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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歌微怔,看了看鼻尖上冒出汗珠的湘羽,没说什么。
湘羽却执着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抹哀求,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挽歌,我们..还是朋友吧?”
虞挽歌看着这样的湘羽,终究点了点头,就如她所说的,湘羽毕竟从没有害过自己,即便是前几日夏紫琼想要谋害自己的孩子,她也是拼死相救,也许她心底有挣扎,有纠结,有痛苦,可是不管怎样,她终究还是同自己坦诚相待了不是么钗?
湘羽破涕为笑:“那就好..那就好...孀”
马车的车帘被放下,湘羽看着逐渐驶进密林深处的马车,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靠在一颗树干上,重重的喘着粗气,挽姐姐,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啊...
小盛子坐在马车里看着怀中有些恹恹欲睡的北棠漪,忍不住抱怨道:“主子,这肖侧妃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既然她精通阵法之术,只要提前好好谋划谋划,一来事情能够更稳妥些,二来也能等小主子的病好,何必急在这一时一刻。”
虞挽歌低头哄了哄怀中的北棠衍,胖嘟嘟的脸蛋上白里透红,虞挽歌头也没抬:“几时走也都一样。”
“主子的意思是...?”小盛子有些讶异。
轻叹一声,虞挽歌道:“反正也都走不出去。”
马车里一阵沉默,小盛子不敢置信,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怎么会..怎么会呢?”
“郝连城如果是湘羽这种心计都能设计的了,他也就不是郝连城了。”虞挽歌淡淡的开口。
小盛子依旧不大相信,毕竟眼下他们已经离军营越来越远了,见着他不解,虞挽歌再次开口道:“知道郝连城为什么不杀夏紫琼么?”
“难道不是因为她同主子样貌相似?”小盛子反射的问出。
“这个原因固然存在,却绝不是郝连城不杀她的理由,此前我一直想不通,以为也许日久生情,郝连城对她多多少少也有些情愫,可是当知道湘羽精通阵法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
“主子的意思是郝连城留下夏紫琼是为了牵制湘羽?”
虞挽歌点点头:“湘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少女,心思单纯不假,可是竟然会精通这种杀伐果断的东西,依郝连城多疑的性子怎么会不怀疑?即便是不怀疑,也会留个心眼提防着她,否则若是什么事不如了她的意,她岂不是连郝连城都可以一并杀掉?郝连城这种多疑不安的人,怎么可能完全让湘羽拿捏,势必是会留着夏紫琼在身边的。”
小盛子心中一凉,没有想到郝连城的心思这么深。
再一回想,发现这两个女人针锋相对不是一次两次,彼此皆是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按照主子所说的,也许两人之间的敌意是郝连城刻意挑起的,如此一来,便可以轻易将人掌控在自己手中。
好深的心思!
马车依旧在前行,小盛子的心却一直不安着。
而此刻,南昭的一间营帐中,郝连城在湘羽离开之后,闭上眼眸沉寂了半盏茶的功夫。
忽然,一双幽深的棕眸缓缓睁开,轻易穿透迷离的水雾,没有半点此前的混沌和困意。
郝连城自水中起身,晶莹剔透的水珠在他健硕的身躯上滚落,卖出浴桶,镇定的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不急不缓的船上外衫。
转头看向桌案上的香薰和两只明显移了位置的瓷瓶。
待到整理好衣衫,郝连城已经穿戴整齐,唯独发丝上还滴落着几滴水珠。
大步走出营帐,门前的侍卫们依旧在小心翼翼的巡逻,郝连城的目光落在虞挽歌所在的营帐中,外面的侍卫依旧在严防死守,不敢有丝毫松懈。
“来人!”
“太子殿下。”立即有侍卫上前应声。
“把夏侧妃带来。”
郝连城淡淡的开口,不见一丝慌乱。
此刻,湘羽已经回到了营帐里,军中的阵法她撤了不少,但为了防止郝连城追上,还是布下了一些,为了更加稳妥,通往林子处的阵法她则没有撤。
湘羽的心此刻依旧跳个不停,重重的喘息声昭示着她的紧张和不安。
刚刚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
tang连一时半刻都已经忍不了,想要将挽歌送走。
可现在,冷静下来,却是一阵后怕。
如果郝连城知道了会怎样,如果他发现了之后会怎么对自己,怎么对轩儿?
湘羽强迫自己冷静,想着至少这仗还要打,他总归还需要自己布阵法,如此,也就还会需要自己吧。
想起挽歌走时疏离的目光,湘羽的心头忍不住一阵阵痛楚,挽姐姐,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再也不要回来了..
在大御,你会很幸福,所以不要再出现在南昭了。
“派人守好肖侧妃的营帐,不允她踏出半步!”郝连城依旧在下达着指令。
“调集起兵两千,立即准备前往密林方向。”
夏紫琼被带到郝连城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短短的几日,就已经将她折磨的身心俱惫。
可就在这绝望之中,她忽然听到郝连城的传唤,整个人不禁愣在了那里。
上下打量了一番夏紫琼,郝连城微微蹙眉:“短短几日,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夏紫琼眼眶一湿,鼻子酸涩,数不尽的委屈几乎要喷涌而出,可是一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一时间羞愧难当。
“下人欺辱你了么?”郝连城的声音依旧很淡,不严厉,也算不得柔和,仿佛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这个男人惊起波澜。
夏紫琼咬着唇,哽咽道:“没有...”
见此,郝连城没再多说,看着面前的阵法道:“试试看,能不能破开面前的阵法。”
夏紫琼的目光移到了阵法之上,心中却有些苦涩,原来他是需要她来破阵的,只是她一直不知道南昭军营中懂得阵法的另一个人是谁。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夏紫琼却还是认真破起了阵法,毕竟不管郝连城对她是否有意,她总不能真的让自己一辈子困在一方小小的营帐之中。
“这些阵法虽然精深,只是布阵者似乎很急,因此漏洞百出,倒是不难解开。”夏紫琼轻声道。
郝连城没有说话,示意她破阵,似乎半点也不担心夏紫琼会不会觉得他只是利用她而已,更不担心她是不是会拒绝。
果然,夏紫琼没有半分质疑,当即就开始用心破起阵法。
时间过的很快,半柱香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郝连城发丝上的水珠也渐渐凝结,在这寒冬之中带着一股冰碴。
“可以了!”夏紫琼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终于将这些阵法成功破开。
“辛苦了。”郝连城开口道。
夏紫琼点点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薄情的男人。
“送夏侧妃回去,在侍卫不离开的情况下,准你自由。”郝连城看着夏紫琼道。
夏紫琼心头升起一抹激动,她就说那一方营帐不会是她最终的归宿。
郝连城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追了上去,在林中虽然极其容易迷路,可眼下寒冬之中地上的积雪不少,即便是化了,也会没入泥土之中,对于他们这种行军作战的老手来说,想要判别方向并不是难事。
将自己带来的人马分成了三队,两队皆是前往一个方向,不同的是一队追击,一队围堵,而另一队,不过是为了防止意外,前往另一个方向。
马车依旧在骨碌碌的行驶,虞挽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盛子见着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人追上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侥幸,想着会不会郝连城真的就被湘羽给设计了。
不过出于对虞挽歌的信服,小盛子还是没有怀疑自己主子的话,心中则是担心着郝连城如果追上来的话,会不会直接痛下杀手。
而虞挽歌所考量的则是不大相同,她则是在想,若是湘羽知道她们又被带了回去,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而到时的她们又该怎样互相面对?
就这样想着想着,马车忽然间急急的刹车,虞挽歌和小盛子都能够清楚的听见门外的车夫惊慌的喘息声。
“下车吧。”虞挽歌淡淡的开口,不想无辜的再牵连一条人命。
小盛子先跳下了马车,而后接过一个孩子,虞挽歌随后走下车,将北棠衍从车上抱了下来。
驾车的车夫见着虞挽歌已经下了车,看了看拦在自己面前的大军,不等虞挽歌说话,便惊慌失措的从侧面跑开了。
虞挽歌见他心中害怕,便也就没有为难他,抬眸便见郝连城骑在马背上,正堵在她们面前,目光有着旁人看不透的高深。
虞挽歌莞尔:“来也不知道带辆马车,难道要我抱着孩子走回去。”
闻言,郝连城笑了,翻身下马后命令士兵原地驻扎,当真派了人回去取马车。
士兵们在地上升起篝火,林子伸出偶尔传来一阵阵狼嚎,跃动的火光映衬着白雪,将天都晃的发亮。
小盛子和虞挽歌坐在地上,郝连城怕她凉着,给她垫了几件衣服。
“你知道我会来?”郝连城看向虞挽歌目光幽深。
“只是知道走不出去罢了。”虞挽歌淡淡的开口。
几人都陷入一阵沉默,因为太聪明,所以彼此都不会做些无用功。
“湘羽偷的解药是真的么?”虞挽歌开口询问。
旁的她不必猜测,湘羽斗不过郝连城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不过她却不得不问,郝连城是事先就准备好了一切,还是等察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做出的反应。
“是真的,即便她不去拿,明日我也是想着把解药给你的。”郝连城淡淡的开口,跃动的火光照在他的脸颊上,带出了一抹温柔。
虞挽歌微微失神,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一幕幕,只可惜,如今已经成了经年往事。
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都是命数。
“你为什么想要这天下?”虞挽歌忽然想知道,这个男人的野心缘自何处?
郝连城没想到虞挽歌会同他这般闲话家常,声音不自觉的也柔和了许多:“其实我也不知道。”
虞挽歌微怔,不知道是不是在怀疑他的话是真是假。
郝连城莞尔笑道:“很可笑吧,可是我真的也不知道我要这江山何用。最初的时候见父皇被你父亲牵制,便想着日后自己绝对不能这样受制于人,后来母族被灭,便更加想着大权在握,可以报仇,可是当真的报了仇之后,我忽然也不知道我要这河山做什么?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手中的权势越大,想要杀我夺权的人便也就越多,杀着杀着,他们都死了,我的权势也就越来越大了。”
虞挽歌陷入一阵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郝连城扔下手中的木枝,仰身躺在了铺满白雪和落叶的地上,看着天上的星空,淡淡的开口道:“总觉得是命运在推着我一步一步前行,事情发生了,我也就做了,虽然很多人想杀我,我也想杀很多人,可是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得到了权势得到了江山之后要做什么。”
“也许,男儿都喜欢争权夺势的过程吧。”虞挽歌淡淡的开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此前,在虞府覆灭之后,她一度认为,郝连城是野心膨胀,想要做这江山的主宰,可是看着眼前在一刻,她忽然就信了他说的。
抬手将一个雪块扔进了篝火,引得火苗跳跃变幻了一下,虞挽歌开口道:“招惹这么多女人却不肯付出真心,你也不怕最后被女人反咬了一口。”
郝连城轻笑着,却道:“你不是我怎知我没付出真心?”
虞挽歌忽然语塞,是啊,她一直都觉得郝连城是玩弄女人的一把手,不过却没有想过郝连城是否真的付出过真心。
见着她认真思索的模样,郝连城忽然笑了:“你还真信了?”
虞挽歌回过神来,一时间骂自己蠢。
郝连城却幽幽开口道:“我自问待她们不薄,只是人心贪婪,都想要更多的东西,虽然未必动情,可也都是真心相待,只可惜,过了多久,最后却都变了模样。”
虞挽歌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当即反驳道:“既然没有动情,最初又何必招惹?”
郝连城的目光依旧落在头顶的夜空,闻言,不禁笑道:“是不是北棠妖待你,让你觉得天下间本就该如此?你大概是忘了,天下之间,有多少是夹杂着利益和权势的联姻和交换,又有多少貌合神离的夫妻没有半点感情可言,我自问不曾亏待过我的任何一个女人,给她们绫罗绸缎,权势地位,金银玉帛,又有何错?”
“可总归,
你是不爱的。”虞挽歌轻声道,忽然觉得也许郝连城说的对,她不能因为北棠妖这样待她,便觉得全天下的女人都可能得到这样的爱情。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无情,可是这些女人又有几个不是自愿跟在我身边的?你可曾见过我强迫哪个?她们或者为了达成家中的夙愿,或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亦或者有些对我真的有情,可我又做错了什么?”郝连城轻声辩解着。
“确实无情。”虞挽歌轻声道。
“总不该我没法爱上她们,便也就成了我的错,你这可不公平?那你不爱我,是不是我也可以怪你无情?”郝连城玩笑着说道,却让人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郝连城的身上,只觉得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时的他便总是眼前这般的模样,只是比起现在眼中多了几分复杂和深沉。
虞挽歌心中轻声道,其实当初我是真的爱过你,很爱很爱,若是没有北棠妖,也许我虽然恨着,却可能还会爱你,可如今,什么都过去了,只剩下释然。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小盛子低头搅动着篝火,也没有说话,只有火星子不停的跳出来,在夜色里倒是格外好看。
“你爱湘羽么?”虞挽歌轻声道。
郝连城微怔:“爱倒是谈不上,可总归还是想过让她陪着我过一辈子的。”
“现在呢?还想么?”
郝连城陷入一阵沉默,想起那张纯净的小脸,却没有太多的情愫,其实他明白,他想要的是面前这个女人,他曾经最想的便是同她一起老去。
见着郝连城没有回答,虞挽歌也就没有再追问,而是想起自己心中的怀疑,转而问道:“南昭帝对你好么?”
似乎没想到虞挽歌会问这个问题,郝连城想了想曾经的一幕幕,微微点头道:“还不错吧,虽然要求严苛,可是也给了我很多的关怀,不过我曾经为了你,还曾想过要杀了他。”
虞挽歌微怔,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只不过不管真假,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时光回不到过去。
“北棠妖待你好么?”郝连城忍不住问出了一个自己觉得都很傻的问题。
虞挽歌想起那个如妖似孽的男人,嘴角露出一抹浅笑:“他像个孩子,有些偏执,偏执的有点残忍有点无情,谁若是抢了他的东西,他便会疯了一般的拼命,他还有点霸道,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意思,否则便会大发雷霆....”
郝连城看着虞挽歌陷在回忆之中,只觉得心中阵阵抽痛,忽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他想象得到,北棠妖那种性子的人,若是真的宠爱起一个人来,怕是没有人会不爱吧,如妖似孽的外表,残忍冷冽的帝王威仪,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即便他偏执霸道的会伤人,可偏偏又会让人心软和动情。
在虞挽歌的回忆中,马车已经取来了,一行人便没有再耽搁。
虞挽歌坐进马车之中的一瞬,忽然觉得,她有些想念北棠妖了。
不知道这些时日他是不是过的很辛苦,是不是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会不会大发雷霆的又砍了不少宫人和士兵,掀翻了铺满疆域图的桌子,副将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