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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才昏昏沉沉的起来,春娘不在,想来去厩里买菜了,也没听到葫芦的动静,想来已去宫里习学,芙蓉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揉揉太阳穴,掀了帘子进入中堂,没曾想却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着。
男子穿浅金色袍子,浅灰色宽袖绸缎罩衣,腰里是一掌宽的金色绣四方暗纹束腰。腰间一侧,是金线织就的钱袋,他乌黑的头发用一支白玉挽着,白玉一端,是鸽血红的碧玺,碧玺颜色温润,毫无杂质,与这白玉倒是相得益彰,格外耀眼醒目。
这么高端大气的背影,芙蓉低头看看自己,她自己穿着晚间的睡衣,睡衣下角还破了个窟窿,而且在床上翻滚了一夜,睡衣皱巴巴的,自己虽然没有照镜子,可也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脸上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如杂草,再端一个碗,都可以扮叫花子了。
她有意向后缩了一缩,被门槛拌了一下,身子向前扑,差点扑到那少年身上,赶紧以手抓门,停止身子前倾,不敢抬头,只是盯着那少年的脚。
少年脚上穿着蝴蝶恋百花鞋子,灰白色绸缎布上,细细勾勒着蝴蝶与花的美态,简直是活灵活现,一般的绣娘,万万没有如此手艺。
芙蓉第一感觉,这肯定是哪家的富贵公子走错了门,这通体的富贵之态,这笔直的站姿,只看他后脑勺,便知道他肯定长着一双桃花含水目,英俊不凡脸。
芙蓉甚至想着,自己至少应该偷偷的溜走,偷偷的去换身衣裳再出来也好。
少年显然听到了动静,这一系列的叮叮当当,外加芙蓉浅浅的咳嗽声,他的手依然背在身后,只是转过身来。细细的打量着芙蓉:“白氏,你睡的可好啊?”
原来是苏畅,竟然是苏畅,竟然是他。
芙蓉心中对于这背影所有的想象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或者说,从那句“白氏”开始,芙蓉已经从天空中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她又咳嗽了一声。
“你倒是睡的踏实啊。”苏畅故意理了理头发,又扶了扶自己发间的白玉镶嵌上等碧玺的发簪:“想来昨日夜雨,芙蓉姑娘听着雨声,实在睡的香甜,所以今早的鸡叫都没听见,以致睡到现在才起床吧?”
芙蓉撇嘴,走到桌边坐下。一面捡起刚才撞到门槛,不小心脱落的鞋子挂在脚上,往前一蹬,穿好鞋子,她打了个呵欠坐在椅上喝茶。
“芙蓉姑娘好兴致。人家都说,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每日起床之后啊,不吃饭,必先喝上一杯茶,这样,通体才舒服。脸上也有光泽,能美容养颜呢,看来芙蓉姑娘你,是深谙其道啊,小生佩服。”苏畅故意做了个拱手弯腰的姿势。
太阳光顺着帘子的缝隙照耀进来,正好照在苏尝间的碧玺上。这碧玺本来就通透,如今透着阳光,更显出些高贵来。
芙蓉吸吸鼻子:“苏畅,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左一个芙蓉姑娘,右一个芙蓉姑娘。好像咱们很不熟一样,如此,你还不如叫我白氏呢。”
“好吧。是你让我叫白氏的,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叫了。”苏畅笑眯眯的,他眉眼间的笑意满满,平时,他并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此时的笑意,倒让芙蓉觉得有些不习惯,“咕噜”一声,她把茶碗里的茶喝尽了。
“白氏！”苏畅叫了一声。
芙蓉吓的豁然而起,一下子蹦的老高。反应过来,有些责备的对苏畅道:“苏公子,我看你才是好兴致呢,这么一大早的你不睡觉,跑到我家里来一惊一乍的,你差点把我的魂都给吓飞了。”
“是吗?”苏畅凝望着她:“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此次来找你,自然是有事的。”
“看出来了。”芙蓉故意撇撇嘴:“若是没事,苏公子也不会穿的如此招摇吧,瞧瞧这蝴蝶恋花的鞋子,还有这做工精致,用料上乘的袍子,还有这金线织边的马甲儿…….”
“那不是马甲儿,那是罩衣。”苏畅纠正她。
“好吧,也不管那是马甲儿还是罩衣,反正就是说你衣裳做工精巧,想来这一身衣裳,花了不少银子吧,还有这脑袋上的…….”
“那叫头上,不叫脑袋上…….”
“好吧,还有你那头…….脑上的发簪,又是白玉又是玉玺…….”
“那不叫玉玺,皇上盖的印章才叫玉玺,我头上这是碧玺….”苏畅不得不又一次纠正她。
“好吧,也不管你这头上是玉玺还是碧玺了,反正也差不多,如今你穿的如此人模人样,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头上的饰物又是如此的高贵不凡,苏公子,你这要是走在厩的大街上,定然是迷倒了万千中年妇女,如今你特意到我们家来炫耀一番,好吧,你的目的达到了,你发簪上的玉玺,啊不,你发簪上的碧玺照的我眼睛都快瞎了,如今我得去给厩的夫人们送衣裳了,你没有别的事,赶紧去宫里当值吧,想来早朝是赶不上了,去让皇上骂一顿还来的及,我就不耽误苏公子的时间了,苏公子慢走不送。”芙蓉端着茶碗,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她本以为苏畅是打扮一新,故意来炫耀的。
没想到,苏畅却慢慢的走近她,低下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芙蓉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将嘴里的茶水咽下,肚子“咕噜”了一声。甚至,她有些紧张,她不知道为何会紧张。
苏畅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甚至,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当苏畅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总爱跟他斗嘴,可当苏畅不说话,而是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的那邪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反而变的像闷嘴的葫芦。
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甚至,她握起了拳头。
“白氏,你闭着眼睛做什么?”苏畅的声音突然远了。
芙蓉尴尬,很尴尬,她旋即睁开眼睛,苏畅离她已有两步之遥,正歪头笑望着她,想来她的目的,苏畅瞧的一清二楚,如今是故意问她的。
“我…….我…….我闭着眼睛……是啊,我闭着眼睛是做什么哪?”芙蓉结结巴巴:“我闭着眼睛是做什么呢?”
“我知道。”苏畅走上前,一把搂住芙蓉的肩膀,他低下头去,他的唇差一点贴到了芙蓉的唇,芙蓉不自觉的又想闭眼,想到刚才被苏嘲笑,她赶紧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闭眼,不能闭眼,千万不能闭眼。
还好,忍住了。
苏畅果然没有亲下去,只是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他的手很温暖,甚至,芙蓉被他捏疼了,却毫无怨言。
“白氏,你觉得我是美男子么?”苏畅问,苏畅从来没有这样问过,这是第一次。
“看背影时…….确实是。”芙蓉声音低低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刚才看到苏畅的背影,她的确被震惊到了。
“我知道,我的背影,是美男子,而我的面容,也属于美男子。”苏畅背着手,风吹动他的袍角,袍角轻轻飞扬,宽大的衣袖遮挡了他的手,他像极一位傲娇的王子。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芙蓉吐了吐舌头。
“并不是我自己夸自己,实在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美男子,所以我想,我打扮成这样,再配上我这举世无双的脸庞,你一定会喜欢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冲上来摸一把吧?”
“你……我…….”芙蓉的心跳的更快,如果说苏畅不是美男子,那此时此刻,一定是说谎了,可她又嘴硬,找不出话来说,只得低头搓衣角:“我…….是说,我又不是肤浅的人。”
“你果真不是肤浅的人吗?”苏畅又近了一步,芙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他到底是想不通的,他一大早来到白家,足足等了有两三个时辰,芙蓉才打着呵欠起了床,他以为三言两语的话,芙蓉就能明白他此次前来的意图,没想到说的口干舌燥,话都讲了两箩筐,芙蓉还是不明白,他只得开门见山:“昨儿晚上,听说你去见七公子了?半夜三更,黑灯瞎火,你还常跟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夜会他是做什么?还趁着杨波不在,酒楼空虚之际?我知道七公子他有几分长相,难道他比我还英俊潇洒?”苏畅故意抖了抖袍子。
“哦哦哦,我明白了…….”芙蓉用手指着苏畅:“你故意打扮成这样,就是告诉我,你比七公子英俊潇洒是吧?昨儿晚上我去见七公子的事,你怎么知道,是不是葫芦告诉你的?我就知道我这个弟弟靠不住,早晚得当叛徒。”
“你可不要冤枉葫芦,此次可不干他的事,虽然以前他在我面前告过你的密,可这事,昨儿晚上七公子的书童不是亲自来请你吗?在你们白府门口叩门,我们苏府的下人,可是听到了的,后来,又见你尾随着那书童而去,夜半才回来,老实交代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