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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夫人府里穷的叮当作响。仅有的财宝,值钱的东西早已被宁夫人变卖,即使没有变卖的,也被华良等人洗劫一空。
可苏府却大相径庭。
苏老爷卧房里虽不奢华,但毕竟他做了一辈子官,卧房的摆设也有些值钱的东西,诸如明代的瓷瓶,诸如金镶玉的炉鼎,诸如墙上悬的清代字画以及白玉雕刻的桔子等等,虽然不多,但宁夫人一双眼睛何等锐利,这些东西已让她垂涎三尺。
小菊守在二门口,探头望望,发觉并没有什么人进来,便小声道:“夫人,苏老爷真是越来越小气了,夫人送来这几双袜子,可是花了半两银子才买到的,苏老爷才给夫人一锭银子。咱们府里的各项花销,一锭银子怎么够呢,前阵子他还给了两锭呢。”
“银子在人家手里,人家愿意给多少便给多少,我也想多要一点儿,可没办法张口。”宁夫人抚摸着黑色雕花屏风,又顺了顺床头悬的暗黄色流苏,她看到了床头摆的那个白玉雕刻的桔子。
匠人的手艺果然了得,一块上等白玉被雕刻成桔子的模样,线条柔美,个头饱满,猛一看,还以为苏老爷房里摆了个白色的桔子。
但看这玉,便是值钱的,何况这雕工。
宁夫人把白玉桔子拿在手里掂量一番,果然很重,这么一大块白玉,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想想她自己囊中羞涩,宁夫人果断的把白玉桔子塞进了衣袖里。
得了东西,她领着小菊便回,因袖里藏着东西,她走的格外急。
苏府门口的下人见了宁夫人,忙给她问好。宁夫人笑笑,几乎是飞奔而去。
苏畅去书房里搬了盆绿植,本想搬到自己房里去,刚出书房便看到宁夫人慌慌张张的出了门。苏畅预感着哪里不好,便搬着绿植追了上去。
眼瞧着宁夫人要出小车胡同,苏畅忍不住叫了一声:“宁夫人。”
宁夫人一愣,嘴里念叨了一句:“真是阴魂不散。他又叫我做什么?”
“夫人,不会是苏少爷发觉咱们偷了白玉桔子吧?若是这样,咱们可就惨了。”小菊吓的不轻。
“你稳着点,怕什么,我拿桔子的时候你不是在门口望风吗?他怎么会看见。”宁夫人深吸了两口气,脸上佯装淡定,回过身来笑着道:“苏少爷是叫我吗?”
“宁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苏畅上下瞄了宁夫人一回:“宁夫人好心好意来给我们送东西,我们还没感谢你呢,怎么说也应该留下来用饭呀。”
“不了,刚才……你爹说。张大人叫他有事商议,你爹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打扰你们,我这就回去了。”宁夫人转身要走。苏畅忙拦住她:“宁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好不容易来一趟。坐着喝杯茶也好。”
“不了,不了,我不渴。”
小菊见苏畅似乎有意审问,她胆子小些,不如宁夫人淡定,虽苏畅没跟她说话,她却吓的直哆嗦。
苏畅瞧出了小菊的反常。便故意问她:“小菊,你哆嗦什么?”
“我……我……”小菊瞄瞄宁夫人。
宁夫人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小菊战战兢兢,她却显的从容多了:“小菊她是冷的,出门的时候我就说她穿的太少。总也不听我的话,这不,可不是冻的直哆嗦么。”
“是,是,我是冻的。”小菊忙点头。
“苏少爷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先回去了。”宁夫人急着走,一双手一直交叉在胸口,白玉桔子有三四两重,如今被宁夫人藏在衣袖里,她衣袖里便鼓起一个包。
苏畅指了指那个鼓起的包问:“宁夫人袖里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宁夫人神色慌张,刚才的淡定从容也不见了。
“真的没什么吗?”苏畅试图上前去探一探,宁夫人却闪身走远了:“苏少爷,虽然我跟你爹是知己,可毕竟是你的长辈,而且我是个寡妇,苏少爷还是放尊重些吧,如此人来人往的,苏少爷拉拉扯扯多有不便。我们先回了。”
宁夫人不等苏畅接话,带着小菊仓皇而去。
雪地上空留一排辗转的脚印。
苏畅百思不得其解,宁夫人袖里明明装着东西,可为什么她非要说没有呢?而且宁夫人刚到苏府的时候,袖里好像并没有东西。再想想宁夫人匆忙的神色,苏畅总觉得哪里不对,便抱着绿植偷偷的跟在宁夫人身后。
他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跟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宁夫人跟小菊一直走出很远,过了两个街口,又拐入一条深深的巷子,巷子两边都是旧年的枯藤,枯藤搭在木架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小菊回头看看,确定苏畅没有跟过去,便抚着胸口道:“夫人,咱们歇一会儿吧,刚才吓死我了。苏少爷好像发觉夫人你偷了东西……”
“他又没看见,再说空口白牙的,他没有捉住我,他说什么,苏老爷也不会相信的。”宁夫人从衣袖里掏出那白玉桔子来,拿在手里对着太阳照了照,淡薄的太阳光穿透晶莹无暇的白玉,又直直的照射在雪地上,雪地上便明亮起来。
“夫人,这果然是一块好玉。”小菊奉承道:“还是夫人胆大心细,苏老爷给的那些银子根本不够用,如今咱们偷了这白玉桔子,少说也能卖几百两,过日子是不愁了。”
“这个白玉桔子不能卖。”宁夫人四下望望,巷子旁边的枯藤像一条条死去的蛇挂在那里,她凝神看了一会儿,直到小菊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夫人,你在看什么?”
“没有看什么。”宁夫人低头笑笑:“我就是觉得这枯藤很别致。对了,这白玉桔子不能卖。”
“为什么?”
“这东西做工精巧,而且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好东西,京城里也未必有几件,咱们拿走了苏老爷的白玉桔子,等他回府,肯定会发现丢了东西,若这个时候咱们把它卖出去,被苏府的人发现,他们顺藤摸瓜,可不就找到咱们了么?”
“若这东西不能卖,那咱们还偷它做什么?岂不是白担了风险?”
“放心吧,苏老爷卧房里的那些东西你也看见了,乌木的屏风,黄杨木的床榻,还有那墙上的字画,哪一样都值些银子,这白玉桔子一时丢了,苏老爷会挂心,过上一年半载的,他把这事忘了,风头淡了,咱们再找机会出手。这样就安全多了。”宁夫人把白玉桔子重新塞入衣袖里裹着,隔着衣裳她又摸了摸,白玉凉滑,她却握着它笑起来。
“夫人说的是。过个一年半载再卖就安全多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小菊搀扶着宁夫人回去:“如今苏少爷正怀疑咱们图谋不轨,可不能被他抓到什么把柄,苏少爷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你说的是。”宁夫人想了想道:“回家以后,你把这桔子好好包起来,然后放到我床下面那个黑坛子里存着。风头过了再说吧。”
宁夫人跟小菊你一句我一句的走远。
雪地上空留一行浅浅的脚印。
苏畅从枯藤后面探出头,拍拍身上落的雪跟灰,他来到巷子里,又擦擦脸上的脏东西:“这个女人果然偷了苏府的东西,若不是我藏在枯藤后面偷听,倒又便宜了她们。”
苏畅理了理绿植,刚才他缩在枯藤后面,绿植被枯藤压的低下了头,几片绿叶子也烂掉了,苏畅把绿植抱在怀里,不动声色的回了房。
芙蓉正坐在铜镜前取珠花。她眼睛看不见,但能听到苏畅的脚步,听到苏畅进了房,她便放下珠花拿梳子梳了梳头:“怎么去了那么久?”
苏畅把绿植放到桌边,理了理叶子,又擦了擦手,见一个婆子在芙蓉身边伺候,便叮嘱她退下去。
等婆子退下去,苏畅便拉着芙蓉坐到床边:“今儿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发现有人偷东西。”
“有人偷东西?”芙蓉压着声音道:“你是说,咱们府里出了小偷?”她又不愿意相信,便摇摇头:“听爹说,府里的下人婆子在苏府里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苏府丢过什么东西。”
“不是苏府出了小偷,而是外面的人进苏府里偷东西。”苏畅凑在芙蓉耳朵边,细细的把跟踪宁夫人的事说了。
芙蓉听完,倒也不动声色,只是皱着眉头问他:“你既然发觉宁夫人偷了白玉桔子,而且当场看到了她拿着白玉桔子,为何不站出来?直接把爹的白玉桔子拿回来便好了。”
“我当时也想冲过去抢白玉桔子,后来想想,万万不可。你想啊,若是我去抢白玉桔子,宁夫人一定不会承认是她偷的,她那么巧言令色,说不准还要去爹那告我一状,说是我拿白玉桔子诬陷她,到时候你说爹信谁?”苏畅叹了口气:“想来想去,我觉得这事不可打草惊蛇。我已经知道她把白玉桔子放哪了,回头我亲自去她府上找白玉桔子,若在她府里找到,看她还怎么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