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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知天的本领却远不止如此,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地方,是他对官员官运预测的无误,无一不准!
听霍兴彦说,最先去找范知天占卜官运的是一位大理寺官员,当时那个官员年过而立,官运亨通,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谁知范知天在为他卜了一卦之后,断言他如果不离开大理寺的话,两年之内一定会遭到贬黜!
当时没人肯信,前程一片大好,那个官员自己也绝对不相信,可第二年的时候,这位年轻官员因受贿被人告发,真的发配到了偏远之地,自此以后,再无人质疑范知天的神机妙算!
聂臻把这件事讲给子麟听之后,子麟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一笑,“预测一个人的官运,当然比预测天相难多了,但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阴阳五行需要和察言观色结合起来,才无所不能!”
子麟还说,如果他坐上范知天的位子,一定也能预测个*不离十,因为只要对人性有深刻的把握,就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预测一个人的官运如何,需要和他所处的环境结合起来。
若顶头上司是刚直不阿之人,很可能就不喜欢溜须拍马之辈,笨人可能会喜欢同样笨的人,但精明的人很少会喜欢同样精明的人,两个过度聪明的人就很难在一起共事,因为聪明之人往往不喜欢有人比他更聪明。
若顶头上司刻薄小气,往往会喜欢处事圆滑的下属,若顶头上司精明过人,就喜欢办事踏实不耍心计的下属,最好的例子就是清代的张廷玉。
张廷玉是三朝老臣,深谙为官之道,谨小慎微,平素清廉,才华横溢,颇有政绩,在康熙年间和雍正年间,极为重用,可是到了乾隆年间,却郁郁而死!
康熙皇帝有刘邦豁达大度的胸襟和李世民知人善任的智慧,喜欢张廷玉做事稳重可靠。
雍正皇帝喜怒不定,性情急躁,雷厉风行,严猛行政,又需要张廷玉的八面玲珑和面面俱到。
可乾隆皇帝不同,他本身就是个极为精明的君主,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老臣为人的“巧”和“滑”,这是他极为不喜的。
所以张廷玉在康熙和雍正年间青云直上,在乾隆年间又会急转直下,若是他能看出这位新主子和以前的主子的性格都不一样的时候,急流勇退,也不会有那样凄惨的结局了!
后来子麟还说,“姐姐,听说范知天为官员占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穿新官服,一定要穿旧官服,这里面的学问大了,因为从一个人的官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事风格和为人的气度,宁国官服是用棉布和蜀锦制成,这种衣服穿的时间长了,浆洗的次数多了,衣服上原本细密的毛孔会渐渐变大!”
“若是一个人官服的肩部毛孔比其他部分大,就说明他经常做出点头哈腰的巴结动作,肩部受力比较大,所以毛孔也比较大,如果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他就难以走得远!”
“若是挺直腰板,衣服受力均匀,毛孔不会出现明显的差异,若上司刚好是个贪腐之人,他也不会受到重用,所以从衣服上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这就叫做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试春水而知冷暖!”
聂臻笑道:“我还一直怀疑有人在背后帮他的忙,原来不仅仅如此!”
子麟道:“当然不仅仅如此,若范知天是个草包,就算背后有诸葛亮辅佐,依然是扶不起的阿斗,所谓的预测官运,范知天至少也出了七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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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臻在想子麟的话,一时忘记了说话,见聂臻怔怔不语,君玄影用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揶揄道:“在想什么?”
聂臻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听说范知天预测官运也很准,除了暗中有人帮助之外,他定然对人性有深刻的把握,是个非常精细的人!”
君玄影的眸光掠过一丝讶然,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聂臻微笑,“子麟对这类玄之又玄的东西也很有兴趣,他和我说过如何从细节处看一个人的行为方式!”
子麟?君玄影并不意外,却表现出一副意外的模样,赞道:“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孩子?聂臻恍然忆起,他已经快十五岁了,已经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若是普通人家这种年龄的孩子,都快成亲了吧。
“他还说了什么?”君玄影追问道。
聂臻莞尔,将子麟的话挑了些重要的告诉了他,末了,加了一句,“他也说范知天是个极为有心的人!”
君玄影听了子麟的分析,却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据他得到的消息,子麟住在陶然殿之后,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似乎全知天下事,聂臻已经是七窍玲珑心细如发的女孩,这个弟弟也丝毫不逊色!
见聂臻看着他,他快速敛去心中异动,将身旁一束玫红色的妖艳月季花摘下来,含笑戴在聂臻的头上,不经意道:“听说你很喜欢养花?”
聂臻点头道:“是啊,我喜欢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她们都是我的朋友,你知道吗,她们也有喜怒哀乐,就和人一样,她们有时候生气了,也会好几天不理我呢!”
面对聂臻明澈如水的眼眸,君玄影有了片刻的犹豫,臻儿的敏锐他是早就知道的,可今日听说的这个子麟,让他放慢了脚步,这个孩子太聪明了,超出了他的预料,颖悟绝伦,绝不可轻举妄动,若是操之过急,引起了这姐弟俩的警觉,便是前功尽弃!
想不到,他到嘴边的一句 “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参观参观你的育花房?”变成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命人从王府中挑些稀有的品种给你送过来!”
“多谢王爷!”
聂臻的话刚刚出口,就触到了他不悦的眼神,“我说过了,私下不要叫我王爷,因为那样总感觉你和我距离很遥远,叫我的名字,玄影!”
聂臻的心底有一阵阵甜蜜漫过,不久之前解除了来自皇上的威胁,更是心情大好!
如今已是夏末,快到金秋了,很快就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心底一动,足底一跃,飞身上了山峰最高处!
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聂臻声音一扬,“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这里是什么地方?”
聂臻衣带当风,长发纷飞,飘飘若仙,君玄影看在眼里,眼中有不自觉的笑意,飞身追了上去,“这里是烟雨峰!”
听到后面的声音,聂臻对他回眸一笑,有几分俏皮,挑衅道:“王爷可有胆量随我跳下去?”
君玄影看下去,云雾缭绕,一片雾蒙蒙的,深不见底,看着跃跃欲试的聂臻,眼中荡漾起不自觉的*溺,“好!”
聂臻嫣然一笑,叮嘱道:“闭上眼睛!”
他依言闭上眼睛,聂臻紧紧拉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两人的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如断线的风筝直往下坠,耳边传来呼呼风声,刮得脸生疼。
君玄影正欲睁开眼睛,聂臻马上道:“别睁开,用心去感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刚开始不适应,渐渐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油然而生,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被打开,身体仿佛变得很轻,畅快至极,如苍鹰一样在高空盘旋飞翔!
快到谷底之时,聂臻借助几棵树,身形旋转了几个圈,平安落地,笑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君玄影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坠崖之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看着臻儿脸上兴奋的笑容,“这么惊险刺激的事,你似乎游刃有余?”
聂臻还沉浸在兴奋中,“当然了,在我家乡的时候,我常常这样做,每当从高处如燕子般飞下来的时候,什么不好的心情就全没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过很少有人有这种胆量同我一起,除了师哥,以前我常拉着他一起从高高的山峰往下俯冲,到了京城之后,我好久都没有这种体验了,这还是第一次这样畅快!”
聂臻因为激动而提到了凤鸣,引起了君玄影的不悦却浑然不觉!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忽然揽聂臻入怀,将下颌顶在她的头上!
聂臻从未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此刻贴在他胸口,他强有力的心跳仿佛震在聂臻的心上,如活蹦乱跳的小鹿般跳得极快。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臻儿,我不喜欢你对我这么多秘密!”
聂臻失笑,如春风拂过山花烂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不过是不想别人知道,徒增麻烦罢了!”
“我可不是别人!”他敛去了一身的锋芒,眉眼间尽是温柔,“连我也不行吗?”
聂臻莞尔,“师哥,师姐,还有我,都是从云中城出来的,你对云中城不会陌生吧?”
他心微微一动,很满意聂臻的这句话,笑意宴宴,如冬雪消融,“听说过一点!”
“我是在云中城长大的,师哥和师姐都是后面才来的,明明我待的时间最久,可偏偏最晚拜师,所以让他们占尽了便宜了!”聂臻的话语中有一种小女孩撒娇的味道,让君玄影忍俊不禁!
“我师傅是云中君,他会根据我们每个人的资质,教给我们不一样的东西,不过他已经过世了,现在在云中城的是我师尊,他老人家脾气很大,一向闭关不出,就算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很难请动他出来!”
他笑意舒朗,“原来是这样,那师傅教你什么?”
“我学儒家和易经中的医学!”
君玄影微微敛眉,“上次轻扬还和我说,儒家不都是一群书呆子吗?聂臻怎么会武功?”
聂臻轻笑出声,“他知道什么?儒家担“天下教化之先声”,有“以一号百”的影响力,所设“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种技能,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那子麟呢?”停顿了片刻,他又道。
提到子麟,聂臻的眼中有淡淡柔情和骄傲,喃喃自语,“他是个真正天赋异禀的孩子,我从未见过比他还要灵慧还要善良的孩子,他并不是练武的材料,所以他学习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最后发出一声轻叹,“可惜,老天总是不会给一个人太多!”
聂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君玄影意味深长的眼神!
山底的风吹过来一阵阵香甜的味道,见臻儿不再说话,君玄影心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漫过,不由得紧紧拢住了她,轻轻唤她,“臻儿,我喜欢你!”
聂臻心底甜蜜,只深深埋头在他胸间,隔着衣服,可以感受到他轻暖的气息,聂臻紧紧闭目,有低低羞涩浮上心头,脸上渐渐滚烫起来!
君玄影也没有说话,有一种奇异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安宁得让人舍不得离开!
良久,聂臻才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册妃?”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身上,必定心惊肉跳,可君玄影早有心理准备,早知道臻儿一定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皇家真情难求,终身大事我不想草率,希望可以寻到一位可以和我终生相伴的女子做正妃!”
聂臻从他怀里出来,正色看他,“这么多年,京中这么多名门闺秀,岂会没有人能入你之眼?”
他对上聂臻的明眸,声音有些微的怅然,“你有所不知,朝中局势纵横交错,我的正妃之位,也不是我自己能够完全决定的!”
聂臻有些奇怪,“为什么?”
“国事繁忙琐碎,皇兄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的,常命我协理政事,我有摄政之权,我的正妃之位虽不及皇后之位那样牵一发而动全身,但需要考虑的东西也不少,册妃并非我一人之事,而是一国之事,有时候我真羡慕轻扬那样的逍遥王爷,只管自己快活就行了,我却断然不行!”君玄影不由自主道,他说的这话也是事实。
聂臻无言以对,只背过身去,默默地不说话,心头却一阵阵哀凉!
“臻儿!”他扳过聂臻的身子,与他对视,带着淡淡热切,“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聂臻大羞,“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你倒好,越说越不像话了!”
“什么不像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难道你要学程朱理学那样存天理灭人欲?”他见聂臻羞赧非常,有心捉弄她,心头却一阵阵迷茫涌起!
聂臻移开视线,看着日头西斜,“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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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时候,聂臻的心依然起伏不定,一会沉静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一会又沉静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之中,心不在焉,忽然脚下一滑,虽然没有摔倒,从脚踝处却传来一阵剧痛!
“怎么了?”一旁的君玄影忙扶住聂臻!
聂臻脸上有突如其来的痛楚,“我的脚扭伤了!”
他急忙扶聂臻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关切道:“怎么样?”
聂臻动了动脚踝,忍痛道:“不碍事,只是扭到了!”
他却脱下聂臻的鞋袜,自顾自地帮她按揉脚踝,缓解疼痛,些微放了心,“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这样的温柔细心让聂臻局促不安,一阵痛楚过去,挣扎着站起来,“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快走吧!”
“不行,万一你等下又扭伤了怎么办?我背你下山!”他不由分说道。
“我真的没事,可以自己走了!”
他蹙起浓眉,“臻儿!”
聂臻低下头,慢慢地爬上他宽阔的后背,一言不发。
他背起聂臻,才走了几步,就感受到她的不自然,“怎么了?”
聂臻咬唇道:“不过扭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我已经没事了,可以下来了!”
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微的停滞,“我不放心让你自己走,想多背你一会!”
聂臻的脸靠在他的肩膀,心跳如擂鼓,原来她也是舍不得的,她也贪恋这样的温暖,脸上有着恋爱中的少女常特有的润泽和红晕,低低道:“玄影,你怕我会离开吗?”
听到聂臻这样说,君玄影嘴角有了不自知的*溺笑意,“当然,就算是冒着得罪皇兄的危险,我也不希望你离开!”
聂臻渐渐习惯他的温暖气息,尤其是在有些凉意的晚夏之时,声细如蚊,“其实我也有一点舍不得!”
他脚步一顿,忽然把聂臻放了下来,正当聂臻准备自己走的时候,他将聂臻正面抱起,笑意温暖,“我喜欢看你说话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聂臻羞窘不已,将头埋在他肩头,“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想了一下,十分为难道:“我也说不清楚,要硬说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在大理寺狱看见你的时候吧!”
聂臻有些意外,嗫嚅道:“那个地方乱七八糟,我又狼狈不堪,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却温柔一笑,慵然道:“一般是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到那里去,我见过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可无一例外要么哭天抢地,要么寻死觅活,可唯有你,那样平静,那样冷淡,那样宁和,仿佛根本就是自己家里一样自由自在,我想大概是从那个时候,我便觉得你很特别,那样的无所畏惧,就算是污秽不堪的大理寺狱也损伤不了你的风华半分!”
他说得如此动听,聂臻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却又有隐隐的自豪,“云中城的人向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你要恕我孤陋寡闻了,我平日心系国事,这些世外桃源真是接触得少了,以后你可以和我多讲一讲!”君玄影本来以为聂臻会顺势说到玉叶海棠,没想到她并没有说下去!
此刻,君玄影发现他面对聂臻的时候,真的有些动心了,连言语间都有不自觉的温柔,想去保护她,尽管她并不怎么需要保护,两人之间有心有灵犀的安静,他也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聂臻嗅着晚风中清冽的空气,尽管不知未来,我却喜欢和你在一起,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要谢谢你!”
他故作无奈道:“你要是想让我少生气,就不要老是和我说谢谢!”
聂臻靠在他肩上,声音柔柔,“如果不是你,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可太子还那么小,温柔又即将生产,若是诞下一个小皇子,不知道以后太子面对的是什么?虽然我和师姐仅有三年的情谊,可我从心里把她当做我的姐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轻易背弃对她的承诺!”
君玄影眼眸微动,正色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我也有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以后再也见不到你,那是我不愿留下的遗憾!”他说的话是实话,可惜聂臻听不懂,也无法去探究他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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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这一天,霍兴彦陪母亲来山上进香,下山的时候居然远远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臻儿和豫王爷,而且看起来极为亲密!
霍夫人正准备上轿,见兴彦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远远看去,心如明镜,柔声道:“其实娘早就想和你说了,聂姑娘和你不合适,她不是娴雅,她心里没你!”
“娘,你在说什么?”霍兴彦艰难地收回视线,心底有一种浓浓的酸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到,依然这样难过!
霍夫人道:“我见过她了,我承认,她是个好姑娘,也很聪明,甚至也很善良,可她明明听懂了我的意思,却装作不知道,这说明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空气中有令人沉闷的凝重,直到看不到他们远去的背影,霍兴彦才缓缓道:“我知道了!”
霍夫人见儿子执迷不悟,沉沉叹了一口气,“原来沁年还说聂姑娘的身份做不了你的正妻,最多只能做妾,可我表明了心意,说只要我儿子喜欢就好,我这个母亲完全不在意她的身份,可她依然无动于衷,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不是她配不上你,是你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