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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柔九死一生醒来不久,化名桑柔,便只身前往詹京。
桑怀音再次听闻她音信时,是她向三叶来了一封信,讨要一味药。而桑怀书刚外头回来,说起从詹京传来的一个消息:燕王欲于十日后斩首靖国旧王室。
桑梓听了消息,吩咐了桑怀书几人即日收罗行囊,奔赴詹京。
“桑家虽早不在朝为政,但公主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且前去助她一臂之力。”
桑怀音则在他们启程不久后,策马从另一条路赶赴詹京蠹。
她在詹京看到桑柔时,桑柔正与一男子争吵。
“穆先生身为男子,胸怀当如汪洋,你这般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算个男人吗?再说了,那日我又不是故意推你下湖的,你说了你会泅水,而我又救人心切,所以……所以……才推你一下,哪知你那么不经推,自个儿就掉湖里了。髹”
男人手中摇着墨扇,目光凉凉地看着她,说:“哦,我是商人,就是斤斤计较的。桑柔,你与其在这与我争辩,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偿还我的损失,我之前报得那个价,一个铜板不能少。”
桑柔气炸:“要钱没有,要命不给,你咋的吧!”
男人说:“你的命我不要,人活着,总是有很多方法换钱的。”他目光在桑柔身上上下打量了,又摇摇头,“模样虽不错,但身子瘦削了些,派去渡头抗包怕是不顶用。身无长处,做个粗使丫鬟也不见得可行……”他频频摇头,将她扁得一无是处,最后手中折扇一收,说,“我知道哪个地方适合你了。”
桑柔狐疑地看着他。
“明月楼。”
詹京男人向往,女人恨极的风月之所。听闻那里的姑娘姿色上乘,千金难买一夜。
桑柔骂道:“你个奸商!你将我这个如花似月冰清玉洁的良家深闺娇羞小姑娘往那种地方埋葬,你良心怎么过得去!”
“如花似月,这个勉强。冰清玉洁,有待商榷。良家深闺娇羞小姑娘,这个我实在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眼瞎。”
“眼瞎的我偏偏是你的债主。”
桑柔捂住胸口,说:“我告诉你,我可认识定平侯爷的夫人,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你不要惹急了我,否则否则……”
穆止说:“我记得很清楚,当日夫人落水,是我救的人。你……似乎差点害死了在场人中唯一会水的我,以及后来救人过程中,你只在一旁喊……加油!”
桑柔被说得一噎,目光在地上飘了两个来回,说:“行。我还,不过你总得等我找份工先,如今我也没那么多给你是吧。说来,这光阴似箭岁月如梭的,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我这就立马去找工,赚了钱就立马还钱给你!”说着转身就要跑。
穆止倒是淡然,只是倒了杯茶,喊了声:“桑柔……”
桑柔咬咬牙,停下脚步,嘴里将他诅咒个千万遍,回过身时,脸上已堆砌硕大的笑容:“有什么吩咐呢,穆先……”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低头在腰间搜索了下,没有。
她快步奔到穆止面前,去抢他手中的玩意儿,却压根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她才靠近,穆止身后那冷面无情的护卫就杵到了她跟前。
“你把那东西还我!”
“那日掉在湖边,我看到本想扔掉,所幸留下来了。桑柔,不要跟我耍心思,我说一不二。钱你要如数奉还,债务尝清,这东西,我原样归还。”
桑柔咬牙:“你说话算话。”
“自然。”
桑柔怒气冲冲出了茶馆,桑怀音看了眼茶馆中还在悠然饮茶的人,默默地跟上去。
到深巷处,桑怀音现身。
“阿柔!”
“怀音!你怎么……你们看到消息了?”
“嗯,哥哥他们也来了。”
“什么?”桑柔看了下四周,拉着她的手,七拐八拐到了城西的湖边,登上了一条船。船身窄小,船舱中甚是简陋。两个人躬身进入,已觉拥挤。
桑怀音看了四下物什齐全,床褥,灯盏,以及散乱着书籍,文房用品。
“你就住这儿?”
桑柔给她倒了杯水,点头:“嗯。我方来此地,要探查到父亲他们的下落,就必须和显贵结识。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过我的容貌,纵使当年俞荀错认了你我,但不排除有其他人知晓了我的模样。我不能易容,詹京人才济济,可能不一小心就被识破,所以不能堂皇行事,只能做出这般落魄的模样。我目前已经取得了定平侯府的新夫人的信任,若我估测不错,没过多久,她就会来找我,召我入府。”
“定平侯府的新夫人,你说从齐国来的顾玥。”
“嗯。顾玥此番远嫁燕国,自身本不情愿,她本有中意之人,好似就是那齐国太子顾珩。她方来詹京,我使计与她偶遇,后助她出逃,见了顾珩一面,完成了她嫁人前的最后心愿。她对我很是感激。前几日,她游湖落水,我亦在侧帮忙,虽然……出了点意外。”桑柔说起此处,表情出现几分凝重,“不过,最后结果不会有什么偏差。”
“意外……便是今日茶楼中,你与之争吵的人。”
“咦,你看到了?”
“嗯。那人是谁?”
“北穆南杜听过吗?”
“我听你唤他穆先生,他便是近几年声名鹊起的穆式商行的大东家穆止?”
“是。除了这个人尽皆知的身份,他还有更隐秘的身份,定平侯爷俞啸的幕僚。”
“那今日你们……”
“我跟他有了些小过节,但他却对我百般纠缠,自然不是他的无聊之举。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替俞啸来探查我的身份。”
“俞啸起疑,你这样入定平侯府岂不是困难?”
“不。他来探查,恰恰说明一点,顾玥应该跟俞啸提了要我入府的事,俞啸才会对我起疑。其次,要的就是他来查。穆止这个人不简单,他是商人,却深入政局,目的在何,我不得而知。但他们的这次行动,却可以帮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穆止的实力大小,他的对俞啸又几分衷心,以及顾玥对我有几分信任。”
“什么意思?”
“我对我的身份做了几层掩护安排,穆止能查到第几层,我们则可以推查他的势力深入多广。而他又会将这样的结果告诉几分给俞啸,可看出他对俞啸的衷心程度。俞啸若是对我起疑,不让我进府,顾玥又会多坚持,则可以看出顾玥对我的信任程度。凡此种种,皆可作为我将来行事的依据。”
“你原先是以定平侯府做为依附,来实施你的营救计划。但眼前,燕王.刚下的那个命令,你如何看?”
“是计。”
“自然,你如何应对?”
“自然是用他们最想我们如何应对的方式去应对。”
“将计就计?你要劫法场?”
“嗯。不过,现在出了个麻烦,云蜀飞骑的诏令符现在不在我身上。”
“云蜀飞骑诏令符……靖王将云蜀飞骑交给了你?”
“嗯。这也是我醒来后才知道的事。父王兴许也是意识到了靖国无力回天,在瑸城被攻下之前,他派人将令符交给了鹤枳,他本意该是想让他们来保护我。鹤枳本不同意我来詹京,但我执意离开,他将令符给了我。但是现在,却落到了穆止手中。”
“那如何是好?”
“所幸,云蜀飞骑向来隐秘,它的令符自然也是不是一般人一眼可看穿的物什。对了,你说桑大哥他们都来了?”
“是。爷爷听闻消息,知道你定然有所行动,让他们来助你。”
“他们如今在何处?”
“分散在城中各个客栈。”
“你是自己单独来的?”
“嗯。”
“怀音,其实你们根本没必要再来趟这场浑水的……”
“我们既已到此,你就不必再说这样的话。”
“俞荀还在四处搜寻你,你如今来到他眼皮底下,很是危险。”
“我不用你担心。”
桑柔看着她脸上淡漠的模样,便不再多想,俞荀这场阵势浩大的通缉令,分明只是张榜给桑怀音看的。见她这般,也不是不懂。
“好,那便只能牢你们一家担心下我家的事了,怀音,我有一计策施行需要你们的帮忙,如今没了云蜀飞骑,只能靠你们了。”
“你说……”
……
日头已经渐渐高起,闹市之中,桑怀音额头渐渐渗出汗。道上两旁挤满围观民众,兵士一排列队,手持长枪,威武而立。
桑柔安排,便是在这最为人多杂乱的地方劫持人,桑家的人原本不赞同这般做法,听桑柔安排有道,便也同意了这番行动。
桑怀音距离行动地点有些距离,观察前方囚车行来,若是囚车出现,她即立刻发信号通知众人准备。
可,眼看时辰比预想要更迟一些,她皱着眉头,预感不详。
正打算再往宫城那边去探查情况时,肩上一重,她转头。
“阿音,怎么回事?囚车没来,法场上监斩的俞荀却领重兵往回赶了。”是一脸焦急的桑怀书。
“什么?”
“一定是前方出了事,你看到公主了没?”
“没有!”
“糟糕!”
“到底怎么回事?”
“来不及和你细说,应该是公主不愿我们参与,使计将我们也骗了,她另有行动!其他人已经往宫门那里去,我也得过去,你小心些!”
桑怀书匆匆讲话说完,就飞快离开。
桑怀音正要跟上去,忽然耳后传来轰隆震响,她回头望去,只见长街那头,马蹄生尘,一列人纵马飞驰而来。领头那人缁衣雍容,一身华贵,尚看不大清容貌,却已让她心若擂鼓。
再转头看向另一边,人群中的桑怀书身形灵巧,很快消失不见。
桑怀音咬牙,当即下了个决定。
她目光锁在不远处人群中,正当街调戏女子的一江湖扮相的男子,弯腰拾起两颗石子,直朝他后脑勺打去。
男子被击中,痛呼一声,回头便是大骂:“谁!谁打得老子!活得不耐烦了!给我站出来!”视线搜寻到前方目光冷冽的桑怀音后,顿了下,道,“你?”眼中几分犹疑,几分龌龊邪光。
桑怀音一言未发,手腕微动,另一颗石子随即飞出,男子这时倒是反应够快,轻巧一躲,便避过了袭击。
桑怀音眸光一敛。对方功夫竟比她想象要好。
她已无暇顾及太多,直直走上前去,将那女子拉起就走。
意料之中,男子虎臂一横,拦在她身前:“美人,人是你以为想带就能带得走的吗?好歹给我个理由……”
桑怀音未等他讲完,将那女子一推到旁边,径直与那男子打起来。
男子猝不及防,臂上被她空手一斩,生了些许疼痛。他退了一步,打量桑怀音的目光更是不干净。
“够烈!爷喜欢!”说着便迎上去,两人过招动作迅疾,身旁的人纷纷躲避开。不知觉,打到了路边。
官兵怕他们入了主路,便过来阻挡,谁知反被他们一人一个打倒,夺了兵器。
手持长枪的一男一女,一下难辨胜负,打得不可开交。
那男子力猛招狠,桑怀音尽可能避其锋芒,攻其不备。但终究是常练把式的老.江湖,一开始还带着几分玩笑的意思同桑怀音过招,后来见她不如自己想得那么花拳绣腿,出招便密集起来。桑怀音致胜点在于出招,但防守过弱,他锋芒渐露,她已见吃力。
男子一边挥枪强制她,一边出口调笑说:“不想你功夫不错,见你身段亦是曼妙,想必容颜必也不差。待大爷我摘下你面纱,让我好好瞧瞧。若真好,不若就跟爷回去,让爷好好教你些厉害又舒服招式,保你欲罢不能……”他出言正得意处,长臂往前一探,抓下桑怀音的面纱,目光顿时一亮,可下一刻,身上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胸口处是穿心而出的剑锋。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已倒地而亡。死不瞑目。
突然失了压制的桑怀音用力不衡,脚下踉跄几下才站稳。
面上忽拂来一阵风,她抬眼所见,前方马上一人堪堪收起手,身侧是空了的剑鞘。他目光紧锁着他,飞身而起,踏空朝她奔来。
桑怀音眼色一变,慌忙转身逃跑。
前方有人骑快马而来,口中喊着:“禀报太子,宫门处劫匪……”话未说完,手中马鞭被夺走,桑怀音一脚将人踢下马背,自己坐上去,一拉缰绳,马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当即转变了方向,绝尘而去。紧接着,另一匹马紧随其后追踪过去。
桑怀音在一处人少的地方拐了道,往小街上跑。身后马蹄声不断,声声如丝织成密网,缠络在她心口。
她知,她已逃不掉。手下皮鞭甩打动作不停,身旁楼瓦屋舍皆不及辨看,出了城门,继续往郊道上奔驰。
头顶烈日炎炎,额上汗水淌下,迷蒙了视线,她来不及擦,忽得一个不注意,身下马儿崴了脚,她眼见着也随马翻倒。
身子被人稳稳地接在怀里,耳边是马倒地的哀鸣,她安全落在几米之外。
抬眼所见,男子如玉的面容同样满是细汗,盯着她的目光锐利而灼热。
桑怀音推开他,片刻无停滞,直接出招与他对打起来。
俞荀眼色一冷,亦未犹疑,承着她的凌厉的招式,轻松化解。
一旁是河道,浅滩处草蔓茵茵,两人打到了河滩上,水花飞溅,衣衫尽湿。
俞荀皱眉看她脸色清冷倔强,一点不愿认服的模样,已不愿再耐着性子纵容,紧接着几下密集的疾攻,瞬即将她制服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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