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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轩的天在晴好了几日之后突然又变了。
抓回来的四十八人在一日之内全部暴毙,杜子昂和潘慧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个面色青黑,七窍之中流出黑色血水,明显是中毒身亡。
潘慧将四十八人全部检查一遍,确认死法一致,当即问道:“有谁进来过?!”
方猇亭道:“不曾有外人进来过,就连这两日的饮食都是我亲自准备的。”
“是么?”潘慧转过身去看着方猇亭,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片刻,忽然说道:“过几日便是任蓉生辰,你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后山祭奠。”
杜子昂诧异地看了潘慧一眼,没有说话。他明白潘慧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到任蓉,除非是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方猇亭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潘慧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他随即笑道:“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想着这几年师姐都不在山上,今年应该会和我一同前去,因此多准备了一份。”
“准备好了?”潘慧嘴角一勾,笑得很是莫名其妙,连声音都变得飘渺了起来:“准备了什么?为你自己收尸的东西么?”
方猇亭脸色一变,身形急退,被杜子昂挡住了退路,而前方,潘慧已经一掌拍到,掌风中尽是狠辣。
潘慧原本也不过是觉得事有蹊跷,便试他一试,没想到一问便直接漏了馅。任蓉的生辰哪里是在最近,早就已经过了,这人倒是对答如流,完全的自然啊!
“方猇亭”双手合十,火光冲天而起将自己包围其中,暂时化解了被夹击的劣势。
潘慧在他动手之时便已经后撤,此时看着熊熊火光,冷笑道:“二师兄,果真是你!”
在这个世上,最想将这四十八人杀人灭口的只有薛让。潘慧只是没有想到,薛让竟然胆大到亲自潜回长明轩动手,并且聪明地易容成最不会被人怀疑的方猇亭。
方猇亭如今暂代秦或掌管赏罚堂,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方便接近囚犯的了。
一张人皮面具被揭落,薛让往左边走了几步,与杜子昂和潘慧之间形成三角之势,问道:“师妹果然聪颖,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会无缘无故怀疑方猇亭是假的。”
潘慧笑道:“很简单,你高高在上惯了,即便是见到我和大师兄也绝对没有行礼的习惯。猇亭绝对不会忘了该有的礼数。说!你把方猇亭怎么了!”
那张人皮面具太过栩栩如生,让潘慧生出不好的预感,她不相信薛让能在短短两日之内做出如此精妙的面具,除非……
“当然……是被我杀了。”事到如今,薛让已经不再打算隐瞒什么,反正身份已经暴露,他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该如何脱困。潘慧的机敏是他始料未及的,否则他绝对不会在地牢之中等着他们,而应该在外面借由方猇亭的这张脸皮杀了他们。
潘慧霎时目眦欲裂,七彩灯光于瞬间布满全身,七盏长明灯已经朝着薛让前后飞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方猇亭会这样离开。她原本以为有了二师叔的保护,在整个长明轩之中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她在意的人。潘慧此生真正在意的人并不多,方猇亭算是其中之一,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薛让。
一时间,地牢之中满是暴虐气息,七彩灯光中,潘慧身材奇快,竟是瞬间让薛让吃下了四掌,每一掌都落在其要害上。
薛让滚落在地,后背重重砸在地牢石壁上,喷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拭嘴角,在潘慧欺近之时迅速闪开,避过一击。
他此时并不能专心对敌,还有一个气定神闲堵在地牢门口的杜子昂在虎视眈眈看着他们,薛让敢肯定,只要自己稍稍进入到杜子昂的攻击范围内,绝对会迎来最猛烈的攻击。
他与杜子昂认识太久,久到都差点将杜子昂当成了真正的兄弟,因此他对这个兄弟十分了解。那是一个对自己心狠、对敌人更狠的人,你若是他的人,那么他即便是拼得自己重伤也必定要护你安然无恙,可是,你如果是他的敌人,那么他必定会叫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就这样的一个人,薛让至始至终都明白,这个人是自己此生最大的敌人,因此他用尽一切想要将这个敌人从自己人生的道路上铲除,只可惜,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在看到杜子昂功力恢复站在须臾殿前的那一刻,薛让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不是他不够心狠手辣,也不是他不够神机妙算,而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再怎么样算计也比不过一个将所有人都瞒过了的灯祖,那个从头到尾便一直在护着杜子昂的灯祖,那么没有直接插手长明轩事务却不允许她所选中的继承人被人陷害夭折的灯祖。
薛让在不甚宽敞的地牢之中与潘慧打了不少于三十个回合,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壁脚。他呼得伸出右手,大叫一声:“等等!我有话要说!你不想知道当年还有谁参与了陷害么!”
潘慧刹住身形,往前走上几步,死死盯着薛让,冷道:“莫非这其中也有你?!”
薛让咧嘴笑了一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算计的。”
“轰”的一声,潘慧周身七盏长明灯又亮了几分,她怒视薛让,道:“你究竟和火魔宫是什么关系!”
“竟然被你发现了么?”薛让自嘲地笑笑,道:“也对,你见过刑真如,自然是知道火神殇的火焰是什么样子的。只可惜,他刑真如也不过是一个假货,身上半点火神血脉都没有的假货!”
说着,薛让就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似说到一件让他十分觉得好笑的事情一般,半晌也停不下来。
等到薛让差不多笑够了,杜子昂的声音方才想起:“你是真货。”
薛让的笑声嘎然而止,他瞪着杜子昂,吼道:“你知道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杜子昂的声音很平静,就仿佛在述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我不知道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师弟竟然是火魔宫少主,我也不知道二十一年前处心积虑陷害我的原来是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