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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他突然双眼一眯,眼眸之中有寒光闪过,周身布满肃杀之气。
而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三丈之外,默默地看着他。
男子的杀意在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低敛着眼眉未转身,依旧看着秋千上如走马灯似变换着的光影,那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看到的光影,开口道:“二师叔,别来无恙。”
“子昂,这两年可好。”秦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杜子昂,心中有些许惊讶。
不过是两年未见,这孩子身上的气势竟是多强了不少,虽然他感觉杜子昂身上依旧是半点真气都无,但是这分明掩盖不住的气势却说明了这孩子如今已然不弱。
或许比起他来,已在伯仲之间。
至于杜子昂是如何做到真气丝毫不存在体内,这就不是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了。他只需明白,这个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让人欣慰的高度便可。
左手食指在纤绳上轻弹一下,光影之中最后出现的那一抹白色衣袂也随之消失不见,杜子昂嘴角的冷笑稍纵即逝,转身时脸上已是一派云淡风轻。
“我回来了。”
“回来便好。”秦或平静地看着他,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十年前被逐出师门的弟子,而是一个游历多时如今归家的孩子。
杜子昂紧盯着秦或的双眼,语调很是舒缓:“我是回来报仇的。”
秦或笑了笑,不以为意,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既然回来了,那便先去拜祭下你母亲吧!你已有十年未曾向她报过平安。”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杜子昂很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功法被废,姓名被除,岂是想回来便能回来的。”
“并非不能,而是不想吧!”秦或的声音淡淡的,亦如他的口吻,同样也是淡淡的。
杜子昂缓步从落木崖边走下,道:“二师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了解我,比那个人还要了解。”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和,可话语之中那份嘲弄却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嘴角。
看到杜子昂的心结如此重,秦或不由轻叹一声,开口替师兄辩解:“他并非不够了解你,而是他的职责所在不容许他在那个时候徇私护短。”
“徇私?护短?那是他会做的事情么?他不是向来将所谓的公正严明摆在第一位,将他的轩主威严摆在第一位的么?他可是整个长明轩内最刚正不阿的人,徇私护短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去做,又怎么可能做得来。”杜子昂冷笑。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那个人严厉斥责他的话语,有如剜心的刀一下一下深深剐在他的心口之上,让他伤痕累累。
是那个人说:“孽子!你做下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今日为父不将你废除功法逐出师门,如何对得起长明轩的列祖列宗!”
那个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只有威严和怒火,还有深深的失望。而他,并没有从那个人的眼中看到身为父亲该有的心疼,哪怕是一丝也没有看到。
面对官菲儿梨花带雨的控诉,那个人选择了相信外人而不信任自己的儿子,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便要将他逐出师门,让他怎能不心疼!不心寒!
在那一刻,他才清楚的认识到,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父亲,只有一个长明轩主。
“子昂,莫要怪他,他毕竟是你父亲。这十年来我从未在你面前提及过他,便是不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记起他当日说的话。你可知,在你离开后,他一夕白头,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十岁。这样,你还要继续恨他么?”所有经历过十年前那件事的人都有一个心结,更何况是身处漩涡中央的人。秦或知道自己无法化解杜子昂的心结,所以便从来不说,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可如今看来,那似乎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杜子昂扭头望向一旁,不愿再继续现在的话题,于是淡然道:“二师叔,小慧如今可好?”
“她今日一早便下山去了,说是要出去游历四方。你来时的路上未曾遇见她么?”秦或脑子一转,便笑道:“我倒是忘了,你们有十年未见,也难怪你会认不出她如今的模样了。”
杜子昂笑得不置可否,并不打算告诉二师叔他已经见过潘慧,只是未曾上前相认罢了:“她如今已该是五灯了。”
秦或点头:“嗯,三个月前突破到五灯。”
“三个月前?”杜子昂脸上难得出现惊讶的神色,随即眉心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该啊!以她的资质,早该在去年便已达到五灯,为何会拖延这么久?莫非……”
秦或深深地看了师侄两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侄一直都是一位阔达之人,或者说是理智到近乎冷漠,即便是心生魔障也决计不会影响到自身修行,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想到潘慧是因梦魇缠身而始终无法突破呢!
“二师叔,小慧近年来是否有认识什么轩外之人?”杜子昂眼中有暗涌弥生。
光影中的那个白衣人虽然面容模糊,却丝毫不妨碍他看清真相。
他嘴角一勾,冷笑。
那个人,他曾视为知己,如今看来,这个所谓的知己还真是让他琢磨不透啊!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秦或思索了片刻,摇头:“慧儿从未离开过长明轩,更别说是接触什么外人。如今这门中与她交好的只有三年前入门的任蓉,我暗里观察过,是个好孩子。”
杜子昂垂下眼帘,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小慧这些年劳烦师叔费心了,子昂无以为报,只期望日后能有机会在师叔身前尽孝。师叔,子昂如今依旧是门派弃徒,不便久留,待拜祭过母亲便要下山去了。”
“也好,现在就去吧,迟了恐生祸端。”说罢,秦或率先转身离开,杜子昂随后跟上。
方走出几步,一阵轻风抚过,杜子昂驻足,凝眉,仿若听到几许小女孩的低语声。
他回头望向落木崖,那架小小的秋千依旧在冬日的寒风之中摇晃着,秋千上有一个身穿绯衣的小人儿在哭泣。他凝神去听,只听得小人儿在呢喃着:“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点点微笑在唇边绽放,他眼中的温柔如和煦的春风化开冬雪,轻声道:“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