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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钩,添圆之期,江云、迎梦,还有姨母三人,在后宅的花园中摆了张儿小桌,行酒令,说天地,一翻畅饮,好不快活。
不知为何,姨丈等人去了大宅,久久未归,只是遣人带话来,说是要在那边儿用膳,让江云三人无需再等。于是江云提议,堂中憋闷,不如花园爽快,搬来了此地。
今夜姨娘喝了不少酒,两颊赤红,可心情愉快,因为江云讲了许多闻所未闻的趣事,听的她和迎梦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天地竟然是这样的。
比如江云说,有个叫‘云梦泽’的地方,本是一片荒沼大泽,但人们却总是能看到万顷楼台殿宇,煌煌如山,悬与天际,羡为神仙之所,于是前赴后继深入其中寻宝,可等找到地方才发现,那不过是些能工巧匠所造的普通模型,摆放起来,还没有半个花园大,只因天光显象,被误认为是仙境的海市蜃楼。
所以江云说,这世上骗人最多的,不是伪君子,更不是负心汉,而是自家的一双眼睛!
一翻有趣的话语,逗的迎梦母女咯咯直乐,类似的话题说了很多,直到姨娘劳与喜伤,被下人搀着回去休息,迎梦为江云添满了酒,头脑不清的问道:“表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是不是你也被海市蜃楼迷花了眼?!”
迎梦指着江云,江云心想,这丫头喝多了,迷花你表哥眼睛的是青楼,别糟蹋海市蜃楼。
江云道:“哪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休要再提”关于从前的江云,他不想解释,更不稀遮掩,人的嘴不说此事,也还有旁言,是堵不住的,便是有人瞧出他借尸还魂,又能如何?反正他已打定心思,便是真的江云站在自己的面前,他也会理直气壮的道:“我就是江云,你是谁?”
天道如此,事实如此,旁的管他呢。
迎梦闻言不悦,瞪视着江云,却也没再追究下去,拿起酒爵,洒脱的道:“那表哥咱们俩儿喝一个,为你改邪归正,尽释前嫌!”
江云睁目,这架势是酒中老手啊,先前姨娘在时,她还知道遮掩,没了长辈,马上就原形毕露!
二人的年纪相差仅仅几月,江云碰杯道:“迎梦,你平日也喝酒吗?”
迎梦灌下一杯道:“喝啊,借酒浇愁吗。”
“你有什么愁的?”江云问道。
迎梦思索,小鼻子皱起,品了品自己的人生经历道:“反正就是愁,看什么都不顺眼!”
“可是因为表哥?”江云真的想笑,这丫头天有意思了。
迎梦瞪他一眼,道:“你都想什么呢,羞不羞……”喝了一口酒后,又思索起来,单手托腮,眼往幽深庭院“也不全是因为你……开始的时候,我特别恨你,但后来渐渐发现,似乎谁都可恨,顺眼的人不多……于是就憋了一肚子火,每日练功!喝酒!反正你也喝,不是吗?”
江云心想,原来是跟我学的啊?但我喝的那是花酒!
江云观察着迎梦,暗道:“这丫头可毁了,哪是人人都不顺眼,而是你已经有了心魔,自己还不知道!”
心魔这种东西便是如此,乃是情/欲所化的应景虚浮,一旦入魔,所观所想,便会与人不同。好比迎梦,总觉得谁都在针对她,取笑她,自然会觉得谁都不顺眼……
其实魔这种东西,每个人心中都有,天帝证道时,也要斩尽三尸心魔,道归混元,但魔又是斩不尽的,除非变成石头,随时随地,都会升出心魔。
所以江云才入了魔道,因为他知道,自己斩不断人世****。
还有就是,当年江云为什么要强占帝后幽悦?
因为天帝跟他吹牛,说自己心中无魔!江云便睡了他的老婆,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情无欲,无魔无念……结果,还不是凡人一个,猴急成那样。
“迎梦,表哥跟你商量件事儿”江云收回心,考虑起迎梦的修行之事。
“你说”迎梦很大度的道。
“十月初一清明境大比之前,表哥想跟你一起练功,你也知道,我那两下子……”
“你要参加大比?”迎梦抹了把嘴,不可思议看着江云。
江云点点头。
“哦……”迎梦做着考虑,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道:“行是行,不过你要听我的。”
“恩”江云不明所以的点着头。这丫头什么意思,江云是想偷偷帮她,可看她这意思……
“那就别喝了!”果然,迎梦严厉起来,不再让江云再饮酒,并教训他道:“大病初愈,痛饮伤身!往后你给我记住了,老老实实待着,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去那种地方,我,我就……”
江云等了半晌,也没有下文,因为迎梦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要挟江云的。以前的江云怕什么,估计就怕安阳候和江枫吧,反正他已经不要脸了。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迎梦终于找到了借口,可这话说的心中惶惶,生怕自己没那个分量。
江云淡笑,低头看看酒杯,想想还是算了,又抬头看向迎梦,说道:“迎梦,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男人,不都是我这样儿的”他说自然是从前的江云,阴魂不散的家伙。
“什么意思?”迎梦不解,她还以为江云不高兴了,按她的性格,你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
江云起身问道:“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
迎梦看向自己的肩膀,她穿着江云所买的蓝色水袖,但肩膀处破了,用针缝起来,可缝的歪七扭八,堆叠在了一起。
迎梦捂住道:“我就喜欢这样穿,你管得着吗。”
江云无奈,转头看向前院,说道:“姨丈他们回来了”那院中亮起了灯。
“回便回来呗”迎梦也望,不解的道。
“那我也走了”江云说道,其实他一直在等唐守诚回来,见过礼后也好告辞。
“走?你要去哪?”迎梦跟着起身,以往表哥都住在府上,自家也有他单独的小院。
江云回道:“回去练功,辛亥年,癸巳月,癸丑日,双癸润水,进补肾经。”
迎梦闻言道:“哦,癸水……你……你恶心死了!”
迎梦怒视江云,偶后转身便走,道:“萍儿,咱们走!”
“唉”始终在旁伺候的小萍儿应了一声,紧紧的跟随在自家小姐身后,倒着小碎步转过环廊,还朝江云刮了刮脸皮,怪江云不知羞耻——那话她听了都脸红!
见主仆二人离去,江云明白了,可他说的是‘双癸润水’,恰逢水月水日,对自己的修行大有进助,而不是女子的癸水……真是服了,他是狂魔,又不是色魔,这丫头怎么总往歪的地方想。
但也不能怪迎梦,只因先前的江云,劣迹斑斑,江云如此做,也是在为‘他’还债。如今这副身体,肾经劳损严重,必须顺时寻日好好的调理,而‘五宝’中,最缺的便是肾水,不补不行。
于是江云来到堂院,准备告辞,迎面撞上位老伯,手拎灯笼道:“江少候,您来的正好,老爷找您呢。”
“找我?”江云看了眼天色,已近子时,深更半夜找我做什么?
“前面带路吧”江云道。
于是随着老奴来到堂中,见姨丈与昌氏一家都在,各个红光满面,显然也喝了不少酒,都很高兴的样子。
“云儿,你姨母呢?”酒后纵行,唐守诚也没有了谦逊礼道,如同吃垮了得胖子,半依在凳上挂着歪松。
“姨母睡了”江云见礼道,同时发现,一样红光满面的昌义成手中拿这把剑,趾高气昂的看着他。
他货要跟自己练练?
江云感到奇怪。
“啊,那睡便睡了吧”唐守诚笑盈盈的道,朝江云招手““云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唐守诚看向桌案,上面儿放着两把剑。
“这是老父点名要送给你的”唐守诚指着其中一把宽剑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如同卖宝,醉态可鞠。
这下江云明白了,长辈回赐,便上前接过了剑,一旁的昌义成见状,哼声道:“哼,拿着吧”好像是施舍江云。
说着话,昌义成拽出手中宝剑,立时寒光震射,好似银蛇映的梁脊生辉,并卖弄道:“七品仙剑,仙剑阁所出。”
一旁脸色驼红的昌如燕忙道:“义成,厅堂之内,莫要舞刀弄剑。”
唐守诚则笑道:“无妨无妨,都还是些孩子呢”看来他真是喝多了,也不知道唐府遇到了什么高兴事儿,喝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