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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泠却没什么反应,依旧是淡笑。
而后启唇,低低嗓音竟然生出几分柔和,没有大多反应淡淡说:“我吃着没什么不好的。”
祁小小看着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淡然几近淡漠,蓦地就鼻子一酸。
她忽的放下筷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希泠:“你!干嘛要这样?”
希泠望着她,没有疑惑,也没有责问,只是一种浅笑:“怎么了?你做得面没什么不好啊,你不喜欢,便还是给我来吃吧。”
她说着,便要伸手,接过那双筷子。
祁小小望着眼前的一幕,蓦地心中一分怒不可遏。
她猛地一摔,将筷子狠狠的甩在了地上,而后恶狠狠的逼视着希泠道:“君上又不是死了,用得着这么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吗?啊?!风无痕甩了姑奶奶多少次,老娘也没有这个样儿啊,希泠,你这是干嘛?!”
希泠注视着她,轻轻的眨了眨眼睛说:“可我是亲手,把师父的剑,刺进了氏渊的胸口啊他那里还有伤,我就生生的把那一把剑刺到了同一个地方,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小小,你知道他总是穿着的青色的衣衫,染上了血,是什么颜色吗?‘
祁小小的面目,已经有些危险,却奈何希泠仿若没有看到似的。
她的语气,没有反问,没有自责,只是一种极其浅淡的叙述。
却让祁小小心中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感觉。
”……那时一种藏青色,一种比血还要暗沉而污秽的颜色。“
希泠说着,缓缓的朝虚空中伸出了手,她的眼神望着虚空中的一个地方,似乎下一瞬伸手就能触摸到什么似的。
祁小小望着这如同百毒不侵的希泠,一种不寒而栗,缓缓的从她的背脊升腾而起。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她甚至怀疑希泠根本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的话了,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同一个偏执的疯子,守着她的回忆,就那样要过一辈的模样。
想到这儿,祁小小心中愈发的害怕起来,那种害怕,甚至压制住了她心中的不寒而栗。
她眼眸一扫,蓦地看到了什么。
瞳眸一缩,不动声色的拿过了那一件物事,而后从后面逼近了希泠。
”你看,这是什么?“
在希泠伸手,祁小小蓦地将一块一看便价值不菲的玉佩,在希泠的眼前晃了晃。
希泠的目光,这才有了焦点似的,她缓缓伸手摸上了眼前这,莫名有些熟悉的玉佩。
“是……”她神色有些犹豫。
祁小小却没有急,她等着她的答案,不久,就见希泠猛地转过身,她的眼神中终于不是那种骇人的淡然,而是一种愤怒的眼神!
这眼神,让祁小小心中一紧。
下一瞬,便见希泠如同饿狼一般狠狠的扑了过来。
她一双杏眸,是被背叛的愤恨,与一种真切的要将祁小小剥皮削骨的骇然!
“宣凉的东西,为什么会掉在你的房间中?!”她凛冽的嗓音,让人有一种下一刻便会被她杀死的错觉。
祁小小心中一紧,正欲夺过她这迎头一击,却惊讶的发现希泠的速度竟然快的不可思议。
她连动作都没来的及有,便被“砰”的一声,重重的扑在了地板上。
“咚!”
她的手肘,无意间重重的嗑向了地板,一阵剧痛,让她更不可能对付此刻红了眼的希泠。
蓦地,一种可怖的念头,从祁小小的脑海中升腾起来。
她正犹豫,却见希泠已经从手腕中滑下了雪蚕丝,心中一紧,猛地便没有顾及的低吼出声!
“怎么?!这你就生气了?!那若是宣凉说要娶你当殷奚的皇后,你岂不是恨的要现在就飞去殷奚皇宫杀死他?!”
她瞬间便被逼急了,吐出了这一句话。
说完,才发现希泠的动作倒是如她所想的,停住了没动,但眼神,也呆滞的不像话。
祁小小忙从她的逼迫中挣扎了出来,站在一边,不放心的戳了戳她:“希泠!你醒醒!”
触手,祁小小才发现希泠的身体冷的不像话。
她好声好气,安慰了许久,却依旧没见希泠有什么动静。
便狠下心,在她耳边又是一吼:“你现在愣着有个鬼用?!难道想愣到宣凉用步辇接你回宫成亲你才甘愿吗?!”
她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却很有效用。
下一刻,祁小小就见希泠眼睫眨了眨,杏眸又恢复了清明。
希泠转头望向她,才倏忽伸出手,却见祁小小反射性的朝后猛地退了一步,才收回手歉意道:“对不起,我……”
祁小小摆了摆手:“刚才真的吓死我了,你那个样子跟发飙的君上一样可怕,让人逃都逃不出来。”
希泠抿了抿唇,也不知祁小小的哪一句话,让她心头一松,紧绷的神经终于恢复了。
祁小小不敢打扰她,直到希泠重新开口说话,才放下心来。
希泠的眼中,终于涌起祁小小熟悉的光芒,是一种当仁不让的傲然与冷冽:“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祁小小愣了愣,在她的注视下也没能瞒住她,所幸便全盘托出:“那日你来了之后,宣凉便跟着我进了房间,那玉佩大概是宣凉不小心留下来的。我不敢妄言他是不是真的要娶你,但他的原话是——殷奚,需要一位皇后。还说,七日后,就要将你接回宫。”
希泠眸中思量一过,启唇低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祁小小伸出了三只手指。
希泠随意勾唇笑了一下:“怪不得我饿成那样,连你做得面都吃得下去。”
“你这过河拆桥,也玩的太顺溜了吧?!”祁小小顺势的叫嚷,心中却放松。
料想,希泠这算是恢复正常了。
“你准备怎么办?”见希泠一时不语,祁小小依旧有些不放心。
“看着办。”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
“别啊!好歹我收留了你这么久,打听个内部消息不过分吧?”
希泠看着她,启唇正欲说什么。
“呕……”
一声呕吐,忽的从她口中露出。
祁小小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见希泠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圈瞬间就通红。
她一旁观察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也没不好意思的说:“你要吐可别吐在我的房间啊,去外边儿吐去。”
希泠依旧红红的眼睛,扫了她一眼。
而后终于收回了手,看起来出了眼圈红了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对劲儿。
“你弄个腹泻的面给我吃,我吐吐怎么了?”她勾唇反问道。
祁小小笑眯眯的说:“你要是干给我吐在这儿,就给我一滴不剩的吃回去。”
希泠浑身一抖,搓了搓手臂斜觑着她:“小小,你真重口。”
“我可是很记仇的。”她说。
希泠笑了一声,看着手中的那块玉佩,便起身了:“走了。”
她挥挥手,便作势离开的样子。
祁小小站起身:“你要回皇宫?!”
希泠摆了摆手:“没有啊。”
祁小小听罢,刚放下心,却见希泠回头,朝着自己回眸笑了笑,一种恶劣的玩笑:“再睡个回笼觉再去皇宫。打架也要休息好啊”
说罢,她便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宣凉没有玩笑的意思!希泠!自甘堕-落也不是你这儿样儿的啊!“
”天要下雨,你除了找个地方避雨,或是被雨淋湿,还有别的办法,度过这场雨吗?早点过过手,说不定还能逆转了这场雨……“
她半真半假的话,隐隐的,消失在拐角处。
有些削瘦的背影,在半披半挂的纱衣中,看着有几分萧条,背脊却如同竹子一样挺直。
……
翌日。
祁小小睡的一直不沉,天刚蒙蒙亮,她就实在按捺不住的一把撩开了被子,光着脚就跑到了希泠的房间。
她猛地一推门。
”希泠!“
空旷的房间,只有稍显凌乱的被子,有过曾有人居住的痕迹。
几乎可以听见回声的空荡荡的房间。
忽的,一张纸,在案桌上攫住了祁小小的视线。
她迈步上前,拿起那张纸。
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只是那一瞥,她的身体便如同冻僵了似的,愣在原地。
祁小小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不可置信,她一辈子的惊讶加起来,一辈子的嘲弄加起来,一辈子的苦楚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张纸带给她的感受。
倏忽,她手一滑,那一张薄薄的纸张变成从她的指尖滑落,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她一手,捂住了双眼,勾唇。
红唇是一个隐约的弧度,却有晶莹的液体,从她白净的脸颊滑落,她干净的手背下,是温热的不断流淌的泪水。
“什么东西?”
她的问句,带着一种被逼到了死胡同的人的,掏心掏肺的无力的问话。
风,起。
拂过了那纸张上残余的墨迹。
——“小小,我想了很久终于决定告诉你,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跟你说,你和风无痕,有血缘关系。”
——“说出来的用意是,有的人的体温,是这一生的唯一,我无权劝你做出任何选择,但你的任何选择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与祝福。其实……我的想法是,不要孩子不就可以了?”
——“我唯一后悔的,不是刺了氏渊那一剑,我知道连我的动手都在他的算计内,我不怪他,就像他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原谅我的无理取闹。我只是遗憾,用那样的方式与他再见,甚至没有一个庄重的告别,只是慌乱的晕倒了,就失去了他。”
——“我信他不会骗我。”
——“我信对的人,就会在一起。”
——“希泠。留。”
……
宫闱。
希泠抬头,望着这苍茫低压的天空。
乌云压来,朝霞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日光,在云层下如同凿穿了一层屏障透了出来。
刺眼的几乎要让人流下眼泪的光亮,让希泠闭上了眼睛,她的嘴角却微微向上翘起。
“氏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成亲大礼,算来算去我好想有些不划算呢……”
她呢喃出声。
再睁开眼睛,意料中的刺眼的光芒却没有来。
她眼前,有一双干净的,养尊处优的手,属于男子的有力的手掌,遮住了她眼前刺眼的光。
“宣凉。”
她看着阔别许久的男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凤眸深处,如同干涸的泉水重新流动,几乎要发出了潺潺的流水声。
一身明黄的锦袍,覆在了他身上,或许龙袍真的意味着什么吧,让这世上的人俱是趋之若鹜。
希泠只觉,这样的宣凉,多了一分稳重与压迫。
她退后了一步。
宣凉也收回了手,一双凤眸狠厉如初,却锋芒愈甚。
“还是玄衣适合你,玄衣侯。”她淡淡出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希泠,氏——”
“我要见宣止,带我去。”希泠猛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是一种不加掩饰的逃避姿态。
宣凉凤眸一深,幽微的暗色从他眸中划过。
他启唇,带着露水的寒意:“好。”
没有拒绝她。
希泠没有看他再多一眼,只是说:“你在前面走吧。”
宣凉扫了她一眼,淡漠开口:“朕要上朝,自会有人带你去。”
他话音落下,转身便离开了。
晨光熹微,逐渐明朗。
衬得他明黄而笔挺的背影,如同被万丈霞光照耀。
却没有一丝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