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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那个秀才(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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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州的大户不过十几家,都是小世家或近年暴富的商贾,这也是金玖把林安儿送到这里的原因之一。这些人家和京城的返来甚少,自家媳妇即便打遍安州无敌手,英雌事迹也很难传到京城。

    何况林安儿这两年长大了,也不爱打架了。

    她现在除了练武功,还有很多爱好,比如说钓鱼。

    冰钓其实是件危险的事,搞不好就会掉进冰窟窿里面,庄子里的农户们凿冰钓鱼是为了贴补生活,不得已而为之。林小姑娘则纯属乐趣。

    见她走上冰面,可把个王顺给吓了半死,万一东家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可林安儿的丫头们谁也不着急,小姐有轻功,没等冰裂开她就飞起来了,有什么可害怕的。

    林家庄子里种的都是苇子,这样的湖面最适合冰钓。冬日里芦苇虽然割了,但水下根茎繁密,鱼儿既能藏身又能挡风御寒。有经验的农户帮着林安儿找了个苇茎茂密的地方,又帮她凿了三个冰洞,冰洞呈扇形排列,有一侧洞口还凿成小斜坡,据说这样能很容易就把鱼儿带出洞口。

    鱼饵是醮了香油的蚯蚓,这是林安儿一大早起来自己在地上挖的。香喷喷的鱼饵从冰洞里投下去,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农户告诉林安儿,冬日里的鱼冻得身体僵硬,吃食也没有太多力气,只要看到鱼漂上下点动就要扬竿,这个时机很重要,动作慢了鱼儿就跑了。

    林安儿兴致高涨,别看她学起琴来像头笨牛,干这种活儿她可有天份呢,农户也不过就是稍做点拨,林大小姐很快就成熟练工了。

    一个上午,她钓了五条鱼,其中有一条比她的手还要大呢╮(╯▽╰)╭

    她兴致勃勃提着胜利成果回到岸上时,才发现等在岸边的红霞和红云冻得抱成一团,真是两个没出息的大闺女。

    五条小鱼用来吃好像不够塞牙缝的,林安儿找了只大瓷盆,把这五条鱼养在水里。

    屋子里暖和,不过一会儿鱼儿们便恢复了知觉,怯生生地在水里缩着。红云捂着嘴一直在笑,林安儿问她笑个啥,她说:“小姐冻了一上午,就是钓了这几条小鱼,您真想养鱼,奴婢到市集上给您买几条金鱼和锦鲤,那多好看啊。”

    玉娘没在身边,丫头们胆子都大了,还敢讽刺小姐钓的鱼个头太小,不够塞牙缝,只能养大后再吃。

    林安儿挺得意的,听说再过几日就是大集,她准备赶了大集再回城里,话说她还没有赶过集呢。

    红霞和红云担心这里的粗茶淡饭喂不饱自家小姐,就让农户带着到附近的庄子里买了腊肉咸鱼、鸡鸭和青菜,自己动手煮汤烧饭。林安儿正在长身体,吃得多喝得多,好在她不挑食,也不像别的千金小姐那么讲究,她是枚好养活的小吃货。

    咸鱼蒸豆腐、青菜炒腊肉、栗子鸡汤,再加一大锅香喷喷的小米饭,林安儿吃得饱饱的,浑身暖洋洋的。

    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绣了一半的绷子,靠在炕头上继续绣起来,这是给金玖做的手帕,好不容易有人这么欣赏自己的绣技,林安儿也挺愿意给他绣东西的。

    刚刚绣了几片竹叶,就见红云兴奋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小姐,孔七公子来了。”

    林安儿头一回发现孔七的人缘这么好,你看红云高兴得脸都红了。

    红豆喜欢板儿,红云该不会更有理想,看上孔七了吧。

    这几日孔七进城参加诗会,刚回庄子就听说林安儿住在这里,便过来看看她。

    “天寒地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的冬天虽比京城冷些,但与北地相比不算什么。林安儿在北地呆了一年多,早就不是娇弱的江南玫瑰了,她虽然怕冷,可这点儿冷还真没有当回事。

    林安儿指指案几上的大瓷盆,五尾小鱼正在争抢一条肥蚯蚓。

    “我来钓鱼啦,你看看这都是我钓的,明天早上咱们一起去钓鱼吧。”

    孔七在这里住了一阵子,见过农户们冬日凿冰钓鱼,他一听便直摇头:“怪冷的,我才不去,金玖若是知道你去冰上钓鱼,肯定不答应。”

    不敢上冰就明说,搬出金玖做什么,这人真无趣。

    孔七虽然不是好玩伴,可他却带来了八卦,八卦的对像就是张安生,也就是那位手脚不干净而被人逼婚的张秀才。

    林安儿这几日住在庄子里,并不知道这件事在安州城里早就传来了,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

    话说张秀才交了桃花运,县令小姐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他,但前提是他必须入赘,县令没有儿子,不让女婿入赘那就太亏了。谁也不知道张秀才怎么就这样窝囊,被县令小姐逼得不成,又找不到一个肯嫁给他的姑娘,他就差解下裤腰带,想着悬梁自尽以保清白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出了件更新鲜的事,县令小姐没在府里待着,忽然独自出现在城外的老君庙里,而且她像是被吓着了,见人就说她是葛城县令的女儿,求人把她送回家里。

    这倒也不算太新鲜,迷路的事也常有。以往也没有几个人见过县令小姐,顶多就是远远地看上一眼,都知道那是位既苗条又好看的大姑娘。可眼前的县令小姐看着也不是很胖,可那腰肢却像水桶一样粗,水桶前面还挂着只球!

    县令小姐怀孕了!

    难怪葛城人民好久没见过县令小姐了,原来肚子大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难怪张秀才被逼得上吊抹脖子也不肯娶她,原来是买大送小外加入赘。

    葛城人民都是活雷锋,很快就把县令小姐送到家,当然不是一个人送的,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哪能在一起,几乎是半个城的男女老少一起送县令小姐回到县衙的。

    县令老爷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家闺女被人搞大肚子却死活不肯打胎,偏巧张秀才囊中羞涩来偷东西被当场抓住。县令老爷上下打量,觉得张秀才要模样有模样,要功名有功名,最重要的是家里一贫如洗,这样的人最适合给自家外孙子当便宜爹了。

    现在整个县的人都看到自家女儿的大肚子了,再逼着张秀才入赘那肯定不行了,偏偏自家闺女就像中了邪,就在那里自言自语,惟恐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早已妻妾成群的表兄的,这下好了,想着硬把屎盆子往张秀才头上扣也不行了。

    县令没办法,让人把女儿拖进去,驱散人群,紧闭县衙,据说已有几日没有开门了。

    谁都知道,这件事已经大白天下了,县令大人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这件丑事传扬出去,他在仕途上也难有发展,更别说再逼张秀才娶自己女儿了。

    孔七不知道的事,林安儿全都知道,张秀才怎么会被人当成肥羊任意宰割的,那是因为他学艺不精,三脚猫的功夫就想入户盗窃,活该!

    县令小姐怎么会跑到老君庙,还像中邪一样实话实说的,那是因为她林安儿的爹爹司空星!

    虽然现实很残酷,张秀才也不值得爹爹出手相助,可爹爹也算做了件好事,听了这个八卦,林安儿也没有太在意,用来调剂乡间生活而已。

    可是没过两日,她竟然见到了张秀才张安生!

    孔七在诗会上勾搭上当地很多文人,当然了,孔七公子想勾搭人那是很容易的,根本不用他去勾搭,别人听说他是姓孔的,那是排着队向他顶礼膜拜。

    于是他从城里回来才两日,就有几位秀才拿着自己的书稿来找他求教。

    说是求教,其实就是陪着孔七公子谈谈风花雪月。文人大多风|流,这些人来的时候还带了两名歌ji,这当中就有张安生。

    林安儿听说这些人带着歌ji一起来,心里挺不高兴的,尤其是听说当中还有张安生,她就更生气了。

    这才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丫这会儿不再上吊抹脖子了,就学人家玩歌伎装风|流,我呸!

    可她一个大姑娘,也不能硬闯进去把所有不喜欢的人轰走吧,虽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可那样做于理不和。

    林安儿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孔七让侍墨到附近的馆子里置办了酒菜,和那几位秀才把酒言欢,旁边又有歌ji莺声燕语,好不逍遥。

    这时从屋外进来几个粗壮的乡下婆子,有的扛着扫帚,有的拿着簸箕,还有的拿着鸡毛掸子,这些婆子一进门就开始打扫卫生,大扫帚快要抡到孔七脸上了。且步态从容,神情自若,就好像这里是她们家的猪圈一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一点也没规矩。”孔七气愤了。

    “规矩?规矩是东家定的,东家让咱们这会儿来打扫,咱们不敢不来,您老让让,咱们要扫地。”

    孔七明白了,这是林安儿在捣鬼。

    “你们东家在哪儿?”

    一个婆子好心地指指屋外,这谪仙似的公子真的让人无法抗拒,大婶也好色。

    屋子里面已经不能待了,大婶们的脏抹布甩到歌ji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惊得她们又哭又叫。

    孔七决定要和林安儿谈一谈,金玖啊,你媳妇这样了你造吗?

    孔七优雅地走出屋子,宛若闲庭信步,那几位秀才对他更是佩服,名门公子果然与众不同,这般狼狈的境地他依然风度翩翩。

    他们跟在孔七身后也出了屋,一眼就看到屋外不远处的草亭里正坐着一位小姐。

    小姐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头上插着点翠鎏金玛瑙簪子,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冬日里的庄子一片萧索,天高云淡下,她坐在那里,就如寒江之上的一朵红帆,美得如同画中人。

    孔七可没有这几位的闲情逸志,他是不会被林安儿骗倒的。

    “林大小姐,我招你惹你了?”

    那几位秀才都有些诧异,孔七公子温文而雅,怎会忽的言语粗俗,且还是对着这样一位小美人。

    林安儿俏脸一沉,对孔七道:“我八姐给你带了那么多物件,就连你脚上这双鞋也是我八姐做的,你穿着我八姐做的鞋,却在我林家的庄子里狎ji,你对得起我八姐吗?”

    众人明白了,这位原来是孔七公子的小姨子。

    小姨子骂姐夫,这是常有的。

    但这位是孔七公子,是他们眼中的谪仙,这种狎ji的下做事,就让他们这些凡人来做吧。

    于是这几位秀才争着向林安儿表态,个个都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把孔七洗得要多白就有多白,要多水灵就有多水灵。

    孔七感动得眼泪快要流出来,决定回到京城,就在父亲面前推荐这几位。

    林安儿目的达到,懒得再看这些读书读得脑子进水的人,她哼了一声,扶了红霞的手转身走了。

    孔七无奈,只好对几位秀才道:“那是在下妻妹,尚未及笄,几位学兄莫要笑话。”

    这几位的眼珠子还在林安儿的背影上,张安生问道:“早就听闻孔七公子的岳家是骁勇侯府,这里叫林家庄,那这位想来也是侯府的千金吧?”

    孔七对这位张秀才印像最深,这几日听了许多张秀才的八卦,听他这样问,便道:“张学兄所言不差,这位是侯府的九小姐。”

    金玖走时告诉过他,虽说这里离京城甚远,但也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林安儿是金家人的身份。

    于是他只说林安儿是九小姐,却没有说出她是金家少奶奶的事。

    可是看那几位的模样,他有些后悔了,还不如告诉他们林安儿早已名花有主了。貌美如花又待字闺中的侯府千金,秒杀这安州城里大小闺秀,的确引人想入非非,尤其是那位刚刚经历桃花劫的张秀才,看着林安儿远去的背影,眼睛都痴了。

    虽然知道张秀才就在其中,林安儿也懒得去打听哪一个是他,她对带自家姐夫做坏事的人统统没有好感。

    破坏孔七的聚会对林安儿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又过两日便是大集了,她是她盼了几天的事。

    一大早就让王顺备了马车,带上红霞和红云去赶集,王顺不放心,让自家婆娘也跟着,孔七无奈,他虽然对市集这种吵杂的地方甚是反感,但金玖不在,他身为准姐夫就要保护小姨子,因此孔七公子只好换下谪仙的装束,穿了身青布袍子,也和林安儿一起去赶集。

    红霞和红云都是家生子,从小就在高家庄里长大,小时候都随着爹娘兄弟去过集市,家乡的风土人情虽与这里不同,但说起来赶集的事还是如数家珍。

    “咱们京城附近的大集都是逢五逢十的,集上有唱折子戏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乡下人赶着大车来赶集,卖鸡蛋的,卖土产的,还有卖花布卖头绳的呢,庄户人家平日里见不到买不到的,都能在集上找到。”

    林安儿听得两眼放光,问王顺婆娘:“王嫂子,咱们这里的大集上也有唱戏的和打把式卖艺的吗?”

    王顺婆娘笑道:“有的,只不过这唱戏的都是这里的草台班子,和京城的戏班子不能比,可咱庄户人家哪里懂戏,就是听个乐呵,咱们出来得早,可咱庄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更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十个里面倒有八个是冲着听戏去的。”

    可不是嘛,就连王顺婆娘也用心打扮过,梳着溜光的髻子上不但插了银钗,还戴了红绒花呢。

    林安儿挺高兴,连同自己的两名丫头,再加上王顺婆娘,每人给了二两银子,让她们在集上花销。三个人喜出望外,连忙谢了。

    集上人山人海,一眼望去都是人,林安儿出城里除了带着两个丫头,还有两名保镖,金玖给林安儿留下四位保镖,这是其中两位。

    可一到集上,这两名保镖就皱起眉头,这么多人,很容易把大少奶奶跟丢了,他们是男子,又不能靠得很近,只好巴望着大少奶奶不要总往人堆里钻。

    可林安儿就喜欢往人堆里钻,没过一会儿,她手上就拿满了零嘴儿,炉打滚、小糖瓜儿、爆玉蜀黍,看到吹糖人儿的,她又迈不动步子,买了个最大的糖人儿,让孔七帮她举在手里。

    “哎呀,果然是孔七公子,没想到您也喜欢一探民间风物。”

    迎面正好碰到三位秀才,就是那日在庄子里被林安儿轰走的几位,其中就有张安生。

    这恐怕是孔七长这么大做过的最接地气的事了,他举着小姨子的糖人儿,有些不好意思:“妻妹想来逛逛,我不放心,只好陪她一起来。”

    今天的林安儿打扮得像个小家碧玉,看不出高贵冷艳,却更加甜美俏丽,几个秀才眼珠子又移不开了,气得孔七咳嗽了几声,他们这才回过神来,也都怪不好意思的。

    林安儿之于孔七,不但是朋友妻,更是小姨子。且相识这么多年,在孔七心里,早就把林安儿当成小妹妹了,看到这几人如此失态地看着林安儿,他很生气,看这几人倒也有些学间,没想到竟是登徒浪子,尤其是那个张安生,前几日自己还同情过他,没想到为人竟如此孟浪,难怪他会遇到桃花劫,活该!

    那几位可并不知道,孔七已经把他们列入黑名单,甚至还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他那身为学监的兄长。

    林安儿不以为意,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小吃摊子上,趁着孔七和那几个秀才说话,她又钻进人堆里,过不多时,举着两串麦芽糖出来。

    麦芽糖是一小堆串在签子上,两根签子搅来搅去,把麦芽糖搅成各种形状,小孩子们全都喜欢。

    林安儿不是小孩了,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麦芽糖,甚是新鲜,旁边的人流挤来挤去,可丫头们和孔七把她护住,不让那些赶集的人碰到她身上。

    可这时,林安儿却感到有人在摘她的荷包!

    有贼!

    那人的动作又轻又快,一般人根本不会发觉,可林安儿不是一般人,她是司空星的女儿!

    林安儿出手如风,紧紧扣住那人的手腕,她一回头也吃了一惊,原以为这是个本事不济的小扒手,没想到这个想偷她荷包的人竟然是张秀才张安生!

    这几人其实正和孔七告辞,客套话还没有说完,张安生就趁机来偷林安儿的荷包了。

    “嘿嘿,我知道你是谁了,你肯定是张秀才。”

    并非是林安儿假装不知道,在此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哪个是张秀才,根本没人给她介绍过,她又懒得打听,当然不知道。

    看着这个被自己扣住手腕的人,林安儿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就是张安生。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是贼坯子,或许他们并非骨骼精奇,也不是可造之材,但他们天生有颗做贼的心,虽说功夫并不高明,但他们不屈不挠,因为偷东西是他们的爱好,是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病,不治之症。传说大成有位王爷就有这个病,你不让他偷东西他就恨不得把手砍了,因为太痒了。

    王爷的病一直都没能治好,张秀才更是永远无法根治的绝症了。

    看到自己的手腕子被林安儿捉住,张秀才这才恍然大悟,他方才只觉得这位林九小姐天生丽质,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可怎么就这样伸手去偷人家荷包了呢。自己再缺钱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手的,且,人家还是位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自己这样做,不会让人以为他是偷荷包,只会被人认为他是想要偷香窃玉。

    读书人最忌这个名号,例来偷香窃玉之徒都被称做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而现在同行的另外两位秀才,还有清贵不可方物的孔七公子全都在看着他,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斯文败类。

    只有林安儿没有鄙夷地看她,她冲他狞笑,又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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