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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借着这稀疏的太阳光,打量他发间的碧玺,打量他的侧脸,打量他那浅浅的笑,这一刻,这笑竟然如此的魅惑。让人不忍直视,也不能自拔。
杨老爷子正担心七公子支付不起这么锌费饭钱,如今由苏畅结账,他自然是欢喜的:“苏少爷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肯定愿意,苏少爷怎么会拿不出这点儿银子呢,您可是堂堂的少爷,再说,您府上苏府,在这厩里,可是响当当的。一时半会儿的,肯定跑不了。”
芙蓉与苏畅并肩前行。
偶尔有黄叶子落在苏畅的肩膀上,他也不拍去,随着他缓缓的脚步,黄叶子便缓缓的落在青砖路上。芙蓉偷偷瞄了眼苏畅,或许是因为这日他精于打扮,芙蓉看他,倒是越看越入迷了。
苏畅弹了弹发簪:“白氏,矜持些,如此盯着一个男子看,不好吧……”
“我只是觉得,你的发簪…….挺好看。”
“是吗?”苏畅呵呵一笑:“没觉得我的人更好看吗?”他理理头发,突然转头问芙蓉:“不会是因为我帮七公子付房钱,所以你才觉得我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吧?”
“当然不是了,你的形象,可是一直都很高大的。”芙蓉伸手比比苏畅的头顶,又比比她自己的头顶:“认识这么久,我才算知道了,原来苏家公子如此的慷慨,如此的救人于水火当中…….”
苏畅不禁笑了。
厩有位寡居的夫人,姓宁,人称宁夫人。听说年轻时是卖脂粉起家的,后来嫁了一个六品官丈夫,本以为日子可以红红火火的过下去,可嫁人没到两年,丈夫便死了,从此以后,她便一个人生活在府里。
她喜欢芙蓉做的衣裳。觉得针脚细密,用料精良,而且,款式是极好的。她特意选了匹玫红色的绸缎。让芙蓉给她做袍褂,芙蓉做好之后,便亲自送上门去。
宁夫人围着炉火喝茶,打开布包里的衣裳一瞧,玫红的颜色在百花凋零的季节里显的很是醒目。
宁夫人抚摸着那衣裳,低头叹了口气,她发间有亮闪闪的步摇,低头间,步摇轻轻晃动,步摇上的黄水晶映出褐黄的。深浅不一的倒影。
府里摆设,并不算华贵。字画全无,门口摆放的一个高的花瓶,也是赝品,唯有卧室那边的屏风。上头描画着古代侍女,做工精细,像是上品。
见芙蓉盯着那屏风看,宁夫人笑了笑道:“芙蓉姑娘,不瞒你说,当年我卖脂粉的时候,养养花。研磨花粉,虽挣的不多,但也惬意,后来嫁给我那短命的相公,呐,死的早。留我一个人,这寡居的日子难熬啊。如今我手也生了,种不得花,磨不得胭脂,这家业呢。也不算大,勉强够过活的吧,这屏风,还是成亲前一日,我相公特意为我购置的。可惜,如今他也不在了。”
“夫人节哀……”
“呵呵,反正他都死那么久了,我自知节哀的,如今我的日子不也挺好么,我喜欢你做的衣裳,隔山差五的,你做了衣裳送来,对我来说,见到新衣裳,就很高兴了,这不,我又让丫鬟去买了些喜欢的布料,有葡萄紫镶灰草纹的,有水红色的,你带回去,给我做件袄子,别外,再做条襦裙。我支付你二两银子。”
芙蓉收下布料,辞别宁夫人,却又被她叫住:“听说,芙蓉姑娘跟苏府苏老爷的大公子苏畅交好?”
芙蓉一愣。
她并没有跟宁夫人讲过她跟苏畅的事,甚至,从来没有在宁夫人面前提及过苏畅,宁夫人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呢?
宁夫人见芙蓉停住,便掩嘴而笑:“你别害怕,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的,我想着,像芙蓉姑娘这么聪明能干,又细心善良的姑娘,什么样的男子才配的上呢,听厩的人说,这苏公子倒也是位人才,如今年纪轻轻的,就在宫里当差,得皇上器重,而且,貌比潘安,一身富贵……”
“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芙蓉见宁夫人越说越远,便赶紧告辞,还未到家,便看到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七公公。
七公公明显也看到了芙蓉:“芙蓉姑娘,你可是让我好找啊,从小车胡同一直找到这里,总算遇见你了,快跟我走吧。”七公公小跑着引路,时不时的回头冲芙蓉招手。
芙蓉纳闷:“公公,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我怀里还抱着布料呢……”
“这不,皇上得了空,出宫来散心,惦记着杨波的酒楼,所以就去坐了坐,杨掌柜的不在,皇上又不想打草惊蛇,可一个人喝酒,实在寡淡,所以,便让我来叫你。听春娘说,你给宁夫人送衣裳未回,所以我来迎你。咱们快去吧,不好让皇上久等的。”
如此,芙蓉只得跟着前往。
皇上拎着小酒壶晃悠了一会儿,虽酒楼里热闹,一个人喝酒,到底是了无生趣,于是便抱怀立于廊下。
秋色浓重,见芙蓉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象牙白的襦裙前来,他顿觉眼前一亮,脸上的笑意顿时浮现出来。
皇上并不舍得芙蓉喝酒,他喝酒,芙蓉坐着陪说话。
虽芙蓉不能陪他喝酒,可有芙蓉做伴,喝酒对他来说,也成了一件踌事。
酒未完,二楼木梯“噔噔”的响,芙蓉抬头一看,是七公子的书童。
书童显然看到了芙蓉,笑着来打招呼:“芙蓉姑娘,我们公子的裁了七八分了,大夫今日又来把脉,说是再喝两剂药温补一下,就痊愈了,我这就出门抓药去。”
“银子够吗?”芙蓉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够,够。”书童笑着道:“帐房先生说,我们的房钱饭费,苏府苏公子已替我们结了,上次芙蓉姑娘给的那几两银子还没有用完呢。”
皇上皱眉望着离去的书童,又看看抚摸着布料的芙蓉,不由的放下酒杯,支着脑袋问她:“芙蓉,你发财了?”
“皇上怎么这么问?”
“朕记得,你一直是个节俭的人哪,再说,几两银子,对于你们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至少是半年的口粮钱,你怎么,给了那书童?你跟他家公子……难道…….”.皇上直皱眉:“你跟苏彻好吗?”
“还好啊。”芙蓉大大咧咧的喝了一口茶。
“既然跟苏畅很好,那跟这个什么公子…….怎么样?”
“跟楼上的七公子啊,跟楼上的七公子也很好啊。”芙蓉脱口而出。
皇上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芙蓉…….不是朕说,脚踏两只船……好吗?朕把你当朋友,才这样说的,自古以来,脚踏两只船…….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瞧,潘金莲不是被武松给杀了?再则,朕觉得,苏畅他人也不错啊,至少跟在朕身边当官,为官清廉,有长相,也有相貌,怎么如今…….”
皇上显然误会了。
芙蓉赶紧撇清:“皇上,七公子是我跟苏畅的朋友,他病了,前几日我跟苏彻一块来看望他呢,他本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今年的科举,他还得了进士第七名呢。皇上难道不记得了?”
“真的吗?”皇上半信半疑:“你可不要骗朕,朕虽然把你当朋友,可也把苏畅当朋友……这脚踏两只船的事……”
“皇上还是想想自己脚踏两只船的事吧。”芙蓉撇嘴,因跟皇上熟络,所以说出话来倒也没大没小,不讲尊卑。
七公公显然震惊到了,赶紧给芙蓉使眼色,倒是皇上,呵呵的笑了,一点儿也没生气:“天下之大,也就你白芙蓉敢这么跟朕说话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朕哪,确实没有权利说你,朕的后.宫当中,还有那么些女人呢…….”
正说着话,便见帐房站在柜后冲二楼嚷嚷了一句:“七公子,大夫不是说了让你在房里避风吗?你们家书童可是告诉我了,让我盯着你呢。”
“不妨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分寸,哪里就需要人看着了。”七公子挨着芙蓉坐了,或许是因为不认识皇上,所以他倒也不拘束,只是见皇上气质不凡,端坐有礼,便道:“芙蓉,你什么时候结交了这么有气度的公子,也不介绍给我认识,对了,我叫七寻,这位仁兄叫什么?”
皇上尴尬。
七公公忙挤眼睛。
芙蓉只得道:“他是……他是…….他是谁呢?”
皇上笑:“我是天下第一大闲人。”
“天下第一大闲人,不应该是皇上吗?七公子笑起来:“听说皇上成天闲着,跟那些妃嫔们喝喝茶下下棋…….然后遛遛猫养养狗。”
七公公的脸都吓黑了。
皇上却一动不动,脸色都未变。
芙蓉赶紧咳嗽了一声,又拿过桌上的布料故意指给七公子看:“你瞧瞧这颜色多嫩哪,你瞧瞧这花色,这布料的做工,多软,多舒服,多…….”她本想打断七公子的话,她害怕七公子真的说出什么来,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的准呢。皇上,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