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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樘脚一沾地,悦来酒楼的王掌柜就飞奔着迎出来。
不等他弯腰行礼,就听柳少樘道:“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丫头去哪儿了?”
柳少樘的风流,京中无人不知,王掌柜闻声一脸了然地谄笑。
“她去了水云间!郡王是不是去陪壁的云海间?”
“聪明!”柳少樘收拢扇子,照王掌柜脑袋敲下去,哈哈大笑。
进了云海间,柳少樘轻车熟路地按动机关,墙上的泼墨山水缓缓移来,露出一块面盆大小的水晶。
柳少樘凑在水晶前瞧了瞧,笑道:“我就说这丫头女扮男装有古怪,原来是私会男人!”
夙千夜凭窗而立,漠然的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这话转身走到水晶前,跟柳少樘并肩站在一起,默默看着璃珊的一举一动。
戴春林听见金振霖约他面谈合作的事宜,激动的一宿都没睡好。见面发现是璃珊想跟他合作,泄气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如果这丫头出五万两银子入股,将来就是跟他平起平作的大股东。难道让他以后,凡事都跟这丫头瞎商量?那还不得乱套!
看出戴春林的心思,璃珊不给他敷衍自已的机会,主动提到戴家作坊。
“恕我直言,戴公子想要重整家业,一定要有自已的作坊。宁肯卖几间铺子,也不能停作坊。”
一语戳中戴春林的心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是啊!”
他也知道这是下下策,可是……“铺子都是父亲拿命换来的,我落到这步田地已经是不孝,不能连父亲留下来的家业也保不住!”
“戴公子听说过壮士断腕的故事吗?”璃珊微微一笑,肯接话就好,就怕你连说服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戴春林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一个人被毒蛇咬了,在保手和保命之间选,当然选保命!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这么选!
璃珊笑道:“既然知道,那关作坊与卖铺子之间,戴公子选哪个?”
戴春林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怔了一会儿,起身朝璃珊深施一礼。
“多谢洛姑娘点醒在下!”
作坊是命根子,只要作坊在,胭粉的秘方在,失去的铺面早晚能赎回来。
如果作坊没了,那才是翻身无望!
璃珊坦然受了他一礼,道理很简单,可是当局者迷,戴春林就是看不破阿!
戴春林激动过后重新落座,若有所思地看着璃珊,“洛姑娘可经营过铺子?”
柳少樘隔着水晶,看见戴春林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璃珊脸上,忍不住笑骂,“哪来的混帐!居然抢小爷的心头好?”
你的心头好?
夙千夜目光凛冽的盯着戴春林,他懂唇语自然知道璃珊在跟这男子谈生意。这男子的举止虽然唐突了些,却没有邪念。
反倒是柳少樘这句话,让他有种打人的冲动。
璃珊知道戴春林这话是想考问她,抿唇一笑,非但没觉着戴春林小看她,反倒觉着自已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因一时小利而忘了长远的目标,这才是一个好商人,好的合作伙伴。
她抿了一口茶,把这这几天思量的东西,再加上前世的听闻,侃侃而谈。
戴春林不住的点头,越听越被璃珊的见识打动。
俩人有问有答,渐渐的越说越投机。浑然不知道墙上那面式样古朴的铜镜是一个机关,更没想到,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落入有心人眼中。
夙千夜没料到璃珊还懂商道,看她眉飞色舞,讲的兴起,碧眸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丫头,每次都能给他一点意外!
璃珊说的很快,看问题的角度也很刁钻。夙千夜盯着她的柔唇,一字不漏的读她在说什么。读着读着,思绪突然飞远,眼中只剩下那两片仿佛用菡萏汁染出来的唇瓣……
柳少樘不懂唇语,看见璃珊跟戴春林两个人,越说越高兴,忍不住道:“我跟你赌一千两,这臭丫头肯定会被这混帐骗了!”
“一万两!”
夙千夜异常镇定的语气,瞬间让柳少樘有种押错宝的感觉。
这种感觉着实让他不痛快,而水云间谈生意的两个人,已经自然而然的说到合作上。
戴春林心中已经接受璃珊作自已的合作人,却没立刻答应,而是有些迟疑地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戴公子放心!入股之后,我不会随便掺和铺子的事儿。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对你指使划脚,让你脸面无光!”
璃珊一语说破戴春林的心事,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笑道:“让洛姑娘见笑了!”
“既然如此,我回去筹措银子,戴公子回去立契,三日后我们去官府备案如何?不过,我入股的事情,还请戴公子替我保密。”
璃珊的爽快也感染了戴春林,至于让他保密的要求,戴春林也没有任何疑议。
未出阁的姑娘置办私产,好说不好听,当然没必要四处宣扬。
他拿来干净杯子,重新倒了两杯茶,笑道:“在下以茶代酒,多谢洛姑娘仗义相助。”
“不对!”璃珊接过茶,笑着打断他,“应该说,以茶代酒,祝戴春林记香粉铺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戴春林眼中突然涌出泪意,他被族人侵剥一空,一怒之下用自已的名字做了铺名。就想着有朝一日,名动天下,狠狠的抽族人一巴掌。
本以为合伙之后,璃珊会改铺名,没想到她竟然成全自已……
生怕璃珊看出他失态,戴春林猛地仰脖借喝茶遮掩。喝的太急,一下子又呛了出来。
看他摸了半晌也没摸出帕子,璃珊赶紧把自已的帕子递过去。戴春林呛的满脸是水,正狼狈,也没多想接过来就用了。
用完之后才觉着不妥,他不能因为洛姑娘穿着男装就当她是男子阿!
怎么能用她的帕子?
“这……”戴春林举着用脏了的帕子一脸尴尬,璃珊却坦然的笑道:“普通市卖货,并无标记,戴公子不必在意!”
言下之意,脏了就扔掉吧!不用磨叽!
戴春林松了口气,整理好衣裳朝璃珊深施一礼,表情异常凝重却一句话也没说。
璃珊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被别人伸手扶一把是什么心情。所以不觉着戴春林小题大做。
前世……夙公子也这样扶了她一把……
她起身默默还礼,思绪一下子飞远了。竟没发现戴春林顺手把那条脏帕子收进袖子。
戴春林收完帕子才惊觉自已的所作所为匪夷所思,又不敢再掏出来,生怕璃珊看见误会。
柳少樘隔着水晶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大笑,掌心朝上伸跟夙千夜眼皮底下。
“你输了!”
夙千夜盯着尴尬异常,手脚都无处放的戴春林,漠然道:“我没输!”
“我就知道你会赖帐!”柳少樘也知道一方帕子证明不了什么,嘴上却不肯放过夙千夜。
抬眼想再找点证据出来,戴春林已经告辞走了。自始至终璃珊和他都是隔着桌子说话,规矩的让人想挑刺都挑不出来。
柳少樘忽觉的没意思,敢当街洒银子仗义执言的小丫头,私底下居然这么古板。
“我出一万两,赌这丫头三天之内喜欢上我,怎么样?”
“不赌!”夙千夜断然拒绝。
“不赌?”柳少樘有些意外,马上夸张的叫道:“你、你、你、你看上那丫头了?”
夙千夜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柳少樘快步抢在他前面蹿出云海间,“既然看上了,就来跟我抢,抢不过可别怪我!”
夙千夜面色漠然的停住脚,房门合拢的瞬间,他却突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