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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下受尽了委屈、简直与受气包无异的后金巴牙喇们,何时受过如此的“不公平”对待。
他们要把云梯扛过来,他们要攀上城头,要将上面的明军砍为肉酱。
于是,很多本来已经来到城墙跟下的巴牙喇们,又撤转身形,回到护城河边去搬动云梯。但是,在极度冲动的情绪促使下,他们忘记了上次没能回家或是已经“回了老家”的同伴们的教训,只顾弯腰俯身去抬云梯了,手中的盾牌可就挪动了位置,自己的屁股、大腿、半拉肩膀因此随即暴露出来。
肩膀之处还好说,因为肩甲防护,若不是太过凑巧,箭矢是无法从缝隙中钻入他们的皮肉的,因此肩膀基本可保无虑。但屁股和大腿后面却是根本属于“不设防”区域,因此就只能饱受明军箭矢的摧残了。
他们的盔甲,本就是为保护自己的正面,在冲锋时免受箭矢的攒击,身体后面是没有防护,或者即便有防护,也是非常薄弱的。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遭受敌人从背后的打击,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是在逃跑,而敌人正在后面边追赶,边对他们进行攒击。
除了有目的的佯败、诈败,他们这些巴牙喇们,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让敌人从背后如此地羞辱过。如今不仅发生了,而因为他们根本够不到对方,他们却只能忍受。
“云梯,云梯,射箭,射箭,”看到此番场景,城头的明军百总们的情绪更加的昂扬了。他们如何能够让后金巴牙喇们轻易搬动云梯呢?
云梯一搭上城墙,他们可就要嚎叫着冲上来了。此前的历次守御战,明军是很吃过亏的,因此拼了命也要尽力阻止那种现象再次发生。
明军百总们的嗓子已经极度嘶哑,可还是大声喊叫着,提醒弓箭手们所要射击的目标。
因为连续不断的拉弓放箭,弓箭手们的双臂也已经极度酸胀,可还是咬紧牙关,将一支支箭矢朝着城下护城河边的云梯附近发射过去。
此时,在明军的优先照顾下,城下后金的那些专门负责搬运云梯的养育兵和闲散余丁已经消耗殆尽,因此搬动云梯的任务,也只能由巴牙喇们勉为其难了。
巴牙喇们也为此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为了搬动每架云梯,差不多都有五六个或七八个养育兵或巴牙喇为此送命,他们的尸体,几乎将云梯掩埋。后面的人若想搬动云梯,要首先将同伴们的尸体挪开,然后才能看到、并且用手抓到那期盼已久的、亲爱的云梯。
因此,要想像平时那样,将一架云梯从地上抬起来,此刻都成为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都要为此付出一两条、甚至两三条生命做为代价。
有的巴牙喇看到一架云梯露在外面,因为他的手里还擎着盾牌遮挡明军的弓箭弩箭,因此也没有看清这架搭在护城河上云梯上面,正有后续的巴牙喇蹬踏而过,俯下身,忍受着屁股上一支明军箭矢带来的剧痛,抓住云梯头上的横档,单臂一用力,就将云梯提拉起来,然后转过身迈开脚步,拖拉着云梯就向城墙根儿跑去。
正在踏梯而过的两名巴牙喇,也是手擎着盾牌,所以根本看不到、也根本不会想到竟然有同伴正要给他来个“过河抽梯”的“游戏”,冷不防之下,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噗通,噗通”就栽进了护城河里。
不管是巴牙喇营,还是葛布什贤超哈营,或是后金的其他什么营,只要其成员是由女真或蒙古人组成,就对水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感。所以,他们向来是只在陆地上“逞英豪”的,是标准的旱鸭子,因此掉进了一丈水深的护城河中,一条命基本上已经送去了半条。
虽然大多数的后金兵丁们都是亲眼看到过、或是听说过前次试探性进攻的过程,可他们都认为那是因为投入的兵力过少,而且前次那些攻城步甲的战斗力,是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的。因此,即使有过间接经验,他们也是毫不为意,以为只要巴牙喇营一出,任何明军的城防都是摧古拉朽、土崩瓦解的。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这平时最简单不过的、他们根本看不上眼的、搬动云梯的工作,此时竟然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堂堂的后金巴牙喇,什么时候沦落到了竟然想做搬运工而不可得的地步!
他们恼羞成怒,可却有力无处使,只能急的“哇呀呀”大叫。
随着搬动云梯的过程不断延长,随着身边的同伴不断地倒伏在云梯附近,也随着后续的巴牙喇们不断涌过来,他们的头脑也逐渐清晰了些。
刚才他们几近丧失理智,以至于乱作一团,没有稍微静下来,想出一个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他们吸取教训,不是试图自己去搬动云梯,当然也不是置之不理。
他们采取两三个人合作的方式,一个人或两个人负责用自己的大盾,掩护着一个同伴去搬动云梯,这样他们遭受城头之上明军箭矢攻击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成功率也就大了很多。
不仅如此,因为连续不断的拉弓,城头之上明军已经极度疲劳。而且由于他们在向城下射击的同时,还要遭受远处后金其他巴牙喇营和葛布什贤超哈营弓箭手的攻击,因此伤亡也是不断增多。
城上明军射下箭矢频率的降低和密度的减小,也是城下巴牙喇们成功搬动云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终于,有几架云梯成功地斜搭在了城墙上。
云梯搭上城墙,竟然引来后金巴牙喇们的一片欢呼。
这些后金勇士,所经过的战阵不可谓不多,见过的血腥场面不可谓不惨烈,攻城略地杀人如麻,可如今却因为将几架云梯搭在城墙上而欢欣鼓舞,这实在是……别出去对人说啊,说出去怪丢人的!
云梯刚刚搭好,就有后金的巴牙喇勇士将大刀塞到嘴里用牙咬着,然后一手持盾,一手抓着云梯,争先恐后地就要攀爬而上。
“终于可以上去与这些只知道用阴招损人的明军近身肉搏了,这才叫打仗啊,上吧……”他们一边心里憋屈地念叨着,一边奋力向上攀登。
“云梯上来了,云梯上来了,火罐儿,火罐儿,丢下去……都丢下去,火箭火箭,烧死他们,把他们打下去,把这些兔崽子打下去,”明军百总们的呼喝之声也随之响起。此时,他们倒不是变成了话唠,而是要用连续不断的话语,刺激已经疲惫不堪的明军弟兄。
随着长官的号令,城上的明军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装有桐油和其他易燃物品的陶罐、瓦罐接二连三地扔下城去。此时,经过一个多时辰的鏖战,明军们的动作近乎机械,有的还知道点燃破布做成的引信,有的拿起来就直接扔下去了。
这倒也不妨事。因为掉落城下的陶罐、瓦罐肯定是要摔碎的,只要有部分点燃了引信,就不愁不能引燃那些没有引信的陶罐和瓦罐。
此时的宁远城下,从城墙根儿直到护城河两岸,几乎都被后金养育兵和巴牙喇营、葛布什贤超哈营士兵的尸体所覆盖,根本看不到原来的土地是什么样了。
装有桐油和其他易燃物的陶罐、瓦罐扔下之后,因为有尸体的衣物和破损的云梯,因此很快就“呼呼”的燃烧起来。
燃烧产生的热浪,直冲城头之上的明军。他们每次的探身,似乎都能听到“嗞拉、嗞拉”的声音,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毛发被燎烧,双手和脸部的皮肤也炙烤的生疼生疼的。
可他们所遭受的属于间接损害,勉强算是经受了池鱼之殃。城下的后金巴牙喇们才绝对是真正的直接受害者。
正开始攀爬云梯的后金巴牙喇们,本来情绪依旧开始亢奋起来,琢磨着如何登上城头多砍翻几个明军一泄所受的憋屈。可没想到刚刚爬到云梯的半截,脚底下就开始发烫,“不对呀,这个季节……是不会有地暖的啊?!哎呀,不好……”本来想朝下看一看,可在低头之际,一股热浪夹杂着火星就直冲面门而来。这位一口气没有出来,就被灼热的气浪给憋了回去。他赶紧下意识地抓紧了云梯,才没有从上面一头栽下来。
也许是油料充足,几乎在转眼间,城下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尤其是那几架已经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周围,本来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准备攀爬云梯的后金巴牙喇,自然成为城上明军重点“照顾”的对象,投掷的陶罐和瓦罐尤其多,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被破裂之后的陶罐和瓦罐里面的粘滑的液体弄了一身。
这里面也是有几个是点燃了引信的,因此大火很快就燃烧起来。他们虽然迅速地分散开来,但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大量的桐油,因此人虽然是跑开了,可其他地方也是有火在烧的,所以身上的衣物到底也是终于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