送你的。你头发多,平日里梳子是不是容易断?”
金婳婳收了,颇为欢喜:“多谢。好俊纹样,你做得结实,同外面卖的不同。你不来找我,我正要看你去呢。”
谭香压低声说:“婳婳姐,你知道应天府的事么?大白有没有事”
金婳婳眉毛一挑,抓住梳子对着镜子试梳,说:“嗳,世道不好,这里不乱那里乱。那个山白,并不是我们认识的大白啊。不过,唐王宝翔犯了错,正在受罚。我男人御医,在宫里消息灵通,民间呢,尚不知晓。”
“啊?犯什么错?”谭香血色褪去,抓住金婳婳手腕。
“你别一惊一乍,我都慌了。姐姐可是为你好。你担心宝翔,不该露出来,小心你相公吃飞醋。你那相公,“巧言令色”的……。七天前,万岁派唐王去先帝山陵致祭,他态度简慢,朗诵青词错误连篇。同去的太监,告了御状,他能有好果子吃了万岁罚他在家禁足自省,不许他与人来往。不过,这在皇家是最轻的惩罚。一年半载万岁气消了,便能宽恕。”
谭香咋(ze)舌说:“万岁不是清修吗?怎么他什么都管这能修成仙吗?大白太可怜了,他本不是读书料啊。三清四帝的,收了贡品便赐福啦,长篇大论送给他们老人家,耐烦听啊不过宝翔不在江南,我放心了。多谢婳婳姐,来找你是找对了。”
金婳婳拍了拍腿,叹口气说:“是啊,找对了。阿香,该交代你我都交代你了。你记得有事,暂不能去找宝翔,找姐姐我是一样的。”
谭香使劲点头。她在药行吃了午饭,才回家。
三叔等候在胡同口,急得像热锅上蚂蚁。
谭香下了车,三叔忙道:“娘子,有宫中内侍前来等你。”
“嗳?”谭香才放下的心,又吊到嗓子眼。
可一进门,看到那个内侍,她霎时轻松:“柳夏兄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少年宦官,肤色黝黑,身段俊俏,可惜一足微跛。
柳夏拉着脸说:“苏娘子,圣上口谕,命你即刻进宫谢恩。”
谭香呆了片刻,问;“谢什么恩?”
柳夏焦灼道:“这个我不好说。时辰不早,你跟我走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