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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花一两银子,给春娘买了两身厚些的衣裳,然后花几文钱,给茶茶买了一朵珠花,又花几文钱,给葫芦买了一支毛笔。
春娘绣的那一块小童手帕,很快便卖了出去,得了四十文铜钱,这已不是小数目,够割二斤猪肉了。
剩下的一块何仙姑手帕,暂时还没卖出去,如今天冷,街面上的人少了许多。就连临街的铺子里,那酗计也个个缩着脑袋,把手揣在衣袖里暖着,只有客人上门时,他们才笑着迎一下。伸出手来打招呼。
芙蓉去了一家绣铺,想着绣铺里都是绣品,掌柜的应该识货,如果能卖给绣铺,那以后就不用沿街叫卖了。
掌柜的看了看手帕,倒是很喜欢,伸出一个巴掌来:“这个数。”
芙蓉高兴起来:“掌柜的,五两银子,您真识货,以后我们家的手帕,都拿到你这卖。”
掌柜的冷笑一声:“五两银?五两银能把你也买下来了。我说的是五文钱。”
怎么说前一块手帕也卖了四十文,如今掌柜的明知这绣工不错,却只给五文,看来,果然老奸巨猾。
芙蓉不愿意:“至少得四十文。”
掌柜有意压价:“就五文,卖就卖,不卖拉倒。”
芙蓉当然不卖,这可是春娘的心血,做了一整夜的东西,到最后只能换两个烧饼钱,那芙蓉宁愿自己留下。
刚出铺子门,就见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这马车芙蓉很熟悉,是喻只初家的。
果然,喻只初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由分说给芙蓉拉进了马车里,一面还调戏了掌柜的一句:“你真不识货。这手帕,我出十两银子买了。”
十两银子,够芙蓉家一年的开销了。当然,芙蓉知道,喻只初只是不想自己难堪,他想帮助自己。
芙蓉把手帕叠好,装进袖里。
“芙蓉,等到了喻府,我让帐房先生拿十两来,买下你的手帕。”喻只初信誓旦旦的。
车夫飞快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还不忘插嘴:“少爷,不是我说,帐房先生可不听你的。如今都是夫人说了算。”
车夫真讨厌,总喜欢把**裸的真相说出来。
芙蓉提着一个包袱,本来想着卖手帕的,没想到,马车一路飞驰。又被拉进了喻府。
喻夫人很快迎了出来,这倒是难得,她看到喻只初手里握的一支簪子,十分高兴的道:“我就知道,只初最心疼娘了,这不。娘的簪子刚碎了,只初就给娘买一支新的回来。”
原来,喻夫人半夜梳头。不小心将发间的玉簪子给弄掉到地上,摔碎了,她心疼的一夜没睡着,眼瞧着儿子买了一支差不多的回来,她还以为。是安慰她受伤的心的。
喻只初背过手去,将簪子藏了起来:“娘。这簪子,是帮我舅舅买的。”
喻夫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我就知道,你那个吃里扒外的舅舅,天天吃咱们的,住咱们的,没见他买过一次菜,甚至,没给你买过一次好东西,这不,苏小姐刚来,他就巴结上了。”
苏小姐一家,已从厩里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探亲,也不是什么访友,而是被贬斥回了怀海县。
如今她们一家,又住进了槐花巷子。
平时芙蓉来喻府,喻夫人总是百般不待见,捉住芙蓉,便要问东问西,这一次却是个例外,她拉着喻只初,说是让喻只初去换一身衣裳,这边,翻了芙蓉一眼,倒并没说话。
芙蓉正纳闷。
阿英从灶房里钻了出来,她到底对芙蓉印象深刻:“芙蓉,你来了,身上的包袱重不重,我帮你背着吧?”
芙蓉给她一个笑容:“不用了。”
阿英最是热情,探着身子说:“今儿你是来吃酒席的吧,我们府上摆酒席呢,做了很多好菜。”
“为啥摆酒席?”
阿英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们少爷的秋试……秋试你知道吧,就是考秀才,如今出了结果了,夫人高兴着呢,还有,苏小姐一家子来府上吃饭了,老爷说要给苏老爷接风,凑一块了,可不是要摆酒席?”
阿英说着,自己忙碌去了。
原来,喻只初为了这称浩荡荡的秋试,虽没有头悬梁锥屁股,但屋子里到底摆了不少书,看了书也好,没看书也好,这回好不容易秋试有了结果,喻夫人心疼儿子,想着犒劳儿子一番。
而苏怀山带着老胸到怀海城,喻老爷几次三番的跟夫人说,苏怀山在怀海城,没有多少亲戚,自己是苏怀山的至交,怎么着也得摆一桌,给苏怀山接风洗尘。
喻夫人当然不愿意了:“苏怀山被贬斥到怀海,你就得摆一桌,如果有一天,王爷更生气,怀海城也不让他们住了,让他们住到深山里去,你也追着去接风?”
喻老爷哑口无言,财政大权一向由夫人打理,他没有话语权。
陈九年却不愿意了,怎么着苏小姐跟他两情相悦,如今人家家道中落,灰不溜秋的回来了,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喻府连一场席面也不舍得摆,那苏小姐会怎么看自己呢,当场抗议:“姐,如果因为不摆席面,苏小姐生了我的气,不跟我好了,那…….那喻府我也不住了。”
“好好的喻府不住,你想飞到天上住去?”
“我…….我住到苏府去,反正你也不嫌丢人。”陈九年气哄哄的。
这话果然戳着了喻夫人的软肋,他们陈家,不过陈九年这一个儿子,如果去了苏府生活,喻夫人总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这场酒席,就是这么来的。
苏怀山在里屋跟喻老爷说话。
苏小姐跟芙蓉凑在一处:“芙蓉,我又回到怀海县了,以后,你可以常到我家来呢,你也知道。这里,我没有多少亲戚,怪闷的。”
陈九年悄悄凑上来,剥开一个金灿灿的桔子,芙蓉心想着,陈九年果然知道心疼人,这会儿都知道给苏小姐剥桔子吃了。没想到,陈九年一面听二人说话,一面把剥开的桔子塞进自己嘴里。
桔子太大,陈九年的嘴被塞满了。张嘴一笑:“哎哟,这桔子味儿不错哎。”
桔子汁直喷。
好吧,有种男人。生下来就应该是光棍。也太不解风情了。
苏小姐倒是不介意,掏出手帕来,示意陈九年擦嘴。
那么好一块手帕,怎么能擦嘴呢,陈九年至少应该小心收起来才好。
陈九年当然不怜香惜玉。接过手帕子,直接在嘴上一抹,白净的手帕子顿时黄了一片。如孝拉了稀。还是桔子味儿的。
芙蓉一看,原来苏小姐的手帕子上也绣着八仙过海中的一个人物,只是不是何仙姑,而是蓝采和。
芙蓉一高兴。从袖里掏出手帕来:“你看,我这块手帕上面绣着何仙姑。”
苏小姐一脸喜欢:“我那块是在厩买的,花了二两银子呢。是厩最大的绣坊做的,不过我瞧着你这块,论颜色,论构思,一点也不输于我那一块。且针脚这么细实,怀海城也有这么巧的绣娘?”
芙蓉道:“是我们家春娘绣的。我拿出来帮她卖卖。”
喻夫人神出鬼没的,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芙蓉身边,伸出手来,抢去了手帕,自顾自的愣神,继而,她毫无征兆的把手帕给投进了大厅的一个叙盆里。
大厅里的叙盆,本来是冬天才点燃,只是如今天气不好,湿气又重,喻夫人怕家里的物件受了潮,所以才叮嘱丫鬟,没事的时候,把叙盆点起。
叙盆跟个烧香的香炉一样,铜底,圆形,里面的火苗噗噗的往上冒。
芙蓉赶紧去火盆里抢手帕,哪里来的及,半边手帕已被烧没有了,何仙姑也被烧的不见了踪影。
春娘的一片心血,顷刻化为了灰烬。
芙蓉也顾不得什么淑女形像,上前去质问喻夫人:“为什么烧我的手帕?”
喻夫人冷冷一笑:“看你那手帕不顺眼,就烧了。”
“赔钱。”芙蓉当然要细细跟她算帐。
喻夫人懒懒的一挥手:“阿英!”叫了两声,阿英才跑进来:“给芙蓉拿两文钱。”
在喻夫人眼里,那手帕只值两文钱。
苏小姐不愿意了:“夫人未免不讲道理,那手帕做工如此细致,少说值二两银子,夫人只给两文?”
喻夫人冷着脸:“给两文已经不少了,大冬天的,饿极了,两文钱能买一个烧饼,这手帕能做什么?能挡饥吗?”
喻夫人从来不讲道理。
“赔我二两银子。”芙蓉一点也不退让,若是别人无意之失也就算了,但喻夫人行为如此恶劣,明明就是故意的。
喻夫人却坚持她的:“如果要钱,只有两文,不要,一个子也没有。”
喻只初都出来劝说了:“娘,你怎么能这样呢?人家绣一块手帕容易吗?你为何要给人家扔进火盆里?”
陈九年也暗自嘟囔:“神神叨叨的。”
喻夫人却还是冷着脸,她料想芙蓉拿她没有办法。
芙蓉当然有办法,对待喻夫人这种敌人,芙蓉的办法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夫人,如果你坚持不赔银子,那也行,我自己花几十文钱,赏给茶楼里说书的,把夫人的恶行编成故事,一天说三遍,每次说一个时辰,到时候,全怀海城的人,都知道夫人无缘无故烧别人的手帕,还耍赖不给钱。不出三天,夫人就红遍怀海城。一直红到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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