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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根和黄真真之间那点看似暧昧的关系,梁建还记着。正因为记着,所以他才打的这个电话。
其实,归根究底,梁建对黄真真还是不信任的。即使,黄真真将这些看似牢靠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在心底里不是那么相信黄真真。他宁愿相信,这一切是黄真真编造出来,栽赃给国斌的。
梁建对蔡根说:“书记,关于遗体调包的事情,现在又牵扯出了一条人命。昨天晚上,一个跟这件事有关的区委副主任跳楼自杀了。”
蔡根听后,沉默了一会,道:“这个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梁建一听这话,脑子里迅速开始猜测,蔡根那边是谁报的信?国斌还是黄真真?梁建觉得,黄真真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蔡根又说道:“纪委擅自行动,出了事也不主动上报,这个责任很严重啊!”
蔡根这话一说,梁建心里便有数了。基本上可以肯定是黄真真给蔡根做的汇报。黄真真一边来找他汇报,一边又提前去跟蔡根汇报了情况,看来是两手准备。这么一想,梁建心里却是越发的怀疑黄真真了。
而蔡根这话,也基本奠定了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和基调。蔡根的意思是,这个区委副主任的死,得要让纪委来负责。纪委的行动是谁指使的,是国斌……
“梁建啊,这件事你也有责任。”蔡根忽然又说道。梁建回过神,忙表态:“您说的是,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
“有个别干部这几年的心思活络了,手段也多了,你得要注意!要提前提防!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蔡根语重心长地说道。
梁建连声说是。他明白,蔡根所指的个别干部就是指国斌。看来,黄真真的‘耳边风’吹得很不错。
紧接着,蔡根又说:“昨天的自焚事件闹得沸反盈天的,如果这个区委副主任跳楼的事情再传出去,恐怕是要翻天了。所以,这件事不宜再拖,要速战速决。你抓紧时间,该谁承担责任就谁承担责任,早点结案。”
蔡根前面说该谁承担责任就谁承担责任,后面又说早点结案,这就是在告诉梁建,这锅就由国斌来背了。
梁建只能应下,挂断电话后,心里更加烦躁了。梁建之所以给蔡根打电话,是想看看他那边的态度是怎么样。现在蔡根的态度有了,可是他心里却不那么舒服了。
他转头看向茶几上放着的那几张照片,黄真真的这些东西,看似证据确凿,但总有些地方让人感觉不对劲。
比如,国斌如果想要贿赂李忠明,用钱来捂他的口,可以有很多方法,可他为什么就选择了这最不保险的方法呢?在咖啡厅这样眼多人杂的地方会见一个即将要帮他去办一件很重要也很需要保密的事情,这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再比如,这些照片,那个监控的照片可以说是昨天李忠明跳楼后,去调的。但是,国斌和瞿明见面的照片,明显就是有人偷拍的。这只能说明,黄真真早就派人盯着国斌了。
另外,李忠明一个区委办的副主任,和黄真真走得这么近,这搭配实在是有些奇怪。
梁建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黄真真说的这些东西肯定是有漏洞的。但,梁建觉得,这个瞿明的人,应该是真的。而且,国斌给瞿明打二十万的事情也应该是真的。
这个瞿明,应该就是关键。
这时,门笃笃地响了。
小龚进来,跟梁建汇报:“秘书长,区委黄书记让我跟您说,您要见的人已经在酒店楼下了。她让我问您,是带上来呢?还是另外开个房间?”
梁建收起那些纷乱的思绪,回答小龚:“带上来吧。”
小龚点头。
没多久,黄真真就带着那个瞿明进来了。梁建打量了一眼那个瞿明,和照片上相比,此刻眼前的瞿明,要落魄很多,杂乱的头发,破旧的牛仔服,里面就穿了一件白T恤,在这寒冬腊月里,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梁建打量完瞿明,就对黄真真说:“你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聊一聊。”
黄真真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梁建问。
黄真真忙否认:“没有,那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出去时,在瞿明身边停了一下,低声说道:“瞿先生,这位可是我们华京市市委秘书长,你可要好好说话,别拿你对付我的那一套油腔滑调应付我们秘书长!”
瞿明忙说是。
梁建看着黄真真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黄真真那几句话,似乎是另有含义啊!
黄真真一走,瞿明站在那,就开始不那么端正了。过了几秒,他忽然开口问梁建:“这个,秘书长是伐?我能坐下来吗?”
梁建看着他,点了点头。
瞿明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扫了眼茶几上,目光在梁建的茶杯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抬头对着梁建尴尬一笑,问:“这个,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喝喝?这昨晚到现在,他们也没给口水喝,渴死我了!”
“你说,他们昨晚就已经找到你了?”梁建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问道。
瞿明愣了一下,然后回答:“对呀,昨天晚上三四点钟的时候。”
梁建不知道李忠明是什么时候跳楼的,不过根据之前李忠明妻子的讲述,应该不超过十二点。根据这个时间来推算,黄真真的人三四点钟找到瞿明,倒也还算合理。
梁建点了点不远处的吧台,说:“水和杯子都在那里,你自己去倒。”
瞿明回头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然后站起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干之后,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然后才慢吞吞地回到沙发边坐下。
“他们说,你有话问我。你问吧。”瞿明看向梁建。
梁建也在看着他。
“好的,那我问你,你跟国斌国区长是什么关系?”梁建问他。
瞿明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放在腿上,听到国斌的名字时,他放在腿上的手,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他回答:“他呀,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什么合作关系?你说具体点。”梁建继续追问。
瞿明喝了口水,脖子里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着。
“就那个他出钱我办事的合作关系呗。前段时间,他给我二十万,让我给一个叫李忠明的人送二十万。就这点事。”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乍一听像是在叙述事实,但仔细一品味,倒像是在背诵早就准备好的剧本台词。
梁建又问:“那他让你帮忙,难道就没给你点辛苦费?”
瞿明愣了一下,旋即立即回答:“给了啊!当然得给!”
“那辛苦费是多少?”梁建追问。
瞿明顺口就接道:“两万。”
“就这么点?”梁建审视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这么点钱,你甘心?要换做我,我就拿着那二十万跑了。”
瞿明怔怔地看着梁建呆了一两秒的时间,然后说道:“盗亦有道。我们这种人,要讲信用的,不然在道上没得混!再说了,他是区长,这么大的官,我要是跑了,他要抓我,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跟他谈合作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区长?”梁建问。
瞿明脱口就答:“知道啊!”
梁建看着他,心里对瞿明这个人的疑惑是越来越多了。他想了想,继续问:“那你跟国斌,以前就认识吗?”
“是啊!”瞿明脱口就说,可说完又立即改口了:“啊,不是!我们以前不认识!”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梁建沉声问到。
瞿明慌忙摆手:“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我就一个小混混,人家是大官!”
梁建盯着他,看着他眼中正在逃窜的慌乱。
“那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瞿明犹豫起来,半响,才回答梁建:“我也不清楚,他突然就打我电话了。”
梁建笑了笑。瞿明的紧张已经开始溢于言表。他的手,不断地在他的牛仔裤上搓着。
“你跟我说说,你那二十万是怎么送到那个李忠明的家里的。”梁建看着他说道。
瞿明更加慌乱了,另一个手的水杯也拿不住了,放下后,这只手也放到了牛仔裤上,一前一后地搓着。好半响,他才说道:“那天,我根据他告诉我的地址去了那个小区,然后去了他家里。”
“他家在几楼?”梁建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瞿明一愣,旋即就支吾起来:“几楼啊!七……七楼,不对,九……九楼吧!不对,我记不太清了。这件事也有些日子了,谁还记得呀!”
梁建笑了笑,道:“你继续说。”
瞿明的手又紧张地在牛仔裤上搓了搓,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还抱怨了一句:“我刚讲到哪了?都怪你,打断我,我都忘了讲到哪了!”
“你说你去了他家里。”梁建笑着提醒他。
瞿明哦了一声,继续说:“去了他家里后,我就把钱给他了呀!”
“给的谁?李忠明吗?”梁建问他。
瞿明点头:“对啊!”说完,顿了一秒,他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说辞:“不对,是给他老婆了。”
梁建看着他,心里已然有数。
他朝瞿明笑了笑,道:“行了,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先出去吧。”
“那我可以回去了吗?”瞿明问:“这大晚上的觉也没睡,我都困死了。”
梁建笑着说:“那恐怕不行,你还得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你们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呀!难不成,你们想把那个人的死栽赃到我头上不成?”瞿明忽然恐惧而且愤怒起来。
梁建收起笑容,道:“你放心,那个人的死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不会栽赃到你的头上,但是既然二十万是你送的,那么你就有这个责任配合调查。行了,你先出去吧。”
瞿明坐在那,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勇气,迟疑了一会,起身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一边快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