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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山雨欲来风满楼
整整的一天,再也没有人和任雨泽说话了,就是吃饭,也只有小刘给他端上来,就算他问小刘什么话,小刘也总是摇摇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就给任雨泽心里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压力,寂寞确实让人难以忍耐。{免费}
天慢慢的黑了,看着被铁栏杆封闭的窗户,听着晚风摇着树枝叶儿“沙沙”地响,任雨泽一幕幕想着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想着自己做出的成绩,也想自己做错的事件,任雨泽的心情黯然下来了。
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夜好像已经很深了,偶尔,只听到楼下的“汪汪”犬吠几声,这里的静,这里的与世隔绝,这里时间的宽裕,可真是一个好好反思的地方。
任雨泽想,是不是每一个被带到这里的人,在这种环境里,都不得不静心静气地回想自己的过去,不得不好好地斟酌自己的对错,一定是,因为大家都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甚至是领导干部,最后,大家就不得不为自己曾做的错感到内疚了。
任雨泽还想,唯一一个被带到这里来反思,却想不清楚自己严重犯错的人,可能就只有他任雨泽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事情。
当然,那个黄副书记和王处长是心里清楚的,但是,他们不会说给自己听,他们不说的目的是想要自己经过反思后,交代的更多一下,把他做过的,他们还不知道的都说出来,这应该也是一种策略,一种对等罪犯的策略,就是人们说的挤牙膏,让你搞不清别人掌握了你多少问题,最后越说越多,直到奔溃.......。
但任雨泽想的再多,他也是没有想到就在离自己不远的新屏市竹林宾馆里,江可蕊也在接受着省纪检委黄副书记的问话。
江可蕊是在今天中午接到冀良青的电话的,他说想请江可蕊来一趟新屏市,说是关于任雨泽的一点事情,请江可蕊过来配合一下。
江可蕊很奇怪,任雨泽有什么事情呢?
接着她就给任雨泽挂了电话,但电话一直没有打通,任雨泽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这让江可蕊有点慌神了,她绝不担心任雨泽有官场上最为常见的经济问题,因为这一点江可蕊比谁都清楚,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任雨泽会不会是出了车祸什么的,所以她就想马上赶到新屏市去。
不过就算江可蕊在心急火燎中,她还是做对了一件事情,她给省委的季副书记区了一个电话,询问任雨泽的情况,因为她相信,不管任雨泽出了什么事情,省委季副书记都会知道的。
拨通了电话:“季书记你好,我是江可蕊,我想........。”
省委季涵兴副书记没等江可蕊说完,就直截了当的说:“可蕊啊,是不是要问任雨泽的事情啊。”
心里一紧:“是啊,我接到了新屏市的电话,说让我过去一趟,他们说的倒是很客气,但我联系不上任雨泽,所以想问一下季书记,任雨泽怎么了?”江可蕊像是在做节目一样,语速很快的说完了一大溜话。
季副书记安慰似的笑笑,说:“你也不要着急上火,可蕊啊,任雨泽是遇上了一点麻烦,本来我想过几天给你说的,但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是经济上的一点问题。”
江可蕊摇着头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怎么会有经济问题,我不相信。”
虽然季副书记是看不到江可蕊的表情的,但他依然能够想象到此刻江可蕊的样子,他就放缓了语速,说:“嗯,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但事情恐怕是有点麻烦了,你先过去吧,等事情有了下一步的进展,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帮他说说话的。”
江可蕊是怎么也不相信任雨泽会在经济上出现问题的,这些年自己是知道的,任雨泽要是一个贪官了,恐怕就没有几个不贪的领导了,所以现在江可蕊反倒担心少了一点,心里里的凉气又散去了不少,她就客气的给季副书记到了谢,赶到了新屏市。
不过她到了新屏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竹林宾馆的大厅,江可蕊就看到了新屏市的书记冀良青。
冀良青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江可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可蕊,他快步上前,说:“你就是江可蕊同志吧?”
江可蕊也是在电视上见过冀良青,她就笑笑,想让自己放的轻松一点,但还是心头在紧张,这样的场面她是没有见过的,冀良青就向黄副书记等人介绍江可蕊,又对江可蕊说:“他们想找你谈一谈。”
江可蕊就和他们一起,到了任雨泽过去住的那个房间里,冀良青书记没有一起过来,他小声的和黄副书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宾馆。
黄副书记带着手下的那几个来到了任雨泽的房间,就坐在了沙发上,江可蕊把椅子推到茶几前,就和他们坐成了一圈,但是,由于江可蕊的椅子高,便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江可蕊喜欢这种感觉。她想,如果,自己坐得比他们矮,或者也只是和他们一般高,那不就成被他们审问了吗?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反正和他们坐在一起,她不能让自己有一种被审问的感觉。
黄副书记坐在正中央,看江可蕊时,就要抬起头来仰视她。不知他会不会觉得不舒服,可能他根本就没在意,黄副书记说:“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谈谈,有什么谈什么。”
江可蕊很快的说:“我没有紧张。”
黄副书记尴尬地笑了笑,说:“没紧张就好。”接着他拉家常一样的问了江可蕊和任雨泽认识的时间,结婚几年,问她对任雨泽的印象怎么样?
江可蕊想不到他只是问她这些问题,她说:“一定要说吗?这些应该都属个人隐私的。”
黄副书记没想到江可蕊会这么答他,一下就卡在那里了。
江可蕊就很干脆的说:“我们还是节省一点时间吧。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会很好地配合你们。”
她对任雨泽被纪检的人带走是很疑惑的,这个不贪钱财的人怎么就会被这个部门的人带走呢?虽然,任雨泽很少对她提工作上的事,然而,她一点不迷糊,她很清楚,在工作上任雨泽是十分出色的,在经济上,任雨泽也是很干净的。
但自己不要自作聪明,不要以为这些来向她们了解情况的人都是草包,这些人都是办案经验丰富的高手,自己的话要尽量少说,最好是问什么答什么,不要跟他们兜圈子,以免不知不觉中,掉进他们的圈套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江可蕊便是这么应付那个黄副书记的,她不能摆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她要摆出一副你们管不了我的样子,配合你们只是因为任雨泽是我的男人,而不是我有这个义务。
在稍微的冷场后,黄副书记说:“那我们就转入正题吧!你对任雨泽同志的经济状况了解吗?他会和你说吗?请你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我们谈谈。”
江可蕊笑着说:“我想,你们应该通过银行了解到了他的经济情况。他没什么钱。”
“奥,你真的这样认为,但我知道的不一样啊,就在不久前,任雨泽的账户突然多出了20万元,这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江可蕊摇摇头说:“你们真应该了解的清楚一点再问这个问题,至少你们要知道那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
房间里几个人都一下有点难为情了,江可蕊带着嘲讽的语气让他们有点难受,黄副书记就说:“这正是我们想知道的。”
“那个钱是我转过来的,我们准备装修房子,买家具的。”
“你们在新屏市还买了房子?”黄副书记紧抓住了这个话题。
“你想错了,是市委的旧家属楼,刚分的,现在还没搬进去,这你可以问冀良青书记啊。”江可蕊说。
黄副书记‘哦’了一声,他相信这样的问题江可蕊是不会乱说的:“这样说来,江可蕊同志你的收入很高啊,看你有车,还能一次给任雨泽20万,你们单位的效益不错啊。( 138看书 纯文字)”
江可蕊就摇摇头说:“黄书记,至于我的经济问题,这应该不是今天我们要谈的重点吧,我的问题那就更简单了,你下次到省电视台一查就知道了,看我是不是买得起小车。”
黄副书记脸上就是一红,这个江大小姐真是难对付,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他皱起了眉头,很郑重的说:“那么我们还是说说任雨泽吧,最近他有没有给你说他收到了一笔30万元钱的事情?”
“30万?没听说过,昨天晚上我们还通了电话,没见他提过啊。”江可蕊现在才知道,是一笔30万的钱,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黄副书记一眼就看出江可蕊没有说谎,这是他多年职业生涯炼就的本能,因为江可蕊算不上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于是,黄副书记就很遗憾的感觉到,今天和江可蕊的谈话可能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他不想在江可蕊的身上在浪费时间了,站起来伸出手来和她握着,说:“很感谢你对我们的配合。”
江可蕊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在里面不会有什么事吧?”
黄副书记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说:“你以为他会在哪里?你以为他在监狱里吗?他还是我们的同志。他过得很好,比住宾馆还舒服。”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江可蕊追问了一句。
“现在还可不可以。”
“什么时候才可以?”
“等他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那是什么时候?”
黄副书记就嘿嘿的笑了笑,高高深莫测地说:“只要你们愿意配合,说实话,很快就能把事情弄清楚。”
江可蕊也寒着脸说:“一定会弄清楚的。”
对这一点,到现在为止,江可蕊还是满有信心的,三十万元就想收买任雨泽,哼,我家老公就这么不值钱啊.......。
唯一让江可蕊担心的就是任雨泽一个人住在外面,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一想到这些,江可蕊才感到有点心慌起来。
任雨泽在小楼住了几天,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静是静了点,但静也有静的好。一个人忙碌惯了,突然有那么一段静,却发现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的这种心态撒于他的坦然,撒于他认为,他并没有犯什么事儿,他想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的不能变白的,白的也不能变黑的。总有一天,事情是会分辨黑白的。他相信黄副书记是一个敬业的人,他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但也不会冤枉每一个好人。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就好好的享受一下吧,就当是给自己放了一个假期。
他早上起来,太阳还没升起来,还有雾在轻轻地飘,就见一只鸟在平静湖面上掠过。小刘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惺忪着眼,穿着短衫短裤。
任雨泽问:“昨晚睡得好吗?”
小刘说:“还可以。看你睡的不错啊,你倒似乎很平静”
任雨泽说:“在这么好的环境,有这么好的空气,睡觉睡得很香很甜,城里不是有什么氧吧吗?说可以减压,可以调节城市人烦燥心态。那都是要化钱的高消费,其实,这里才是名符其实的氧吧,而且,还是免费的。”
小刘说:“住进这小楼屋的人,没有像你这么放得开,想的开的。”
任雨泽说:“不是我放得开,是我根本没什么事,倒像是来休假的。”
小刘就说:“即使是没事的人,到了这里,应该也会很烦燥吧,他们觉得委屈,觉得组织上对他们不信任。”
任雨泽点上了一支烟,抽了一口说:“我不这样想,我倒觉得,这也是一种考验,从这里出去后,组织上更会相信自己。”
小刘摇摇头笑了,他在想,这个任雨泽给自己摆出的这副神态,是发自内心呢,还是想要迷惑自己?
吃过早餐,任雨泽就在附近走了走,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小刘和另外两个年轻人,这几个人倒像是任雨泽的警卫一样,他到悠闲的活动着胳膊腿,像个大领导,一面走,任雨泽就再想到江可蕊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和她通电话了,她一定在为自己担心,或许她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她会相信自己没有问题吗?嗯,应该会的。
下午,黄副,任雨泽不知道自己没有见到黄副书记的这几天他都在忙什么,要是任雨泽知道了,他一定会吓一大跳的,短短几天里,黄副书记做了很多工作,今天他回来就是准备给任雨泽摊牌的。
因为黄副书记有了一种挫败感,他比任雨泽先失去了耐心,他曾以为,把任雨泽关在这里了,自己就能找到任雨泽更多的犯罪事实,能挖出一大串有关联的人。
然而,除了那三十万之外,他一点证据出找不到。
他也与任雨泽有工作联系的好些人在这几天都谈过话,凤梦涵,王稼祥,包括张老板他也谈过, 但不管怎么谈,都没有找到一点任雨泽的暇厮,黄副书记当然不相信,问张老板:“天上真会掉下陷饼吗?你平时和任雨泽的关系应该不错吧?不然他能帮你征地?”
张老板说了征地的过程,也说了这次招标的事情,黄副书记说:“所以,你很感激他,给过他一些酬谢!”
张老板马上否定,说:”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提过任何要求。甚至我主动给他表示过一次,都被他严厉的拒绝了。”
黄副书记还是不相信,既然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收下了畜牧局李局长送来的三十万活动资金呢?而且这个钱已经找到了。
黄副书记就与市长谈,全市长说他是很放心让任雨泽办事的,根本不过问具体细节,当初这个三十万元作为运作养殖基金的事情,自己和冀良青也是知道的。
黄副书记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他理解全市长,每一个领导干部都不想招惹这样的事。
所以,黄副书记到觉得,全市长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很多话就直接对他明说。
他问全市长:“任雨泽到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了,有没发现他有什么不良风气?比如拉帮给派的关系?比如,买官卖官的风气?”
全市长很认真的说:“真要有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这个排名靠后的副市长,很多事最后都是由市委书记定的。”
黄副书记还问了全市长许多问题,他能说的都说了,但是,对黄副书记却没多少帮助,黄副书记感觉得到,全市长不是不想向他提供有价值的东西,而是的确没有什么可提供的。
黄副书记找到了冀良青书记,也和他谈了,如果,有买官卖官的现象,那么,这市委书记就是一个参与者。
因此,黄副书记对冀良青是持有怀疑的,他担心这个冀良青会不会就是任雨泽的后台大老板呢?
在与冀良青书记交谈时,黄副书记做了很充分的准备,既不要让他感觉到自己对他有怀疑,又想听到他对任雨泽的真实看法。
冀良青书记说:“任雨泽是一个能干的干部,也可以说,他确实是做了一些很有益的事,我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得震惊,希望你能够查清楚。他自己承认了吗?”
黄副书记说:“事实已经摆在那了。”
冀良青书记说:“有时候,看似事实的东西并不是事实,我还是不相信他会那么做,他应该不是那些的人。我希望,你能找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来推翻你现在的看法。”
黄副书记很震惊,想不到这时候,冀良青书记还偏帮任雨泽,这钱都从任雨泽的办公室搜出来了,他还帮他?
黄副书记想,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结束了,冀良青肯定只是说任雨泽的好话,而在交谈中,他也担心冀良青会窥探到他的心思.。毕竟,冀良青是市委书记,他手里还是有很大的权利,他也能够影响到很多高层人的想法,如果他有这种和任雨泽扯不清的关系,又有要帮任雨泽开脱的想法,那对自己是极其不利的。
不过,在调查之后,黄副书记还是发现,任雨泽是一个很有工作能力的人,也干过几件有益的事,但是,有能力,干过有益的事并不能证明他就不会犯事。钱这东西,一旦自觉得神不知鬼不觉得时,什么样的人都想要。所以黄副书记就不准备在调查下去了。
回来之后,他先向小刘和王处长了解任雨泽这几天来的情况,小刘他们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他倒像是来休假的,什么事地没去想,一天地“哈哈”笑。
黄副书记说:“这样看来,连你也把他当好人了,他可真沉的住气啊,不简单!”
黄副书记的脸是阴沉,对于这种冥顽不化的人,他从心底的憎恶起来,他就是这么阴沉着脸和任雨泽进行了交谈:“任雨泽同志,这几天,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任雨泽笑着说:”应该考虑得差不多了“。
“你觉得什么时候,我们可以长谈一次?”黄副书记冷冷的问。
“现在就可以。”
“好,那就现在吧,你跟我过来”。黄副书记站了起来,把任雨泽带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里,那是一个类似于接待室的房间,黄副书记和任雨泽虽然面对面坐着,中间却隔着一个茶几。
小刘倒是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铺了纸和笔做记录。黄副书记就从他随身带的黑提包里拿出一包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对小刘说:“先泡点茶吧,这里的茶叶真烂,估计王处长根本就不懂茶。”
任雨泽一看就知道那茶叶的档次,说:“书记喝茶也挺讲究的。”
黄副书记说:“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叫我送给你的。”
任雨泽问:“这时候,谁还这么关心我。”
黄副书记没有说话,茶叶是凤梦涵让带来的,现在黄副书记才不给任雨泽说呢。
泡上新的茶叶,那茶香就在房屋里飘散开来。
任雨泽没喝就笑了,说:“这人还挺了解我的,知道我喜欢那一类茶。”
黄副书记说:“你不要认为,我乐意帮你转送这茶叶过来,对你就会改变看法。”
任雨泽说:“不会,不会。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执着的人,送包茶叶只能说明,你还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黄副书记说:“我对你多了很多了解,你的工作能力确实很不错,所以我认为,你还是一个可以挽救的干部,可以开始了吧?”
任雨泽沉默了一会,说:“我想,你是会失望的,本来,我多少还有一种想戏弄你的意思,但是,见你愿意帮我把这茶叶带过来,心里却不想那么做了,其实,我想清楚的东西,并不是你需要的。你需要我说的那些,我根本就没法说。因为,我没有做什么值得你亲自出面来解决的事情。”
黄副书记叹口气,他似乎早预料了,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想要你说什么呢?我只想知道,这几天,你都在想什么,你把你想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他希望多听听任雨泽自己说的,在他的谈话中,自己可以推测他的心理变化,捕捉某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细节,而往往这个细节有可能就是攻破对方心理防线的一个小缺口,现在虽然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但自己还是要从心理上击溃他,让他说出很多自己还没有掌握的事情来,最好说出一些更大的事情和人物来。
任雨泽说:“既然,你愿意听,我也就不客气了。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当个好官,当一个人民喜欢的官?”
黄副书记很感兴趣地说:“有什么新见解呢?”
任雨泽笑了笑,说:“有时间的话,我想写一篇论文,大纲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要当好官,他得要让领导满意,让同僚满意,让广大人民群众满意。如果能做到这三个满意,他肯定是一个好官。一直以来,我就是努力这么做的。效果怎么样呢?似乎并不好!要各个方面都照顾到,往往是不可能的,当领导满意时,同僚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受了损害怎么处理?这时候,总要舍弃某一方,甚至是某两方,到底舍弃那一方?”
黄副书记不得不佩服任雨泽,这个人啊,真是有胆略,现在还能给自己说这些。
任雨泽就继续说:“官是同僚给的吗?是人民群众给的吗?似乎是,似乎又不是,说准确点,应该是领导给的。一个人的官职务高低仅凭一张任命通知,这通知是领导签字下发的,不是同僚和人民群众下发的,所以说,当一个好官往往是领导说了算,不是同僚、人民群众说了算。”
黄副书记说:“正确,你说得很正确。大家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们想到的都是如何让领导满意。”
他开始感到有点入题了,他要把任雨泽引进来.。
任雨泽说:“因此,这里就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领导是怎么样的领导呢?是考虑到人民群众利益的领导呢,还是更多地考虑他上面的领导?如果,他更多地考虑人民群众的利益,那么,在他手下就能干一番大事,如果,他更多考虑的是他上面的领导,他就会看他上面领导的脸色,就会小心翼翼,跟了这样的领导,下面的人就别想能干出什么大事,了不起也就干些领导要你干的事儿。我还是很安慰的,因为,我遇到的领导考虑人民群众的利益更多一些,所以,自己在他们的领导支持下,也做了一些事儿,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事,却还是让自己回想起来很欣慰的。”
“你要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黄副书记耐心的诱导任雨泽。
“我要说明的是,我们的官们,在工作中,更多的是凭借我们的觉悟去办事,凭借我们的个人修养去办事。如果,遇到好领导,我们就能干大事,如果遇到并不好的领导,就少说话,少办事。”
点下头,黄副书记说:“这是制度的缺欠。”
“制度是人定的,是人执行的。执行者有时候比制度还制度。”
“所以,讨好领导往往是最重要的。能谈谈这方面的认识吗?”黄副书记在不断引向深入。
任雨泽突然就笑了起来,说:“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论文真就这么感兴趣呢?原来,你是在套我。”
黄副书记见他没有上当,只得明说了:“你难道没意识到吗?从把你带到这来的那一刻,你就应该意识到了。没有把握,或者说,没有较充分的理由,能把你带到这来吗?”
任雨泽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他喝了一口茶,凝视黄副书记好一会,想从他的眼神看出什么。
黄副书记不回避他的目光,那双鹰一般的眼发射出锐利的光,他反客为主,要透过任雨泽的眼睛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任雨泽先避开他的眼光了,任雨泽知道,自己根本无法与黄副书记对视,黄副书记是干什么的?他就是用他那双鹰般的目光摧毁人的心理防线的,任雨泽想,如果,自己心虚的话,如果真做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的话,自己一定被他那眼光的锐利击得支离破碎。
沉默,好一阵的沉默.....。
黄副书记也在揣测任雨泽,想他到底在想什么?想他为什么躲避自己的眼光,他在的记忆和经验里,凡是躲避他眼光的人,都会有一种心虚的反馈,比如,眉头会不易被人察觉地颤抖,嘴角会轻轻地抽搐,又或者是做一个掩饰自己的动作。
然而,任雨泽却与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半点心虚,没有惧怕他的感觉,倒像是一个诚实的小孩子跟别人玩眼光对视的游戏时,玩不过人家,不得不承认失败了。
这时候,任雨泽嘴角挂起一抹笑, 他说:“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你怎么就有这么充足的理由呢?即使是有人投诉,但理由也不会那么充足啊!”
“如果只是投诉,还不至于会这样。你就没想到投诉后,又得到了证实吗?”
任雨泽很费解的说:“这就更让我奇怪了,竟然就能够得到证实。”
“你真的就感觉到自己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对自己总是那么自信!”
任雨泽说:“是的,我是很自信的。”
黄副书记又一次凝视着他说:“我对自己也很自信!”
这一次,任雨泽没和他比对视。
他说:“你能不能说一说你自信的理由,或者说,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黄副书记笑了,本来他绝不想跟任雨泽说得太具体,这是一种策略,不能让他知道他到底犯什么事了,只有让他在云里雾里,才有可能让他去想得更多,想他都做了那些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群众的事情,越想得多,就会越感到心虚,心理防线就会越脆弱,如果太早地让他知道了你所掌握的情况,他就会避重就轻,只向你坦白你已经知道的情况,而刻意去隐瞒你不知道的东西。
自己要给他施加压力,要让他感觉到他们已掌握了许多情况,且是一个个铁证如山的事实。
但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所有省委领导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在省委常委会上,依然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有人要保任雨泽,有人要干掉任雨泽,两股势力都很大,大的让新来的省委王书记都有点动摇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黄副书记知道,自己只能结案了,不管任雨泽过去犯过什么样天大的事情,但现在只能以这次的事情结案,否则,后面的事情会让自己更麻烦,更为难的。
他决定不再等了,他要给任雨泽摊牌,他说:“机会早就给你了,不是要你向我解释,而是要你主动地向我一一说清楚。从带你到这小楼屋来,你就应该想到这一点,你要明白,主动交代和负隅顽抗的后果是不一样的。”
任雨泽说:“我感觉到,你在跟我捉迷藏。你说我犯了事,又不告诉我犯了什么事,你要我争取立功,又不告诉我怎么立功,总让我犯猜测,你就不能爽快一点吗?这就是你一贯的工作作风吗?你让我感觉到,你是一个阴谋诡计的人。说真的,我想,被你带到这小楼屋来的人,可能不敢得罪你,不敢对你说一句气重的话,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我觉得,你这是在浪费自己。故弄玄虚地浪费时间。”
任雨泽说的大义凛然,说的铿锵有力,说的连做记录的小刘听的都目瞪口呆的。
任雨泽说:“你以为,我心里还存有某种侥幸,不想主动坦白,但是,我可能告诉你,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我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坦白的。如果,每一个党员,每一个党的领导干部都能像我一样,那么,你们这个部门,你们这些人都要转行,都要去干别的事。我不想再跟你在这耗时间了。”
任雨泽看也不看黄副书记,就往外走。
黄副书记一拍茶几,大喝一声:“你站住!”
任雨泽站住了,回过头来看着黄副书记,嘴角上挂着一抹讥讽的笑,说:“你没资格命令我。你这种人没资格命令我。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浪费我的时间,浪费小刘的时间,浪费楼下所有人的时间,说得更大一点,你是浪费党的事业的时间,浪费广大人民群众的时间。”
这一刻,黄副书记在心里狠狠地想,你任雨泽狂吧,你就狂吧,我会让你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要我给你机会,要我饶恕你!
他站起来,打开窗,就有一缕清风吹进来,山里的夜风很清凉,有一种雾湿的新鲜。
冷静下来后,黄副书记又想,今天的任雨泽暴躁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忍耐的,一直都把带他到这小楼屋当成休假的,现在,他竟一反常态了,他开始克制不住自己了,开始烦燥了,开始动摇了,原来,他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自信,他的自信果然是装出来。他想,刚才的谈话已经刺激到他了。
不过黄副书记心是有些虚的,当然,黄副书记的心虚并不是说任雨泽就干干净净。至少,事先认定任雨泽犯的事是不可能推翻的,别人怎么说,说任雨泽怎么好,都无法否定他犯的那事。
黄副书记感到心虚的是,他以为,任雨泽还有其他问题,还不只就这一件事。他希望通过深入调查,扩大战果,并希望通过任雨泽这一个点,取得一个面上的突破,不仅只是揪出任雨泽这么一个蛀虫,还要揪出一串蛀虫。
—开始,他是很自信的,但通过这么一番调查,他发现,扩大战果的想法似乎只是泡沫,一点点破灭的泡沫。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向领导交代和解释。
毕竟,他是一个纪检干部,一个纪检干部就应该把事情想得更复杂一些,往最坏的方面想,抱着这种想法,抱着这种态度办案,让事实不断地否定自己,让每一个看似有可能有干系的人都有调查的事实中证明没有干系,这本身应该是一件好事。
他必须狠狠地刺激一下任雨泽,让他那本已脆弱的防线彻底崩溃,要刺激他,就不得不拿出他那张王牌了,拿出他把他带到这小楼屋的事实了。
“任雨泽,我很为你的镇定感到惊讶,你是我这些年见到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也可以换句话说,是最顽固的一个人了。”
任雨泽没有走出去了,他也预感到,这个黄老头今天恐怕是要和自己摊牌了,所以任雨泽不仅没有离开,又反身走了过来,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问:“拿出你的证据吧?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要你有证据,我就给你说清楚。”
黄副书记杨了一下眉:“真的吗?你会都交代吗?”
“我会都说,不是交代,黄书记,你的用词总让我不舒服。”
“哈哈,好好,那你听着,就在你刚来这个小楼的那天,我带人查了你的办公室。”黄副书记说到这里,就观察着任雨泽的表情。
但任雨泽很淡定,一点都没有惊慌的问:“查到了什么?”
黄副书记实在对任雨泽这样的淡定折服了,他冷冷的一笑,说:“你还能问的出来,查到了什么?你说呢?查到了你里间床下的那个口袋,查到了口袋中装的三十万元现金。”
任雨泽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黄副书记,过了好久才问:“你们收到的是谁的举报?”
黄副书记感到任雨泽已经开始奔溃了,这是能预感到的事情,没有谁能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笑的出来,所以他就加强了自己的攻势,说:“谁举报的当然不能说了,但是你应该知道,在你们的养殖款到账之后,你不让上交那三十万元钱,本身就是一个漏洞了,想要查不出来,很难的。”
“我不让上交那30万元?”任雨泽有点惊讶的问。
“你现在还要否认吗?畜牧局李局长是可以作证的。”
任雨泽沉默了,果然是如此,果然是无耻的栽赃,任雨泽的脸上就显出了一种让人感到悲哀的忧伤。
黄副书记就这样看着任雨泽,不过在他的心中,也泛起了一丝同情和怜悯,自己见过这样的人很多,但像任雨泽这样让所有人都感到敬仰的人却不多,本来他应该是一个难得的政治新星,他还这样年轻,这样前途光明,现在都毁掉了,一切都毁掉了。
有时候黄副书记也在想,假如我们的体制在好一点,监督在完善一点,管理再正规一点,领导的权利再小一点,或许很多像任雨泽这样的人都会幸免。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小刘在黄副书记说出了这些证据的时候,也心中一痛,在他和任雨泽相处的几天里,他一直是有所保留自己的看法的,他认为任雨泽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证据和事实就摆在面前,由不得你不相信。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着任雨泽,看着他的悲伤和后悔,他们已经预计到任雨泽必然会有的无助表情,每当在这个时候,黄副书记一样的也会感到一种哀怨,自己又要葬送掉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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