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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与万家酒楼只有一街之隔的甯玉坊密室中,陆紫丞背对凤云焕在软榻上正襟危坐,银针从后脑一路排到腰侧,无数热气自他头顶上方蒸腾盘旋蒸腾。凤云焕手下不停,不时将银针抽出又刺|入,左手按在他脉搏上,屏息凝神,微眯星眸。
半个时辰后,凤云焕突然收手,顺势运功将陆紫丞身后的银针全部收走,素手轻扬,银针纷纷落入桌上的银盆里,无数黑点从温泉水中浮现,很快银盆中一片乌黑。
“服药。”
清泠女声打碎密室中的寂静,掌风回转一阵劲风灭去墙角的烛火,密室中一片黑暗。凤云焕同时从软榻上起身,扶着陆紫丞平躺在软榻上。旋即在软榻边上坐下,取出玉匣中的菱艾草香丸,化入结着一层冰碴的冷水中,慢慢搅拌均匀。
冷香渐渐从玉碗中逸散出来,香气缠绵在口鼻间,微凉的手腕上还残存着她指尖的温暖。她并不像他一样周身气息微冷,同为寒毒,她的毒性比他更深,甚至已经有了外溢的征兆,应该是发作之日近在咫尺,但是她却周身微暖,那温暖让他难耐心中想要靠近的冲动。
黑暗中陆紫丞不由自主的咬着下唇,努力告诫自己,这只是遵师命,他对凤云焕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但是越来越快的心跳,显然不是这么说。不得不承认两年时间,有些事情早已超出他能控制的范围,睁大的双眼微微失神,看不到她流光溢彩的星眸,反而也是一种安心。陆紫丞现在有些不敢面对那双通透的眼眸,生怕被她看穿心事。
第一次,他觉得给他带来无数光芒荣耀的显赫出身,也同时是一具沉重的枷锁。
陆氏无论哪家东山本家也好南阳王府也好,都是入世参政的望族,权倾朝野的同时,自然就有层叠的规矩繁复的势力互相制衡,远不如燕云霸主苏氏一门来的自由自在。
云王。陆紫丞不自觉的回想起师尊曾经说过的话,入世容易,再想出尘就是难比登天,除非有朝一日成为睥睨苏氏云王的存在,否则,东山陆氏想要遗世独立,不过是痴人说梦!
而她的生母凤苏氏就出身自燕云苏氏高门,望族嫡女为情忘名自甘放逐。她知道燕云苏氏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吗?答案是否定的。以她之前看穿大长老居心的聪颖,如果知道苏氏在照顾她,暗中为她清退了不少麻烦,就不会忌惮他陆氏的身份,完全可以将他扔下自生自灭。
咽下冰冷的药水,片刻后一阵灼烧从心口炸裂,炽焰焚身,陆紫丞蓦地睁开双眼,难以自制就要运功抵抗。凤云焕伸手散出清心凝神的药粉,错乱的呼吸也只缓和了片刻,就变得更加剧烈。侧身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将他们分别压在身体两侧,耳边尽是陆紫丞痛苦的喘|息声。顺手号脉,这才发现陆紫丞直到此刻仍旧神志清醒,凤云焕皱眉,寒毒发作时人越清醒,就越是痛苦难耐。她在冷月城时曾经仔细钻研过那些专讲寒症的医书,记载有限,只有一本相对完备,提起寒症积郁成寒毒之后,极难根治,除非有极阳药材,又要以灵气反复淬炼,方能一次根治。在百年前曾经一度风靡中原,服毒驱毒如此反复,以此强身健体,但是有不少人因为服毒过量,最后寒症沉积成毒。
因此,凤云焕就存心打算这一次直接替陆紫丞将寒毒清理干净的心思。
东山陆氏既然特地前来纠缠,那她也就不必再躲,既然陆紫丞非要如此不可,那她宁愿结善缘。京城势力纷纭,她没指望能多一个有力的强援,只希望不要多一个劲敌。
凤云焕想清楚其中种种,也就不再隐藏真正的实力,运起医经,将菱艾草彻底融化在冷水中,扶着陆紫丞用药,竖起左手抵在他背心正中,一缕灵气入侵,引导着药力立即生效。
陆紫丞全身绷紧,却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极度的自控,没有抵抗那缕给他带来无数痛苦的医经灵气,十成十的配合,让凤云焕微感意外。就连她自己在毒发时运功抵挡都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他能将痛苦的反应控制在仅仅是喘|息,他的心智比起九成世人都要坚毅。
整整一个时辰,陆紫丞的身体宛若油烹,就连按住他手腕的凤云焕都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菱艾草的效力缓缓散去,冷香消散,密室角落,一灯如豆,软榻上陆紫丞已经不再挣扎,身上的衣衫全部被冷汗打湿,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安睡,让人不忍打扰。
但是凤云焕知道,真正的痛苦并没有过去,他不动,只是因为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扎。寒毒发作最后,身体上的痛苦就会全部收回,接下来的一刻,冰水渐渐淹没五脏六腑才是真正的折磨。心口一点一滴被冰封,剜心刺骨的剧痛,冰刺寸寸入心。
突然,陆紫丞的手微微摇晃,凤云焕挑眉,伸手将他的手握紧。
须臾,一双水光盈动的眼睛缓缓睁开,无数难以言喻的情愫暗藏。
“疼就叫出来。”凤云焕淡淡说道,“你眼前,不过一医者。”
陆紫丞深吸一口气,缓缓摇头,“不疼。”
凤云焕微顿,转瞬心中了然,立即明白过来甯玉坊是陆氏的地方,不是陆紫丞的私宅。
“你运功走火,寒气郁结,用药驱离不是长久之计,寒气入体最忌压抑。”
既然是陆氏的地方,陆氏又存心以陆紫丞寒毒发作来考验她,她接招就要做戏做全套。甯玉坊密室外一定有陆氏主家的人埋伏,然后将他们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如实禀告。
陆紫丞神色一动,目光微转,被握住的那只手微微用力,见她眼中光华亦是微动,顿时明白这是她要配合他的意思。脸色微红,正要继续,门外心腹突然低声通报。
“南阳王世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