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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宫中的,一路上熟悉得不再熟悉的风景,都变得逐渐陌生起来,秀儿天真无心的话语却变得无比清晰!
易小姐?易国公的女儿?青梅竹马?这几个字就像刀一样,刺的聂臻的心一阵阵疼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的闺秀,恐怕才是名至实归的豫王妃人选吧?
而君轻扬必定是知情的,才一次又一次地说他六皇兄不可能娶自己做王妃,此刻,一幕幕全然清晰起来,君轻扬数次的欲言又止,眼神闪烁,明明想说什么,可每当她一追问,他说出来的话就变了模样,聂臻并非没有看出来,只是对这个*浪荡的多情种子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对他的话也从来不去深究,现在看来,原来都是意有所指,这算是什么?善意的嘲讽?还是怜悯的提醒?
多亏秀儿这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要不然她现在还蒙在鼓里,在秀儿看来,能成为王爷的女人中的一个,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说以王爷对她的*爱,将来在王府女人堆里必定大有作为,却不知道聂臻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掠过的剧烈疼痛,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聂臻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发呆了很久,蓦然发觉,她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看到任何女人,不代表他从来都没有女人,他出了名的高深莫测,喜怒难辨,岂是君轻扬那种一眼可以看到底的透彻澄明?
霍兴彦很快就来了,白希的容颜在暮色中越发温润如玉,见臻儿静静地坐在青山水秀的琉璃屏风前面,一身素锦,淡雅纯洁,可是素锦上有殷红耀眼的牡丹花,显得有几分诡异和不安,眼神出奇的平静,见他到来,连头都没有抬!
“臻儿,怎么了?”
聂臻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坐着,绝色容颜掩盖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霍兴彦正欲吩咐奴婢点灯,却被聂臻突兀清冽的声音制止了,“不要点灯!”
霍兴彦越发奇怪,心中却明白,能让臻儿如此反常的,只怕是和豫王爷有关!
他挥手屏退宫人,悄然坐到聂臻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今晚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铺着地毯的地上,聂臻的身体散发兰皙芬芳,声音却低沉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流淌,“易小姐是谁?”
易小姐?昏暗的阴影笼罩着霍兴彦温柔眉目,稍稍沉吟片刻才道:“你说的是易清绾吧?”
易清绾?聂臻眼眸微沉,喃喃道:“是哪两个字?”
霍兴彦看不清聂臻的表情,透过窗棂看向天上的明月,不知广寒宫在何处,声音温雅沉沉,“月白风清的清,长发绾君心的绾!”
易清绾?原来聂臻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如点点星光,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湿了眼眶,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原来她一直都沉浸在梦里,都不知道他的生命还有这样一个期待长发绾君心的女子?
霍兴彦看着臻儿眼眸氤氲朦胧,她曾经被关在人间地狱的大理寺狱的时候,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竟然这样感伤,他意识到了什么,心中突然难过得厉害,关切道:“怎么会想起问易淸绾?”
聂臻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沉静,“她是什么人?”
霍兴彦淡淡道:“她是*冠一时的名门千金,宁国最尊贵的女儿除了皇家公主,就是我们霍家,温家,易家的女儿最为殊荣,她父亲是位高权重的易国公,兄长易诺比她大了十几岁,是手握重兵的镇南将军,还有,这兄妹俩与温贵妃是表亲,易诺是温贵妃的表兄,易清绾是她表妹!”
他说的很慢,聂臻只是静静地听着,无比平静,不插一句话,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脸上还有婉约笑意!
“还有呢?”聂臻虽然在笑,可眼中却一片冷意!
霍兴彦努力想看清楚聂臻的表情,却只是徒劳,他眼神涌起片刻的迷离,沉思片刻才道:“臻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京中门阀众多,每家每户都有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无数,说起来,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加起来也不下于几千人,我虽然在京中长大,可平日常常来往的也就那么一些人,我和易家兄妹不熟,易诺是带兵的武将,我是太常寺少卿,平素连公务都没有往来,私下更是没有任何交集,他妹妹是闺阁深秀,你想问的我真的不知道!”
聂臻抬起眼眸,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别人家你不知道就算了,可温家和易家都不是普通贵族,你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
霍兴彦眉头微微收紧,犹豫了须臾,斟酌着词句道:“我并不是很确定,只是偶然一次,听说易清绾和豫王爷交情似乎……颇不一般!”
这一刻终于看到臻儿嘴角僵硬的弧度,他有隐隐的心疼,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平日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听过了也就忘了,而且京中贵妇小姐们一直闲来无事,喜欢闲言闲语蜚短流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没有的事,能说成有,有三分的事,可以说成十分,是她们长期乐此不疲的嗜好,所以我并没有多加在意!”
聂臻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解释,双肩不自觉一颤,平静道:“易清绾现在在易国公府吗?”
霍兴彦摇了摇头,“不,听说一年之前去外地省亲了,现在并不在京中!”
聂臻忽然笑了,佳人不在京中,难怪他瞒得这样好,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不在,她就成了他一时感情空虚的填补,心忽然变得空洞起来,再无往日那种柔情蜜意满怀,满心都是他的影子,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都被点亮一般灿烂华美,想到此,转头看向霍兴彦,嗓音沉沉,“你见过她吗?”
霍兴彦轻轻摇头,“没有,她是深闺女儿,自然也很少外出,沁年倒是见过一面,听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聂臻就顺势接了下去,声音幽柔,“很美!”
霍兴彦一怔,微微一点头,“是的!”
聂臻眉间染上一抹痛色,不再说话,也不再多问!
见臻儿怔怔出神,霍兴彦掩去心中落寞,心头敞亮如镜,“对不起,我以为你知道的!”
腕间玉镯的冰凉让聂臻回过神来,他曾经笃定的话语还历历在眼前,她期待而又疑惑地问过他,“你有没有别的女人?”
那时他英俊的脸庞有柔软的弧度,语气却坚定,“没有!”
如今看起来,更像一个笑话,他在演戏,只是自己不懂罢了!
霍兴彦见臻儿长发如瀑,随意垂在腰间,如一条长情河的流水蜿蜒流畅,表情却是一脸的漠然,“臻儿你…?”
“我很好!”聂臻的笑容有浅浅的悲凉,一切都已经这样明白,还需要说什么呢?霍兴彦虽然极力表示这只是一个传言,不足为信,可是他的表情明明就是相信的,有谁敢随意编造权倾朝野的豫王爷的传言?他和易淸绾的关系又岂会是空穴来风?
想起他剑眉星目,漆黑眼眸如沉静优雅得如一汪碧潭,原来这些东西,从来就不仅仅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她过,她或许只是他无聊之时的一个替代品而已,易清绾才是他真正喜欢着的人!
心底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隐痛,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却清晰无比,怎么也撕扯不掉,如影随形一般难受!
有歌声从遥远地方传来,聂臻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正好映在她如玉般精致的容颜上,更显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二皇子的满月宴已经过去了,可宫里还延续着那日的繁华热闹,远处有喧嚣声和戏曲的声音,在冷冷清清的东宫听来,更觉凄冷寂静!
清辉皎洁,照不开如玉般精致容颜间的忧伤,此刻霍兴彦没有半分欣悦,她紧蹙的眉眼在他心中烙下深沉的伤,忽道:“入我霍家族谱吧,入了族谱,你便是霍家的人了,有我霍家在,你将来必定可以和易清绾平起平坐,不分伯仲!”
霍兴彦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艰难,父亲很欣赏臻儿,母亲也很喜欢她,只叹道,无缘做儿媳,便只能当做女儿一样疼爱了!
他们都愿意臻儿入霍家族谱,只有他不愿意,因为若是臻儿入了霍家族谱,他和这个有几分像娴雅的清灵女孩,便再无一丝一毫的可能了!
聂臻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眼中熠熠闪烁的亮光变成微茫的星光,霍兴彦的话明显再次印证了君玄影和易清绾的关系,他心底绝对是相信的,心照不宣而已!
聂臻的笑容有些僵硬,许久才道:“我终究姓聂,不姓霍,也无意入霍氏族谱,霍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到这话,霍兴彦却似松了一口气般,可是并不轻松,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他自然是万般不愿意心爱女孩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臻儿只有和豫王爷在一起的时候,眼底才会有真正开心愉悦的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璀璨笑容,他在梓冉眼中从未见过,梓冉脸上从来就只有端庄得体的笑,从来就没有臻儿这样恣意洒脱的笑,他喜欢臻儿,但更希望她能快乐,一直快乐下去,可如今,臻儿眼中只有深深悲凉,甚至,还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