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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眉头一皱,这洛东辰乃是“京城三少”之一,根本没有理由和自己这小书童折节下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是...陈公子?”唐安故作糊涂道。
洛东辰涵养功夫确实到家,微笑道:“在下姓洛。”
“哦,对对,落井下石的落,落公子。”唐安拱手道。
洛东辰道:“洛水的洛。”
唐安笑道:“看我这记性,对,是落水的‘落’,久仰久仰。”
程采和迷迷糊糊道:“唐安,你还有姓洛的朋友么?”
“算不上朋友。落公子好大的名头,怎么会和我这等市井小民交朋友?”唐安微笑道,“落水使劲往东游,才不会沉下去。这位一定是‘落东沉’落公子了。”
就算洛东辰脾气再好,被人一再奚落,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不肖他说什么,旁边桌上洛东辰的朋友已然对唐安很不满了。
当先拍马屁拍的最响的一人道:“这奴才好不会说话,也不知是哪家的奴才。洛兄堂堂京城三少,岂容你这等小民污蔑!”
唐安冷哼道:“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好生没有礼貌。我与洛公子开开玩笑,谈谈心聊聊天,又关你何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一来打断别人谈话,二来出口伤人,好没有教养,也不知是哪位夫子调教出来的学生。”
那锦衣公子怒道:“你这奴才,我乃国子监庞光大,师承李淳风大师!”
膀胱大?当真好名字。
唐安打断他道:“这位膀公子,我劝你还是莫要自报家门的好。以你的气度胸怀,旁人还以为令师只教了你憋尿的本领。”
那庞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是在拿自己名字做文章,怒道:“你这狗奴才!”
旁边一人道:“庞兄息怒,何故与这等低贱奴才一般见识?”
奴才,好一句奴才!
唐安一听这话,火气立刻窜了上来,朝着众人道:“众生皆平等,诸位公子自仗满腹经纶,便看不起咱们寻常百姓,却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所谓‘奴才’,你们吃什么、穿什么?我们不像你们只知道萌祖上的荫德,却凭着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比起你们不知道光荣高尚了多少倍。羊尚有跪乳之恩,这两位公子却口口声声把我们最朴实的劳动人民贬低成‘奴才’。这般忘恩负义之辈,如何能把我们大唐建设的更加美好?”
唐安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甚至上升到家国的高度,把满屋子人都拉到了自己的阵营。在座的这些人也不乏家底颇丰的富户,但大都却是辛劳的寻常子第,听完唐安一番话,都觉得颇有道理,眼神不善的看向几个贵公子,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公敌。
几人都没想到唐安词锋这般犀利,都有些张口结舌。庞光大抵不过众人的目光,红着脸道:“你...你简直一派胡言!”
唐安寻求共鸣的四下望去,看到程采和这呆子的时候,却见他一脸痴傻的看着旁边站着的洛东辰,结巴道:“洛洛...洛东辰洛公子,您也到这儿来啦?快快请坐,你水酒给我倒杯,呸呸,不对,是我给你倒杯水酒。”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唐安气的真想上去给他两巴掌。见了传闻中的天才,就一副卑躬屈膝的嘴脸,妄你跟我混了这么久。
洛东辰颇为无奈,想不到就是来打个招呼,却搞得两边势同水火,这个唐安倒真是个人物。
“唐兄息怒,在下的朋友无意冒犯,还请原谅则个。”洛东辰做和事老道。
唐安懒得和这些才子废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落公子若是有事还是赶紧说吧,免得你的朋友们不高兴。”
程采和一个劲给唐安使眼色,对待大才子,怎么能这般无礼?唐安却根本不予理会,这个窝囊废,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当真是不可救药。
“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看来在下也不便多做叨扰了。”洛东辰苦笑道。“不过...在下想冒昧问一句,唐公子和蓝海棠蓝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安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这厮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来找老子,难怪。
这人模狗样的小白脸不惜冒着酷寒给蓝海棠燃灯,若说没有什么想法,连傻子都不相信。看来老子当晚表现的太过骚包,让这位大才子都感觉到了威胁。
唐安也不瞒他,道:“落公子这话真好笑,蓝姑娘乃是人中龙凤,我一个小小书童,如何敢高攀?”
洛东辰仔细观察唐安的表情,见他不像撒谎,笑道:“如此,打扰了。”
唐安有一句话没说:要不是碰到个蛮横不讲理的小舅子,老子都洞房花烛好几回了!
“洛兄,和这等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小人有什么好说的?”见洛东辰回到座位,一帮人又开始抱怨起来,还狠狠的剜了唐安好几眼。
洛东辰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唐公子的才学,连我也佩服的紧。”
“哼,就凭他?”先前被唐安侮辱的庞光大不服气道。
“红颜一笑百媚生,海棠万顷无颜色。这两句诗庞兄应该听过吧?”洛东辰将唐安形容蓝海棠的佳句说了出来,道:“这便是出自这位唐兄之口了。”
唐安心里暗骂,明知道双方有嫌隙还一个劲捧老子,软刀子挑拨离间。这个姓洛的,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早知道刚才就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蓝海棠一起洗泡泡浴了,你亲我我亲你,气死你这王八蛋!
“是他?”一桌人显然都听过这句话,对唐安不禁有些另眼相看。
那庞光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唐安道:“小子,莫要以为抄袭了别人两句诗便能学人家做学问,先回去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洛兄在国子监也是一等一的才子,‘道如琼花缤纷艳,德似青云九重天。我辈当举鸿鹄志,安邦拓土胜先贤’,这般佳句,你能造的出来么?”
昨日洛东辰在国子监一首《少年行》颇为惊艳,在市井广为传送,这些才子们正是为此而给洛东辰设的宴,想不到此时竟成了打压唐安的武器。
唉,这个世界上,怎么那么多争强好胜的俗人?指望你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还能开疆拓土,更胜前人?不做亡国奴就不错了。
国泰民安,给了这些才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知温柔乡也是英雄冢。不知居安思危,此乃国之不幸。
唐安忽然觉得意兴索然,冲程采和道:“公子,这些人太聒噪,我没胃口了,咱们走吧。”
程采和见唐安脸色不太好,憨憨地“哦”了一声,还偷偷冲洛东辰摆了摆手作别。
庞光大却不肯就此作罢,笑道:“不行就说不行,何必要想老鼠一样灰溜溜的逃走?才学这东西,可是做不得假的。”
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都乐得看唐安笑话。而一旁众人却是攥紧拳头,看唐安被侮辱,仿佛也是在侮辱他们一样。可是这诗乃是洛东辰做的,和京城三少比才学,他们却没这个本事。
唐安像是没听见一样,对小二道:“帮我把这些饭菜盛起来,我要带回去。”
程采和问道:“都是些冷饭剩菜,何必要带走?”
唐安道:“少爷,府里的下人恐怕没有我这么好的口福,我想带回去给他们吃。”
程采和有些动容,道:“唐安,我果然没看错你。”
“哈哈,居然还要回去吃剩饭。”那庞光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笑起来。
唐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是讨厌。节俭乃是美德,可是这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富家子却早将老祖宗的训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每一粒米,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若是不吃干净,既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唐安起身,拿起包好的油纸,边走边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首《悯农》诵完,唐安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与唐安实心实意的怜悯最底层的贫苦农民相比,洛东辰的空谈口号又是落了下乘。众人起身,拼命的拍手叫好,而才子们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余下一脸尴尬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