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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对于程学毅这位先生,程仲也是人尽其用,抓住机会请教各种科举相关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程学毅还觉得程仲的问题有些白痴可笑,但是渐渐的,程学毅发觉自己笑不出来了。程仲的问题逐渐的深入,从县试的流程和注意事项,然后慢慢到考卷的作答技巧,再然后具体到破题的方式,八股的对仗以及结尾如何等等。
有些问题,甚至是程学毅一时都回答不上来的。
在此过程中,程仲也不得不佩服程学毅学识的广博。当然,是在科举应试方面。
本来,在得知程学毅只不过是个秀才的时候,程仲的心中多少是有些看不起的,毕竟在后世的影视作品中,秀才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层级了,见多了也就轻视了。但是现在程仲发现自己错了,就程学毅的学识来说,就不是自己所能企及的。其实别说秀才了,就是很多童蒙,那也是程仲望尘莫及的。
程仲感觉自己就是在和光阴赛跑!只是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不一定够呀。
“程仲——”就在程仲有些神游物外的时候,却听到程学毅叫他的名字。
程学毅对于程仲的改变非常的惊诧,难道传说中都是真的,真的有人可以在一夜之间洗心开窍?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程仲这个痴呆儿竟然是一棵好苗子呢?几乎错过这样一块美玉啊。程学毅虽然对程仲曾经的顶撞心中不舒服,但是毕竟是爱才之人。在发现程仲的资质比之程廉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后,他对于程仲的教诲也从之前的程仲问了而才答,慢慢转变成会经常主动的提点程仲了。而以往受到关注最多的程廉却被程学毅不知不觉中放到了第二位。
“先生,您叫我?”现在的程仲对于程学毅的态度已经恭谨了很多。
“你随我来。”在满屋子学生不解的注视中,程学毅当先转身离开了。程仲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他有预感,程学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他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广富林市,来到了河边。
这条河横穿广富林市,河道上经常会有一些船只经过,也算是热闹。
终于,程学毅背着手停了下来。
“知道我今天把你叫出来是为了什么吗?”程学毅面对着平静的河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程仲心中腹诽不已,心说你叫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紧接着他又眼前一亮,不会是程学毅事先知道了考题,或者是有什么应考秘技教给自己吧?
“是了,是了!”程仲的心中暗暗的兴奋,肯定是这样了,再过六、七天就是县试之期,这个时候将题目透露给自己正合适!只是,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要单单把自己一个人叫出来呢?是为了保密?还是说程学毅的手中有保送的名额?听说现在华亭县的教谕董毕昌曾经是程学毅的同窗好友,两人的私交不浅,说不定真有什么内幕消息呢。习惯了后世“潜规则”的程仲胡思乱想起来。
事实证明,程仲当然是想多了。
别说程学毅不会知道考试的题目,就是董毕昌都不可能知道。县试的题目都是县令当场定下的,一个勉强算是入流的教谕根本没有权利去定考试题目。
“程仲不知,请先生示下。”程仲老老实实的说道。
程学毅沉默了一会,似乎是想找到合适的词语,然后缓缓的说道:“虽然我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你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
程仲在这段时间展示出来的学习能力几乎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很多书籍虽然有不求甚解的嫌疑,但是其接受能力也是程学毅生平所仅见。
虽然程学毅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而程仲年不及弱冠,实际年龄刚刚十六而已,但是程学毅却觉得程仲似乎和自己是站在同一个年龄段上,因此交流起来也不存在居高临下教训的意味。
听了程学毅的话,程仲的心中不自觉的涌起几分得意。你以为这一年的图书馆是白呆的吗?
如果没有这一年的积累,程仲绝对达不到现在的程度。
科举考试何其之难,即便仅仅是童试,对于考生的底蕴和功底要求也已经非常高了,靠一个月的突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在程仲在穿越之前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这才能够勉强跟上。
看到程仲脸上的神情,程学毅愈发的担忧,又说道:“程仲,你认为读圣贤书的目的是什么?”
程仲一愣,随口说道:“我娘常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读书当然是要科举得中,一展抱负了,天下这么多读书人孜孜以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其实,程仲本来想说的是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然后娶上几房**美妾,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的。但是这话说出来太过无耻,因此程仲这才换了个说法,但其实都是一回事儿。
就好比后世,一个人说自己的理想是“金钱和美女”,那就是俗!大俗特俗!如果说是“事业和爱情”,虽然事还是一回事,但是感觉起来就特么的高大上了!
还比如,一般的人追求美女说的是:“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俗!说不定还会招惹来一个巴掌。但是徐志摩之流则会说:“我想和你一起起床!”,这就显得浪漫温馨了。
“一展抱负”,听起来多正大光明?谁又知道程仲的抱负就是所谓的金钱和美女呢?
程学毅根本就没有被程仲的小聪明所骗倒,而是摇了摇头说道:“程仲呀,先生有一句话必须告诫你。读书首先是要明礼义,也就是所谓的修身,然后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不能做到第一步,那就从一开始就踏上了歧途,走的越远也就越危险了。”
对于程学毅的告诫,程仲不以为然。心中猜测:这老小子不会是看见自己进步的太快,怕自己打赌输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放慢脚步吧?
仿佛看透了程仲的心中所想,程学毅说:“如果你是担心赌约,那么赌约就此作罢,就当是先生输了可好?”
程学毅这么一说,程仲有些迟疑了。这老小子既然不是为了赌约,那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为自己好?
“给你讲个故事吧。”程学毅的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
“那是嘉靖二十七年的秋闱大比,虽然我名落孙山,却见证了一场传奇。在那次秋闱中,有两位举子所学难分轩轾,主考也难以决断点哪位成为会元,虽加试了几场,一直都没有结果。最终,主考以《四书》之‘○’,命各作一破题。一人破题为:‘圣贤立德之先,得天象也’。而另一人则以‘圣贤立德之先,无方体也’破题。两人都从天象上破题,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得天象’是本乎、顺乎自然等等,‘无方体’指的是‘无方’就是‘有圆’,最终前一人夺得了那一科的头名。”
程学毅顿了顿又说道:“你或许还是不以为然,甚至可能更认同后一人的破题。”
程仲默然不应,程学毅说得不差,程仲确实觉得“无方体”的破题更好。
程学毅见程仲紧抿的双唇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又说道:“做人外圆内方,凡事都有个尺度和原则,如果‘无方体’,则是失去了起码的原则,做人便会不择手段,没有底线,最终……”程学毅又叹息了一声:“同样是惊采绝艳的两人,一人高居朝堂之上,而另一人则在身居高位后,罢官免职。一个人最重要的便是本心,失去了本心,那么就是能力越大,危害越大了,最终也只能害人害己。先生的话你好生记得,只希望我是杞人忧天吧。”
程学毅如此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不免让程仲有些触动,自己从后世穿越而来,确实没有古代书生的酸腐之气,但也因此显得太过灵活,甚至没有底线。做什么事都具有极强的目的性和功利性,甚至可以不择手段。这在程仲的观念中一直不觉得是错的。但是程学毅的一番话,却引发了他的深思,难道这种做法真的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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