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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别的事,我也得回去了,就此别过吧。”芙蓉抖抖胸,确认银子还在胸口呢,转身欲走。
低个子姑娘却拉住了她的衣袖。
“我说了,不用谢了,我只是不想你们被卖到青楼罢了。”
低个子姑娘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这位…….女侠,我们用了饭,要坐马车去找我们要找的人了。”
芙蓉咳嗽两声道:“那你们去吧,我也得回家去了。”
低个姑娘伸出手来:“可是女侠,我们的银子,还有首饰,都忘在另一辆马车上了,我们现在没有钱雇马车了,可是我们家小姐……是没有脚力的,走不得路。”
芙蓉明白了,原来低个子姑娘是想问自己要一点车资。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芙蓉本想从胸口摸一锭银子出来,可是想想,坐马车哪里花得了那么些银子,而且,这些银子,还有用处的,伸手去摸钱袋子,然后从钱袋子里数了二十来个铜钱递给她:“这些,坐马车足够了。”
低个子姑娘掂量了一番,觉得有点少,似乎又不好意思再张口要,转身要走,芙蓉一咬牙,叫住了她们,一面又另数了十个铜钱出来:“给,这十个铜钱,够买烧饼的,也够喝上两壶茶的,只是你们,不要吃那么贵重的东西了。”
自此而别。
杨老爷子在家门口就把芙蓉截住了,就跟守株待兔似的:“我说芙蓉,你又跑城里折腾什么了?春娘躺床上头晕的厉害,你又不见人影,也不怕春娘有个万一,还好我帮着开了你们家钱匣子,摸了十文钱来。让赵老四又开了几剂草药,这会儿都熬上了,你个不中用的。”
芙蓉一听春娘有事,忙往家跑。
茶茶蹲在院子里熬草药,见芙蓉回来,松了口气,又赶紧“嘘”了一声,透过窗户,芙蓉看到春娘懒懒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大姐。春娘没有吃饭,说是吃不下去,我瞧着。春娘都瘦了呢,这不,刚开的方子,我先给春娘熬一碗,赵大夫说。若是喝了这几剂药,再不见好,就让你去城里给春娘请大夫,他看不了了。”茶茶有些沮丧,心里又有孝酸:“大姐,咱们白家村有个小病小灾的。都是赵大夫给看的,他说,春娘的病。他看不了了,是说春娘快死了么?”
芙蓉忙堵住她的嘴。
芙蓉只知道,春娘得的是心病。
而赵老四开方子所治的,是身体。
根本就是不对症的。
而心病,是需要心药医的。
葫芦坐在门槛上。安静的翻书,小狗老四还照例卧在他脚下。轻轻的舔着他的脚。
很难得,葫芦竟然还能自觉的翻书。而且,也没拿他的毛笔给小狗涂一身墨汁。
芙蓉蹲下去,给药罐子煽风,一面小声问他:“葫芦,这一回怎么学好了,自己会看书了?”
“大姐,我不是看书咧。”葫芦低头猛翻。
“那你是在做什么?”
葫芦吸吸鼻子:“我看看,把哪一页撕下来折纸蝴蝶好一点。”
芙蓉咳嗽了两声:“那书可是我拿银子给你买的,如果你撕坏了,下一回去学堂里,王先生要拿戒尺打手心的。”
“王先生才不会打手心,昨儿他打赵乐的手心,给扭到手腕了,这两天,王先生都拿不了戒尺了。”葫芦吐吐舌头,望了眼芙蓉,大惊失色:“大姐,你怎么肿了?”
芙蓉也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了自己一回:“我哪里肿了?哪里?是不是脸?”
芙蓉第一想法便是,是不是自己来回跑了几趟城里,累的身子发虚了呢。
葫芦指指芙蓉的胸口:“肿了,得喝草药。”
芙蓉脸一红,让茶茶看着药罐子,自己进屋去换衣裳,顺便敲了一下葫芦的脑袋:“孝子家家的,懂个什么!”
春娘果然在床上睡着。
芙蓉放下里屋的帘子,顺势开始解自己的盘扣,解开三个盘扣,把那包银子拿出来,轻轻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接着解扣子,想着跑的全身是灰,要换件衣裳才好。
才脱了一半,屋里就响起一个声音:“白氏芙蓉,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这声音如一道闪电,顿时芙蓉僵掉了:这声音,化成灰她也听的出来,明明就是苏畅。
苏畅怎么会在自己家里?且自己竟然没发现他,解了半天衣裳都被他看见了,脸上一红,扭过头去恨恨的道:“苏畅,你是鬼吗?能不能吱一声。”
“吱——”
芙蓉道:“你都看见了?”
苏畅无辜的点点头,指着芙蓉的衣裳:“刚才是只能看到背,这会儿,你看,你扭过头来,扣子还有一粒没扣上呢,我是看呢,还是看呢,还是看呢?”
芙蓉忙转过身去,将扣子扣整齐了,只是脸上发烫,跟着了火一样。
这个苏畅,竟然不偏不斜的,在自己家里,而且,自己竟然毫无知觉。也太有损斯文了。
这种感觉,明明还是那种,在胳肢窝搓了一个药丸塞进嘴里的感觉。
苏畅小声道:“白氏芙蓉,这回你学聪明了,知道把银子放到胸口藏起来?”
芙蓉这才自豪的道:“当然是吃一堑长一智。”
苏畅打开红包袱数了数银子,嘴里笑道:“贼人若是再抢银子,你不是又失银子又失美色?”
“你——”
芙蓉说不出话来。
“你一定是想问我来做什么的了,我就是想看看春娘什么时候能好,我们全家都想吃春娘做的绿豆腐呢。”苏畅装作不经意的道。
恰巧,春娘醒了,一醒过来,就拉过芙蓉的手哭起来:“我听说你去城里告状了?你这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衙门也是咱们这种人随便就能去的?他们是官。咱们是老百姓,我听说,去县衙告官,要先吃三十杀威棒,不管你有没有理,三十杀威棒都能打死你呀,你这孩子,我不允许你再去了。”
春娘的泪跟小溪似的,涓涓不绝。
芙蓉挤出笑脸来:“春娘,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也没有。”
葫芦抱着小狗进来,探着头道:“春娘。我大姐肿了。”
春娘上下瞧瞧,倒看不出哪肿了,便问葫芦:“你大姐,哪里肿了?”
葫芦盯着芙蓉看看,又吐吐舌头:“刚才还肿。现在,不肿了。”
苏畅道:“我都跟春娘说了,衙门是不会打你三十杀威棒的,那都是老黄历了。你又不是犯错的衙役,不过是老百姓,怎么会先打你呢。可是春娘记挂你,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芙蓉盯着苏畅:“是不是你告诉春娘我去城里告状的?”
苏畅一脸无辜:“当然不是我说的了。我又不是大喇叭。”
杨老爷子本来站在院子里看茶茶熬药,顺便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一听追究起谁告诉春娘芙蓉去告状的事,他自己心虚,赶紧回家去了。
“芙蓉,你没事就好,你一去城里。我就担心你,害怕你出事。这不,头一晕,又多花了几文钱,麻烦赵大夫来给我开方子,哎……我是不中用了。”春娘的泪一直不断,芙蓉拿出手帕给她擦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春娘,你放心吧,芙蓉去了趟城里,你瞧瞧,肯定是官司赢了,这不,还带了银子回来给你呢。”苏畅将那一包九十两银子递给春娘看,每一块银子后面,都印着“官制”二字,看来,是官家的银子。
春娘也奇怪芙蓉怎么会有官制的银子,芙蓉又不能说出,是从喻夫人那里得来的,便道:“春娘,这是……这是……”芙蓉还没想好怎么说。
春娘忧心起来:“难道是依依被她们卖了……这是所卖的银子?”
春娘又想多了。
早知如此,芙蓉真不应该把这银子拿回来,如今之计,唯有说:“春娘,这是喻府…….喻府让你看身子的,等你身子好了,咱们再跟她们细细的算帐。”
春娘却将银子又递给苏畅:“苏公子,一会儿你回城里,把九十两银子,代还给喻府吧,我若贪恋他们的银子,又怎么会躺在这里,我只是想知道依依的下落,银子,我一文钱也不要。”
白花花的九十两,芙蓉又开始肉疼了。
甚至有一刻,芙蓉都在想,为什么要在喻夫人面前做正人君子呢。
苏畅却麻溜的包起银子:“春娘说的也是,这银子,是喻府的,咱们要还给他们。”
“谁跟你是咱们。”芙蓉撇嘴。
苏畅从自己钱袋子里摸出一锭金子来递给春娘。
芙蓉以为是眼花了。可揉揉眼睛,细细一瞧,黄灿灿,硬邦邦,不是金子又是什么。
刚刚是一百两银子,如今是一锭十两的金子,芙蓉惊的说不出话来。
“春娘,这金子,是我们府上的,跟喻府没有关系,以后找依依,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们就收下吧。或是张贴布告,或是上下打点,都需要钱。”
春娘不知所措的望着芙蓉。
芙蓉拿起金子又还给苏畅:“我们不敢收。”
苏畅道:“你连县衙都敢独闯,还不敢收这一点金子?”
芙蓉硬是不收,苏畅也没有办法,临走前只得小声交待:“白氏,我再说一遍,下一次,你再敢独闯公堂,我……我……”
“你怎么样?”芙蓉反问。
“我说白氏!你——”苏畅着急了。
“不要叫我白氏。”
苏畅幽幽一笑,改口道:“好吧,白氏芙蓉,你下回去做什么,别拼了命的自己去行吗?若再闯公堂,你叫上我不行吗?”
“为什么叫上你?”
苏畅腰身一挺:“至少你被县太爷打死了,我还可以替你收个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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