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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歌看着青蛇在自己面前失神,只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怪异。
青蛇则是盯着她手上的那只金镯陷入了沉思,今日初见她之后,他便惊异于她竟然是上次他刺杀未遂的那个女子,而后瞧见她手上的那只金镯,不禁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这世间难道会有这么巧的事?还是说面前的这个女子同自己有着什么渊源罗?
感受到他打量的目光,虞挽歌也忍不住开始上下打量起他来得。
身材俊美,比自己的哥哥似乎要瘦一些,气质淡漠冰冷,似乎也少了虞青城身上的温暖,身高么,倒是相差不多,只是仅仅凭借这些怕是难以断定。
虞挽歌紧紧盯着他脸上那张面具,恨不得将他脸上的面具扯下来。
无奈自己双手被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石室打造的牢房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半晌后,青蛇收回了自己的心思,虽然对自己的心绪起伏有诸多不解,可也明白,这对于一个杀手而言,决计不是一件好事。
若非他是个嗜杀之人,也许这个时候,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面前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宁的女人杀掉。
虞挽歌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虽然瞧不见他的样貌,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原本冰冷淡漠的男人,一瞬间如遇雷霆,周身的杀气像是开了闸的洪流,倾泻而出。
虞挽歌心头一紧,仿佛能够瞧见面具之下那紧皱的眉头和冰冷无情的目光。
空气都变得压抑而沉重起来,虞挽歌的心也随着这紧张的气氛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可是毫不怀疑面前这个男人会违背南昭帝的意思,将自己在这里杀掉,若是如此,他可真的没办法起死回生走再走一遭。
忽然,牢房里的杀气陡然散去,虞挽歌长出了一口气。
青蛇似乎不打算深究下去,冷声开口道:“若是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将虞府的秘法交出来为好。”
虞挽歌一愣,随即嗤笑道:“不交的话,我受的不过是皮肉之苦,可若是交出去了,怕我就没命活到明天了。”
青蛇扫了她一眼,转身坐一旁的椅子上,椅子上铺着一个软的蒲团,看起来十分舒服。
青蛇半依靠在椅子上,石门外边走进来了两名杀手。
一名便是今日将虞挽歌带出牢房的那名黑发女子,另一名则是一名披头散发,脸上有一半烧伤的小个子男人。
“阁主!”两人不见丝毫戾气,温顺的拱手向青蛇问安。
青蛇身形也没动一下,开口道:“动手吧。”
虞挽歌垂下眸子,咬紧牙关,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场持久战,自从今日见到南昭帝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平静的日子终于
要被打破了。
黑发女子踩着短靴,去一旁拿起了一条皮鞭。
另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则像是鬼魂一般站在远处。
‘啪!’
鞭子带起刚劲的风声,奏起不同凡响的韵律。
虞挽歌眉头微蹙,盯着面前的黑发女子。
今日倒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的真容,倒是特别,日后若是再次相见,她定是能够认得出来。
纤细的蛮腰随着她抽打着鞭子的动作而扭动,发亮的短靴折射出水漾的光芒。
黑发女子只是卖力的挥舞着鞭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下手却绝不留情,仿佛带着一种变态般的快感。
虞挽歌努力忽视掉身上的疼痛,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女子身上。
可是,火辣辣的触感却还是格外的熟悉,从每一寸肌肤一直蔓延到心底的深处。
黑发女子瞧着虞挽歌咬牙不肯出声,不由得抬头扫了一眼青蛇,担心他怪罪下来。
见着他只是单手拄着茶案,半眯着眼睛,便也就放下心来。
被甩起的鞭子在空中勾勒出绚丽的图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上有着伤疤,黑发女子看着虞挽歌那白皙的皮肤满是嫉妒,几次刻意将鞭子甩在了虞挽歌
的脸上。
脸颊上火辣辣的肿痛,让她清楚的感受到了面前女子的险恶用心。
虞挽歌眯起眸子,盯着面前的黑发女子,女子则是扯开红唇,面容上满是讥诮,唯独眼中深藏着嫉妒。
她嫉妒一切美貌的女子,看见她们她就总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丑陋,而今面前这个女人长着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却让她看到就更加生厌。
‘啪!’
又是一鞭子甩了下来,直接扫过虞挽歌的脸颊。
此刻,她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数道不浅的伤疤,有的交错着,打着叉,鲜红的滴着血,原本绝色的面容在这一刻也变得狰狞起来。
一鞭子之后,因着巨大的冲力,虞挽歌的头甩向了一侧,发丝也凌乱了起来。
慢慢将头转了过来,虞挽歌吐出一口血,看着面前的女子狠声道:“你最好别祈祷我活着出去。”
虞挽歌只说了这么一句,可黑发女子却知道她是恨极了她,不过那又怎样?姑且不论她能不能活着出去,即便是她能,自己也未必就会落在她的手里。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落在了她手里,她也认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今日敢做,就不怕来日她会报复。
一下下鞭打,更多的落在了虞挽歌的脸颊和肩颈之上,反倒是肚子上除了最初的几道鞭痕,看起来醒目之外,倒是没有再受到更多的摧残。
其实虞挽歌是故意激怒面前的女子,倒是盼着她多在自己的脸上招呼几下。
自己毁了容貌不要紧,倒是可以医治,可是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她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北棠妖!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逝,青蛇一直也不曾开口询问过虞府秘法的事情,不知道他是压根就不相信会有这东西,还是因为他懒得开口,只在等着虞挽歌就这样晕过去。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黑发女子也有些累了,不过此刻看向虞挽歌的眼中倒是比此前多了几分怜惜。
她虽然混迹江湖,也算是坏事做尽,但是比起那些玩弄权术的伪君子,她是个敢打敢杀的真恶人。
最初瞧着虞挽歌不过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娇女子,靠着一副狐媚的样子轻而易举的就得到男人的怜惜和锦衣玉食。
可是此刻,看着浑身血淋淋仿佛从血泊里捞出来一般的人,她倒是有些改观。
毕竟即便男人遭受这样的毒打,也未必能做到像她这般闷不吭声。
此刻的虞挽歌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肚子上隐隐作痛,仿佛在传达着孩子的不安。
黑发女子也有些累了,看着昏迷过去的虞挽歌,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转头看了看假寐的青蛇,见着他没有发话的意思,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便要挥鞭继续。
这时,青蛇睁开了眸子,目光落在浑身血迹的虞挽歌身上,紧紧拧起了眉头,却因为带着面具,并未被人察觉。
“够了。”冰冷的声音响起。
黑衣女子赶忙住了手,躬身退在了一旁道:“已经昏过去了。”
青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近虞挽歌,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后,瞧着她那张满是血痕的脸,转头目光落在了黑发女子的身上。
黑发女子浑身一凛,低着头没敢发出半点声音,有些恐惧的抓起了自己的衣襟。
目光冰寒,宛若冰刀,一下下打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所有不堪入目的小心思全部瞒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
大家都知道,青蛇的脾气其实不算坏,他虽然冷,却也淡漠,极少过问什么事情,只要你不招惹到他头上,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他便也很少会为难你。
只不过,即便如此,可却也改变不了大家都怕他的事实。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来说,绝对的实力胜过一切的实力,尤其青蛇这种足以碾压她们所有人的实力。
就在黑发女子忍不住跪地求饶的时候,青蛇终于收回了目光。
黑发女子不由得感觉到后背发凉,吓出了一身冷汗。
青蛇对着一旁那个披头散发的小个男子道:“救人。”
“是。”小个男子连忙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放在了地上,走
上前去想要给虞挽歌把脉。
这时,青蛇又补充了一句:“记住,她活着,你才能活着。”
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属下明白,绝对不会误了阁主的事。”
昏迷之中的虞挽歌,其实却一直保持着警惕,从未真正的将自己的心彻底放下来。。
此刻,在混沌之中隐约听见救人两个字,顿时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彻底从虚脱无力之中醒来,一把甩开了瘦小男子伸过来的手,冷声道:“滚开,我还没死呢。”
披头散发的男子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这脉到底还需不需要把,继而转头看向青蛇。
青蛇站在原地,双手后背,对上虞挽歌那双黑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挽歌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的心思是否会被面前这个男人察觉,若是被他察觉,那么自己的孩子...
不,她绝对不能再昏过去,也不能让大夫为自己诊治,否则,一旦诊治出自己怀有身子,传到了心狠手辣的南昭帝耳中,只怕自己这个孩子凶多吉少。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这个七星阁里的大夫接触自己,只是,这一身的伤,她不知道自己能挺到多久。
青蛇最终收回了目光,对着黑发女子开口道:“继续。”
七星阁的大夫由此退到一旁,却时刻注意着虞挽歌的脸色,以防止她就此死去。
要知道,阁主所要求的是此人必须活着。
青蛇坐回了椅子上,这一次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盯着虞挽歌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发女子依旧挥动着鞭子,只是却没敢在对着虞挽歌的脸猛抽。
感受到那一下一下抽打在自己肚子上的皮鞭,她咬紧了牙关,红了眼圈,眼泪几次险些滴了下来。
没错,她想哭,她忍不住想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对肚子里孩子的担忧。
她不知道她是否一切安好,可是她知道,她一定很疼,一定在怪她为什么没有把她保护好。
虞挽歌的眼圈越来越红,仿佛能够滴出血一般,嘴唇脱水的厉害,虚白一片之上是被她咬出的血痕,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干瘪的仿佛只剩下一具骨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始终不肯昏睡。
时间久了,虞挽歌本就虚弱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黑发女子没敢再下手,站在了一旁等待着青蛇的命令。
青蛇没有发话,七星阁的大夫也没敢上前。
青蛇蹙着眉头打量着此刻刑架上近乎虚脱的女子,没有直接开口,她到底想隐瞒什么?
就这样,等了半个时辰,就在黑发女子和大夫以为青蛇不会开口之后,青蛇终于再次开口道:“去瞧瞧她的伤。”
大夫应声上前,可偏偏,经过半个时辰喘息的虞挽歌,再一次在昏迷之中挣扎着醒来。
她好想就此睡过去,那里有软绵绵的云朵,有湛蓝的天空,有温暖的阳光,有父亲的大手,还有哥哥的笑容和北棠妖的怀抱,她好累,好想从此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一切干净简单,风轻云淡。
只是,她不能,她不能!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还在腹中,她不能就此昏睡,她不能暴露自己怀有身孕这个事实。
也许,从当初选择了复仇的这条路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这世间,从来没有仇恨可以不洒遍血泪,复仇的路永远都不会是一片坦途。
只是,她不悔,纵然这一路走过来手染鲜血无数,不管是亡魂索命还是厉鬼纠缠她都不愿,可是,若是有人敢伤她的孩儿她必定生生世世永不饶恕!
看着近乎疯狂的虞挽歌,青蛇的眉头蹙的更深了,单手摩挲着下巴,示意黑发女子继续。
黑发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了一步,继续挥舞起手中的鞭子。
她能够感受得到,此刻虞挽歌的气息已经不稳,虚弱的仿佛像张薄纸,一碰即碎。
这一次,她下手轻了些,虽然她不懂虞挽歌为何会这般坚持。
此刻的虞挽歌已经麻木,浑身
的每一块血肉仿佛都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担着哪怕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危险,将自己仅有的心力传送到自己的肚子。
她更加虚弱了,虚弱的脸色惨白,近乎透明,就连呼吸声都变得那样轻微。
青蛇依旧没有开口,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如果此刻青蛇肯摘下面具,拿过来一把镜子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脸色此刻不比虞挽歌好多少。
虞挽歌再也没有力气了,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这一次,大夫犹豫着上前。
青蛇冷声让他诊治,可虞挽歌终究没有再一次醒过来。
这一次,虞挽歌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她再也感知不到半点外面的声音,也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下。
大夫这一次走上前仔细帮她把脉,随即一愣,继而又紧紧蹙起眉头。
“说话。”青蛇有些紧张的开口道。
大夫转头看向青蛇,而后低声道:“她有了身子。”
青蛇整个人愣在那里,黑发女子也是一惊,看向血痕斑斑的虞挽歌,猛然间好似明白了为何她迟迟不肯让大夫为其诊治。
“只是,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心脉似乎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原本静心调养保持情绪稳定,倒是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说来奇怪,她似乎时常呈现出一种心力透支的迹象,就如此刻,她的心脉几近衰竭,处境堪危,除此之外,她的身体里还有着一种毒素,而且.....。”大夫摇头晃脑的缓缓开口。
话还没有说完,大夫整个人就已经被青蛇提了起来,一下子从自言自语中惊醒。
“救活她,不然我捏碎你的每一根骨头。”青蛇的声音从里到外都溢着冰冷,整间石室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度。
黑发女子有些压抑,她似乎从未见过青蛇有过这般明显的情绪波动,即便是曾经的任务失手,他虽然会做出处罚,但是却从来不会如此刻这般。
大夫也被吓的不轻,连忙哆嗦着上前为虞挽歌诊治。
黑发女子被唤去帮忙,将血淋淋的虞挽歌从刑架上搬了下来。
看着脸色惨白的虞挽歌,青蛇只觉得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似乎被人从他的脑海里生生抽离,无论怎样,也想不起零星半点。
此刻,青蛇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色,迷雾之中泛着浓重的血腥气,奔腾的血海翻滚着滔天的巨浪,一朵朵血泡咕嘟咕嘟的发出声响。
摇了摇头,身形有些不稳,青蛇单手撑住茶案,却还是没有控制住身形,摇晃着跌坐在椅子上。
披头散发的大夫,看起来有些不靠谱,不过却着实在用心为虞挽歌诊治着,一捆银针卖相不大好,参差不齐,上面还有着铁锈,却在男子的手下穿梭自如。
没多久,地上的虞挽歌便成了塞子,浑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阁主,她身子虚,受不得寒气,得将她抬到床上才好。”
青蛇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开口道:“将她带到闲置的房间。”
得到应允之后,两人便有些手忙脚乱的将虞挽歌扶起,而后出了石室。
待到石室的门关上之后,青蛇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惨白却俊美的脸。
过了许久,青蛇才从迷茫之中回过神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的过往,背负着什么样的爱恨。
他的脑子是空的,他的心也是空的,他对一切似乎一无所知。
曾经,他一度觉得这样很好,世界安静而清宁,可是此刻,他却迫切的想要知道曾经的一切,想要知道,他到底丢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