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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田青仁的来访,苏畅显然觉得很意外。
田青仁却道:“听说苏大人今日府里有客,特意让我来作陪,我呢,不过在朝阳门当值,也没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礼物,这里有薄酒两坛,万望苏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苏畅愣住,他并没有让田青仁来府里做客,田青仁怎么会说,他让他来作陪呢,只是如今田青仁都来了,加上这日七公子确实要来府里,便也只得打着哈哈:“是,是,青仁你既然来了,便留在府里用饭吧。”
芙蓉虽嘴上说着去找青儿,可却一直在苏府里溜溜达达,田青仁毕竟老实些,坐在苏府中堂里喝着茶,只是盯着眼前的一片地方。
苏畅拉芙蓉到廊下:“白氏,今日你无事啊?”
“是啊。”
“无事也不用在苏府里左一趟右一趟的溜达吧,怎么着你也是小家碧玉,今儿我们府上宴客,你快回白府去。”
芙蓉却不愿意,又不想抖搂真相,只是推说道:“那个,我来都来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再说,我都闻到你们府上做饭的香气了,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苏兄?”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苏畅点了点她的脑袋:“此事不妥。”
“我又不是为七公子来的,我是为了找青儿。”芙蓉赶紧改口,情急之中,却还是把真相抖搂了出来。
苏畅一向宠溺她。
如今芙蓉执意留在苏府,苏畅也没有法子,只得安排她去中堂坐着:“天热的很,你在院里溜达,再晒着你,不如去跟青仁说说话吧。”
那么长一阵子没见田青仁,芙蓉不知如何开口,田青仁却笑着道:“芙蓉姑娘,我在朝阳门当值。遇见过远妃娘娘。”
“哦?茶茶?”芙蓉顿时来了兴致:“她还好吗?”
“瞧着远妃娘娘的气色不错。由她的婢女细蓝跟着,在宫院里散心。宫里自然比外面要好些,夏季宫里有冰敬,听说唯一殿里每天能分到十多斤的冰用来驱热气。自从上次芙蓉姑娘你进宫。宫里发生那些事以后,没有人敢欺负远妃娘娘了,瞧着娘娘好像胖了两三分。”
“如此倒好了。”芙蓉笑笑。
茶凉了。
田青仁端起来喝了一口。
他虽是武将,跟苏畅学了些功夫,且来自齐国,但瞧着却也斯文。
这日的田青仁,穿着雾蓝色长衫,外罩团花细纹长褂。恭恭敬敬的端着茶。浅浅的喝。
不多时,芙蓉听到大门口一阵车马声,她一激动。差点奔出去瞧,见田青仁缓缓的放下茶杯,她也只得装出小家碧玉的样子来,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等着。
果然是七公子来了。
七公子穿玉兰色宽袖袍子,袍角有细碎的格纹。袍子外面,罩了纱织长袍,纱网细密轻薄,用细纱织就的长袍迎风轻摆,更显的玉兰色宽袖袍子尊贵而清秀,加上七公子长了一张格外清秀的脸,如此打扮的他立于中堂廊下。暖阳从他背后照进来,形成一道光晕,七公子就立于明黄的光晕之中,晃了芙蓉的眼。
芙蓉甚至有些局促。不自觉的,嘴角就抽抽。
倒是田青仁识规矩,放下茶碗。去跟七公子寒暄。
七公子却径直走到芙蓉身边,装作跟芙蓉很熟的样子来:“芙蓉姑娘今日有空啊,怎么没见你去酒楼里?前些日子我甚是挂念芙蓉姑娘,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终于见了。”
这是什么节奏?
以往七公子见到芙蓉。皆是不冷不热,我跟你不熟的模样,可是今日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芙蓉有种眩晕的感觉,苏畅更有眩晕的感觉。
草草寒暄了几句。
酒席摆好了。
苏畅挨着七公子坐着。
下人们倒了酒。苏畅,七公子,田青仁共饮一杯。这酒,是田青仁抱来的,听说,是桂花酒。
旧年的桂花酿制,很是芳香。
苏畅又给七公子倒了一杯,只说是祝他科举得中。
七公子略微皱眉,似乎是不想再喝。
苏畅便也没有再劝下去。
田青仁端起一杯酒道:“多谢苏公子的款待,今日能到苏府做客,田某十分荣幸,在此敬苏公子,敬七公子,也敬芙蓉姑娘。”
苏畅一饮而尽。
芙蓉却只是呆坐着。
她呆坐着望着七公子。七公子的脸微微发红,就像树上即将成熟的苹果。
中堂里极静。
苏畅忍不住在桌下轻轻踢了踢芙蓉:“白氏?”
芙蓉没动静。
“白氏?”
“恩?”
“你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你也出来好一阵子了,这会儿春娘怕是要想你了,而且,葫芦就快要科举考试了,怎么,你不用回去监督着他看书么?”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刚出来一会儿,春娘怎么会想我呢,而且,最近葫芦读书很是下功夫,根本不用我看着他。”芙蓉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七公子。
“白氏,好了,你该回家睡觉去了。”苏畅提醒她。
“天还没黑呢。不睡。”
苏畅无奈了。
七公子明显没有去留意芙蓉,而是一只胳膊搭上了苏畅的肩膀:“苏兄,科举考试,你为考官,想来十分辛苦,我本想好好敬你一杯,可惜,我喝不下这桂花酒,改日吧,改日我做东,好好请你喝一顿如何?”
七公子表现的很是亲昵,甚至,苏畅的一缕头发乱了,七公子还帮他顺了顺。
七公子很少表现出这么亲昵的模样,平日里,他均是坐有坐姿,站有站姿的模样。
甚至,苏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芙蓉见七公子不理他,只得去找田青仁说话,可转眼看到田青仁的时候,又吓了她一跳,田青仁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正看着七公子,他的目光里似乎有羡慕的神色,也带着生气的模样,自打认识田青仁以来,芙蓉极少看到他生气,如今是怎么了?
苏畅有些尴尬,赶紧指着田青仁对七公子说:“我还没有介绍呢,这位呢,叫田青仁,是我的齐国朋友,如今得皇上赏识,在朝阳门做守卫统领。”然后他又向田青仁介绍七公子:“这位七公子,名叫七寻,也是我的朋友,是进京赶考的,如今住在酒楼里,今日大伙聚在一处,我很高兴。”
七公子的脸色越来越红,渐渐的,有些恍惚,身子有轻轻的颤抖。
苏畅赶紧扶住他:“七公子…….七寻……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七公子却已说不出话来。
芙蓉紧张的想去扶住,可田青仁已赶在她前头豁然而起,他的表现,像是十分在意,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苏大人,七公子怕是喝了桂花酒不习惯,府里可有蜂蜜,倒上半碗,让七公子喝了,也就好了。”
苏畅半信半疑:“我瞧着七公子好像很严重,喝蜂蜜不知是否有效?不如叫大夫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七公子喘着粗气:“我要…….蜂蜜。”
苏畅一楞,赶紧叫下人去厨房里端蜂蜜来,一面喂给七公子喝,七公子只喝了两口,脸上的红晕便退了下去,身上似乎有些力气,不再瘫软,他坐直身子,轻轻的放下蜂蜜,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相一般,他竟然神奇般的好了:“真是不好意思,吓到大伙了,我自小就有喘症,喝不得桂花酒,一旦喝下,便会面红耳赤,身子不受控制,若不能及时喝下蜂蜜,即便是有大夫开药,喝了药,也是没有用的。这次,多亏了苏府里有蜂蜜,才救回了我的性命。”
芙蓉错愕。
苏畅不禁对田青仁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七公子他需要喝蜂蜜?七公子得救,看来得好好谢谢田青仁了。”
七公子炽热的眼神望向田青仁。
田青仁却显的很冷淡,他低下了头,声音也是轻轻的:“苏大人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乱说而已。”
“这怎么会是乱说的呢。”苏畅笑:“世间有万物,七公子刚才的样子,着实吓到了我,我正要让人去叫大夫呢,听七公子一言,即便叫了大夫,怕也晚了,多亏了青仁你机智,知道蜂蜜才是对症的。”
田青仁紧紧的握着手:“我只是…….只是以前,我曾有一位旧友,跟七……..公子…….是一样的病,他只要喝了桂花酒,便也会面红耳赤,呼吸不上来,但一喝蜂蜜,就会好了,刚才…….我见七公子的模样,所以…….我…….就随口说了出来。”
七公子盯着田青仁,盯的田青仁不敢抬头,七公子端着那桂花酒道:“我还当是你要害我呢。”
“我怎么敢……我…….苏公子,我有事,我先回去了,晚间还要去朝阳门当值的。”田青仁说完此话,站起身不及细细告辞便落荒而去。
他虽是齐国人,但不是不懂规矩之人,如此行径怕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他很忐忑,他想逃离这里。
见田青仁的背影消失于苏府,七公子似乎不大高兴,他静静的坐着,将手里的桂花酒倒在了地上,地上湿了一片,七公子的眼睛似乎也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