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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我回来了!”一身青衣小帽打扮的李鹤章推开房门,大步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安坐在椅子边写大字的李鸿章,笑了笑,“二哥倒是好兴致,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练字。《》 ”
“练字可以修心,越是在这个时候,心越要沉稳才是。”李鸿章微微一笑,慢腾腾的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这才停下笔,又左右看了看,感到满意了,才点点头,慢慢的放下笔。
放下毛笔后,李鸿章这才抬头看了看李鹤章:“情况打听的怎么样了?朝廷宣布精武军为叛军后,李永吉他……在当地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比如说当地百姓的民心背向是如何的?向着朝廷的多,还是向着李永吉的多?”
“嘿嘿。”李鹤章笑了笑,“有水么?渴死我了,喝完了再说。”
微微摇了摇头,李鸿章这才指了指桌边的紫砂茶壶:“喝吧,刚沏的茶,现在有点凉了,不过正好解渴。”
“好!凉了才好!”李鹤章搓了搓手,几步走过去,然后也不用茶杯,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就喝。
看到李鹤章这幅粗鲁样子,李鸿章并没怎么动气,而是背起手来转过头,看向了窗外那一片红彤彤的晚霞,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当初李永吉跟朝廷为漕银的事情闹僵的时候,李鸿章受曾国藩之命过来调解,当然,调解只是表面原因,主要原因是过来探听精武军的虚实,并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要知道在那个时期,陈玉成刚刚率军在安庆把湘军打了个落花流水,并顺势打破汉口跟武昌,劫掠一番后才退守九江,虽然湘军靠着韧性以及雄厚的实力挺了过来,但也是元气大伤。
也就是在那之后。曾国藩认识到了洋枪洋炮的重要性,因为在安庆之战中,明明湘军人数占优,但却被人少的陈玉成各个击破,这除了陈玉成勇猛善战,指挥有方之外,他那支总数达两千,全部装备了西式洋枪洋炮的亲卫队更是功不可没。
没错,在安庆之战中,陈玉成的杀手锏。就是那两千名装备了西式洋枪洋炮的亲卫队,这支亲卫队不但全部使用洋人的洋枪,而且还有四门小洋炮,也就是6磅青铜野战炮。
那些洋枪射程远、火力猛,四门洋炮更是轻便灵活威力强,陈玉成就是靠着这支全洋枪化的部队打头做尖兵,其他部队在后,然后等先头部队用洋枪洋炮打散自己的先头防御后,再让后续部队向着这个缺口猛冲。结果往往就是一战而下。
此后的战斗中,陈玉成基本都是这个套路,都是那种洋枪队打头,后续部队猛冲。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战法,湘军那么多猛将良兵愣是挡不住,结果被陈玉成接连攻破各个营垒,最终把湘军打的一败涂地。导致湘军在安庆城下花了老大工夫才造成的良好局面功亏一篑。
此后陈玉成的部队还一直打到了武昌跟汉口,估计也是弹药打没了,加上过于孤军深入。才又退守九江,但就算如此,被打残的湘军也无力在短期内发起反击了。
似乎是以前失败惯了,这次大败后,曾国藩没有再去要死要活的跳江,而是继续总结失败经验。
总结来总结去,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如果没有这些洋枪洋炮,原本这些长毛是不会赢的,那么发匪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洋枪洋炮呢?很简单,必然是洋人开始插手了,是发匪跟洋人勾结在一起了!
这个结论让曾国藩很郁闷,实话说他对洋人的观感并不好,不过他还不至于老糊涂到当缩头乌龟,盲目拒绝外界的一切变化,所以他也知道,洋人虽然可恶,但战力不可忽视。
不过在曾国藩此时的认知中,他并不认为洋人近战多厉害,也不认为西方人在军事制度上也全面超过了中国人,他觉得洋人就是火器犀利,没了那些犀利的洋枪洋炮,洋人在他们面前根本都不是个。
其实曾国藩早就认识到火器的重要了,很早就开始自己研究火器,不过受制于技术水平,无法生产出合格的精钢以及合格的枪管,所以只能是加厚加重,制造出大口径的,像小炮一样要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用的加重型抬枪,但就算如此,这种武器也比清军主力部队装备的抬枪要强了。
他的湘军中大量装备了这种自制的重型抬枪,不过在那场安庆之战中,让他认识到自家生产的火器面对洋枪洋炮还是不行,因此他决定想办法采购一部分洋枪洋炮,既能拿回来仿制,也可以增强自己的实力。
跟洋人直接买的话,他下不来这个脸,也不认为洋人会卖,毕竟洋人现在跟朝廷还是战争状态,而且已经开始支持发匪,想来想去,要买上好的洋枪洋炮,似乎就只有跟精武军买了。
李永吉的精武军,那时候还是朝廷兵马,而且打的长毛鬼哭狼嚎,至今没有一次败绩。虽然那支部队没跟陈玉成的兵马正面碰过,但却一战把与陈玉成齐名的李秀成主力打残了,而据说精武军之所以这么生猛,靠的就是大量的洋枪洋炮。
正好,就在曾国藩打算派人跟李永吉接触的时候,王三武私自截了漕银,从此让精武军跟朝廷的关系急剧恶化,曾国藩出于各种考虑,这才一边写奏折劝朝廷要冷静,又一边急忙派出李鸿章为特使,去劝说李永吉冷静,同时么,也是凭着这个借口,来江苏这边看看精武军的情况,如果合适,就跟精武军接触,并购买一批火器。
李鸿章倒是也有点胆子,为了加快速度,居然就带着自己的三弟,假扮成客商,又临时雇佣了几个跟随,然后就坐着英国人的汽轮来到上海,结果他刚到上海没多久呢,就听到朝廷大肆封赏的命令下来了,
这个时候。李鸿章一下就看出这是朝廷的分化瓦解之策,为了防止意外,他就没有贸然去接触李永吉,想等一等看一看,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精武军集体剪辫子的事情,这在李鸿章看来,已经无异于黄袍加身,果不其然,此后朝廷再也不能忍。直接把精武军说成叛军,朝廷跟精武军这下算是彻底翻脸了。
李鸿章别看很受曾国藩看重,自己也认为自己很厉害,平时也表现的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但他其实胆子很,他认为自己要留着有用之身做大事,所以一听说精武军跟朝廷翻脸,为了防止意外。他果断的去了洋人的租界,然后又派自己的三弟李鹤章出去打探消息。
当然,也不能说是派,因为李鹤章是自己要求出去打探消息的。按照他的话说,认识他李鹤章的人不多,又不如李鸿章重要。他们东乡李家可以没有李鹤章,但绝对不能没有李鸿章。所以他出去打探消息最合适不过。
就这样,李鸿章坐镇上海公共租界运筹帷幄,李鹤章则孤身一人去打探消息。李鹤章先去了精武军的老巢青浦县。然后又去了一趟苏州,等觉得消息也打听的差不多了,怕二哥等的急,这才重新赶了回来。
“呼。”似乎是喝完了水,李鹤章长长的呼了口气,这才一抹嘴巴,重重的把茶壶放在桌子上,也顺势的把李鸿章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厉害,厉害啊。”看见李鸿章看向自己,李鹤章苦笑了下,“来,二哥你且坐下,我跟你慢慢说,我这次外出啊,真是不虚此行,之前你我的很多猜测,可能很多地方都是错的。”
紧接着,李鹤章就开始把他这次刺探之旅娓娓道来。
刚开始,从租界出去的李鹤章也是心怀忐忑,因为这时候的上海早已沦陷,原先的上海知县早就被县衙自己的衙役抓了领赏,此后县衙的权力也由新成立的上海市政府接管,第一任市政府的知府,不对,是那个什么市长的,是一个叫杨坊的家伙,这人据说以前是个商人,还是个捐班道台呢。
此后,上海街头到处都能看到剃着光头,戴着黑色斗笠,打着白色绑腿,挎着腰刀的所谓警察。这些剃光头戴斗笠的警察到处巡逻,稍有风吹草动就上去盘问,好在并不欺压良善,也不乱收钱,所以治安反而比往常要好。
李鹤章也被警察盘问过一次,不过听到他说是外地来的客商,而且是汉人后,很快就放过他了,只是临走的时候劝他剪掉辫子,说这才是汉人的样子,说辫子是满人的东西,是强压在汉人头上的屈辱。
李鹤章心中有鬼,就在考虑要不要忍痛把辫子割了当掩饰的时候,很快就发现其实没这个必要。
因为他偶尔在一家茶馆喝茶的时候,听到一些从青浦县买了一批珍珠过来的客商说,精武军只是自己割掉辫子,也鼓励别人割辫子,但却从来没有强迫普通百姓割辫子的。
这么一来,对自己辫子深有感情的李鹤章就免去了这层烦恼,然后就找上那几个珠宝商,熟络的攀谈起来。
很快,李鹤章就通过那几个客商掌握了一些信息,那就是除了上海外,整个江苏稍微大点的城市,都已经在精武军集体发声后,自动的叛变投诚。
也就是说,不止是上海县是自发的改换门庭,其他像松江府等没有精武军主力部队驻扎的地方,要么是当地驻军叛变,要么是当地衙役叛变,要么是当地的民团起事,总之在朝廷下令精武军是叛逆的那一刻,整个江苏地区就全部易帜,朝廷的力量就好像沙丘一样,被一推就倒,看起来就像一幅民心所向,望风景从的样子。
原先李鹤章还不太理解,他觉得精武军起家不过一年,根基很浅,既然朝廷下令精武军是叛逆,那江苏这块地方怎么也有些忠臣义士起来反抗吧,怎么会一幅大势所趋的样子呢?
当他把这些疑问问出来之后,那个大嘴巴的珠宝商又开始得意洋洋的解释起来,而且他的解释好像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相当的顺溜。
按照那个姓林的客商说,精武军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历史,可自从李永吉起事以来,不说军事上的辉煌战果,就算在民生上。那也是可圈可点。
只要跟精武军有关系的人家,就可以免去官府的一切苛捐杂税,就可以不受官府与乡绅的欺压,就可以买到低于市场价的廉价粮……
可以这么说,只要投靠了精武军,哪怕你不给人当兵呢,只要家里有人给精武军做工,去当那什么农民工,给精武军修路修桥修房子之类的事情,全家也可以受到精武军的庇护。而时间越早,受庇护越早。
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不交税,不受欺,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而这一切的一切,只要自家有人跟精武军扯上关系就成,这种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说哪怕全家不交税过半年。你就能过的比别人好很多。
在精武军当兵就不说了,吃住全包,饷银还高,且都是足额发放。一点没有克扣,很多精武军官兵都是把饷银直接寄回家,自己一点不用,因为根本用不上银子。
给精武军做工也不错。精武军每打下一地,都会招募大量民夫做工,通常都是大动干戈的修桥铺路。也有大规模的修房子或者修水利的,反正做的其实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官府才会去做的事情。
但往常官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般都是强征徭役,能给民夫一点糊口的工钱就不错了,可精武军大量招募你做工,不但包吃住,还给你发高额的工钱,平均每人每月最少也有一两银子的进项。
不仅如此,去给精武军做工的人,家里不但可以享受免税的待遇,还可以凭着工人家属的身份,去李氏旗下的粮食铺子买到定量的廉价量。
另外,家里有人在精武军当兵的军属,孩子可以去上免费学堂,也就是孩子上这些学堂,学堂包吃包住包学费,你自己不用为此负担一文钱,做工的工人如果连续给精武军做满三年工,家人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也就是孩子可以去免费学堂上学。
最后那林姓客商总结,在李永吉的治下,无论家里有人去给精武军当兵还是做工,都可以免去苛捐杂税,免去各种欺压,能拿到高额月薪,能买到低价粮,孩子还能免费上学,能做到这些,并且一直在做,从不背信,这能不让人忠心拥戴么?别人看了能不眼红么?
那林姓客商还说,在过去,精武军无论是招兵还是招工,数目都是有限的,很多赶不上的人都为此痛心疾首,时间一长,随着精武军的节节胜利,随着那些跟随精武军的人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些依旧要向朝廷缴税的人不怨恨精武军不收他们,却怨恨起朝廷来。
时至今日,除了那极少数官员外,大多数人都渴望精武军自立为王,因为他们认为只要李永吉自立了,他们都可以算是李永吉的子民,那也就可以享受到一样的好处了。
这就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再加上精武军的强大实力,当朝廷正式下令精武军是叛乱的时候,别的地方不提,至少江苏一地,其实百姓都是高兴者居多。因为他们不认为这是坏事,反而认为这是好事,甚至认为一旦开仗,清廷必败无疑,太平军也完全不是个事儿,新朝必然是李永吉坐天下,而他们就算不能享受到精武军官兵的待遇,起码也可以享受到不纳粮的好处吧。
听到这里,李鹤章就浑身冷汗淋淋,知道这一招相当狠。别的不说,光一个精武军下不纳粮,就可以让全天下所有的老百姓疯狂。
想当年,李闯就是靠着不纳粮的口号打垮了明朝,想当年,清廷就是靠着永不加赋才凭着外族坐稳了汉人的江山,想当年……总之,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这天下还真的没法跟李永吉比。
不过,李鹤章不是无知百姓,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不收税?那李永吉靠什么养军?靠什么给官员发俸禄?更何况精武军不但不收税,还给老百姓那么多好处,怎么看都是亏大本的事儿。
所以在李鹤章看来,这就算是真的,也只能是一时的收买人心,甚至具体实施都有困难,恐怕只有极个别的地方这样,大多都是宣传。而且。以前是受惠的人少,还没关系,现在整个江苏都易帜,这么多人要管,他总不能继续不收税吧?
问到这里,林姓客商又说了,人家李永吉自己就是大商人,人家是靠自己做买卖赚的钱养兵养工,而且现在易帜了又如何?人家搞的是地区自治,根本不需要为官僚体系掏出半个子。
那姓林的人说。如今各地易帜之后,除了精武军有主力部队驻军,控制力比较强的松江府、苏州府、无锡、常熟、常州、杭州等地外,其他小地方都是实行自治。
也就是说,当地县衙府衙都不再起作用,由当地商人进行联合推举,推举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当市长或者县长,类似于以前的知府跟知县,然后由这个新的市政府或者县政府来掌控一地的大权。
新政府成立后。政府运作费用先由这些商人自己出,也就是说先不对治下的百姓收税,但如果民间有诉讼官司或者其他纠纷,则可以过来这些新衙门求判决。要是有地痞流氓闹事,新政府可以自行靠自家组织的警察部队镇压,也可以请求附近的精武军驻军协助镇压。
一般而言,除了苏州、无锡、常熟等精武军主力驻扎的地方外。其他上海的警察。其实就是上海的衙役换了一身皮而已,算是换汤不换药。
这些警察的服装跟武器都是精武军提供,警察头头,也就是局长通常也是精武军下派过来的,但薪水却都由当地新政府出,换言之也就是由那些在新政府任职的商人出钱。正因为如此,所以新政府的官员基本都是当地的商人士绅,一般是谁出钱最多,谁就当头,比如上海市政府的第一任市长杨坊,除了威望外,也是出钱最多才拿下来这个职位的。
“这不就是卖官鬻爵么?”当时李鹤章忍不住道。
“是卖官鬻爵没错。”当时那个喝高了的客商大着舌头道,“可清廷就不卖官鬻爵了?而且人家李大人虽然卖官鬻爵,可新政府不收税,官员都是自己掏腰包养着府衙县衙,对百姓来说还有比这好的事儿么?这叫什么来着?无为而治也就这样了吧?”
“现在不收税,不等于以后不收。”李鹤章当时皱眉道,“那些商人现在肯出钱,那是在先期投资,真等以后……哼!你见过商人做亏本买卖的事儿么?”
“哦,也不是不收税。”那林姓客商当时忽然一拍脑袋,“好像他们暂时先收取鸦片税,奢侈税。嗯,也就是谁抽大烟,谁买卖大烟,都要抽取高额税收。还有奢侈税,好像是根据土地多少收的,你名下土地越多,收税越多,还有开妓院的,开赌场的,也要收重税。
对了,还有个什么印花税,就是商人在本地不管买还是卖,只要交易完成,就要让新政府作保,印个戳,收取一点监督费。当然你可以不去找官府盖这个戳交这个税,但那样就没有保证,出了事儿没管的,加上这个印花税收的也不高,所以大家其实都挺乐意交这个印花税的。
其实光这些税收,就能养活一个衙门了,毕竟人精武军不要税啊,只是收税养活自己的小衙门,又有多难。”
“精武军不收税?”李鹤章当时奇怪道,“都这样了,他还不收税?”
“所以说是仁义之师啊。”林姓客商说到这,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可以这么说,当时的一番交谈,对李鹤章的冲击是巨大的,但他不相信对方说的是真的。因为真如此的话,李永吉等于是在自己拿钱养军养工,自己为大多数的老百姓谋福利而不求回报,就算是收买人心也没这样的。要知道这可是自己掏钱收买整个省,而且一收买就是近一年,就算是天下首富,也没这个财力吧?
养一只兵马有多难,需要耗费多少银子,李鹤章也不是不明白,毕竟他在李家当中,走的就是军伍路线,因此他很清楚一支军队每月吞金能力,更何况是精武军这种吞金巨兽。
虽然不信,可对方言之确凿。不像撒谎的样子,所以李鹤章决定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除了上海县城之后,他就能看到城外到处都是凉茶铺,铺子里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汉子,他们要么扛着铲子,要么带着锄头,大都说说笑笑高谈阔论,稍微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在附近做工的农民工。都是给精武军做工,开发李永吉私人领地的农民工!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说话如此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给李永吉效力。
李鹤章稍微一问,就问出了很多东西,从这些汉子的口中他知道,至少那个林姓客商关于李永吉雇佣农民工的福利待遇是没错的,这些农民工果然都是一日包三餐包住宿。而且新人一个月半两银子,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后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一年后一两办银子一个月。两年后二两,三年后三两。
而且,不管是不是试用期的新人,只要当了农民工。直系亲属的家人就可以不交税,还可以按照人口去买到低于市场价很多的廉价粮。注意,这里说的是人口。不是丁口,也就是廉价量的限量是不分男女,一人一份,而虽然是限量,但其实这个限量很高,一般只要不是超级大肚汉,绝对够吃的。
其实这些农民工家属不仅仅是能买到廉价粮,他们通常都有一个工作合同副本,你要是拿着这个副本去买布买油之类的,店家通常都会自觉的给你打折,最少都是打九折,厉害的都有打五折的。
这其实就是一种特权了,正因如此,所以给李永吉当农民工的人,家属在当地都是相当有身份有面子的一件事,身份上仅次于精武军的军属,比那些有功名的读书人还略强。
这让李鹤章相当惊讶,惊讶的不是这件事的内容本身,而是惊讶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辞别了这些高谈阔论四处吹牛的农民工,怀着沉重心情的李鹤章重新上路,这一次,他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青浦县,这个被称作精武军起家之所的地方。
要进青浦县,虽然不用交入城税,但外地人必须先登记,写明你的名字、籍贯,来这里做什么等等,然后看着没问题,按个手印,对方就会给你发一个硬纸卡,这就是你的临时暂住证,要好好保管,因为在青浦县无论是住店还是做买卖,都要用到暂住证。
青浦县的新县长叫陈敬堂,绍兴人,据说原本是青浦县知县的师爷,也就是陈师爷,江南易帜之后,他虽然钱不多,但因为熟悉本县的事务,过去跟李永吉还有李正祥的关系都不错,所以被大家推举为本县的县长,但其他像副县长、县财政局局长,警察局长等职务就是其他商人瓜分了去。
这些事情李鹤章只是稍微一打听,却没有深入的问,因为他不想接触这些,他只想看看当地的情况是如何的。
他先是装模作样的进了一批珍珠,价格倒真是让人吃惊的便宜,然后他借此作掩护,去县政府在交易合同上盖了戳,交了印花税,这笔生意就算是得到县政府的监管了,据说以后万一出现纠纷,就可以凭此去县衙打官司。
总之,凭着这个关系,他拉拢了一个县政府的办公人员,借**朋友,请他去吃酒,在酒席上盘问相关情况,这些情况让李鹤章了解了更多的内情。
在那名办公人员的口中,他得知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精武军的灵魂人物李永吉此时并没有忙着带兵北上救援王三武,而是早早的就去了广德县,并把那里化做一片军事禁区,外人不得进入,所以到底做什么没人知道。
也就是说,这么长时间以来,各地的易帜情况,并不是李永吉自己在主导,他根本就没兴趣管这些,他只一心管军队,而负责这些民政的,都是李永吉的哥哥、老爸还有外公等亲戚。
跟清廷彻底翻脸后,整合各地新衙门,联络各地精武军驻军等行政命令,都是出自那个新成立不久的江南工商总局,而江南工商总局的局长就是李正祥,副局长是李永昌与林光耀。
李正祥跟李永昌不提,林光耀也是李永吉的姐夫,所以这个江南工商总局也可以说是李永吉自家开的。
江南工商总局别看名字一般。但却掌管各地的财政大权,比如如何收税,收什么税,都是江南工商总局说了算。
另外,虽然这个工商总局明面上没有各地官员的任命权,但实际上也主导者各地衙门的官员任命。就是说别看你是地区自治,自己推举市县级的官员,但如果江南工商总局不认可你,你的官职就不算数,就必须重选。因此所为选举很多时候就是走过场,关键是工商总局认可你。
比如说那个上海市第一任市长杨坊,表面看是出钱最多,但其实上海有钱人多了,眼光高的商人也不少,想当官,想依附精武军的商人更多,并非就杨坊一个,实在是杨坊提前走了江南工商总局的关系。或者明说就是走了李正祥的关系所致。
简单说,这些民政上的事情,其实都是那帮提前依附李永吉一家的商人在主导,而这些商人手中握有大量金钱。背后又有精武军做依仗,加上打着李永吉的名号,民心所向,所以各地都是通行无阻。任何的反对声音,都会提前被当地被收编的精武军驻军或者民兵扼杀。
另外,精武军的主力部队。还有那些原先的驻军,在整个行动中都被要求不得干政,如果当地发生叛乱,当地县政府或者市政府要先让警察平叛,警察如果平不了,就由警察局长跟新政府的首脑联合起来跟当地驻军请求,当地驻军再获得江南工商总局的认可以及精武军总参谋部的认可后,才可以出兵平叛。
这看似繁琐,但精武军内部有一种神秘的利器,可以千里传音,所以命令的上传下达十分迅捷,比如淮安前线发生的事儿,通过这种千里传音之器,立刻就能传到远在广德县的李永吉耳朵中,所以哪怕李永吉远在广德闭营不出,也对各地部队管的死死的。
“二哥。”说到这的李鹤章叹了口气,“听到那里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李永吉绝对不是什么傀儡,而是真的实际掌握着精武军,否则他的家人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做出这些举措,因为要做到这些,必须当地的精武军全力配合才行。也就是说,人家那个李家跟咱们家也是一样,也是一人管军,其他人管政,一家人通力合作,凭着一手拿刀一手拿钱的手段,把整个江南一带管的如铁桶一样水泼不进。
而经过我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只要有精武军驻军,或者有精武军民工做工的地方,当地百姓对李家的认可度都相当高,你要是在大街上说李家人的坏话,不用送交官府,当地人就能把你打死。
我曾经亲眼看见一名老先生因为在茶馆说了几句李永吉的坏话,结果当场被几名农民工给围殴致死,事后大家还拍手称快,把那些农民工当英雄,那些警察过来了也就是简单一问,根本就没处罚那些农民工……二哥,我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您应该明白吧。”
“嗯,收买民心这方面,他的确有一套。”李鸿章点了点头,“那这么说,至少在江苏这一地,当地老百姓都是完全向着李永吉了?”
“差不多吧。”李鹤章点点头,“除了极少数人,大多数人都向着李永吉,这种民心所向的情况相当明显,而且跟发匪那种强迫的情况不同,人家是真正发自心底里的拥戴。当然了,平心而论,李永吉的所作所为,也的确够让这些人真心拥戴。说句实话啊二哥,如果不是我觉得他这种情况不会长久,如果不是我觉得里面总有些事情我看不透,我也要为他的这些举措叫好,真想就此投奔他得了。
可问题是,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钱?都说他做买卖赚的,但做什么买卖能不收税就自己养一个省的军民?就是贩卖鸦片也没这么赚吧?”
“哼,那还用问,他自己没钱,自然是洋人在背后支持了。”李鸿章眯了眯眼,“这李永吉一家过去不过是,就是靠一手拿钱一手拿刀的方法,但说到底还是一个钱字!可他哪来这么多钱?就算他掘到一座金山,可他哪来那么多洋枪洋炮?哼哼,三个主力营团,六七万人,全部都是洋枪洋炮,这得多大手笔?没有洋人撑腰,他能做的来么?可洋人凭什么这么大力气支持他?”
“是啊,凭什么呢,我也纳闷呢。”李鹤章也皱眉道。
“当然是放长线钓大鱼。”李鸿章捏紧了拳头,“洋人这是看到没法靠武力夺取我大清的江山,就干脆效仿吕不韦,打着奇货可居的主意,下大力气投资在李永吉那个毛头孩子身上,就是想让李永吉最终夺了这江山,然后他们就可以用控制李永吉的方式掌控我泱泱中华,哼哼,好算计,真的是好算计啊!”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