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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人打进来了,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大燕国。
五十年了,上一次琉璃人打进边关,还是五十年前,是先帝刚刚登基,朝政未稳时,而今,庆元帝登基已三年,治下也算得上国泰民安,兵强马壮,琉璃人,是怎么打进来的?被这个消息震惊之余,朝中众臣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打来进来的?边关百姓不会去研究,他们只知道,琉璃人很凶残,视大燕人如马牛,男人在他们手中根本留不得性命,而女人,则会被撸到草原,当一世的女奴。
琉璃人攻进槐洲三天,屠两县一万余人,槐洲佐领石之檀拼死抵抗,血溅城门,终将琉璃兵阻于槐洲境内,未令其扩散至翼洲。
但是,就算是如此,翼洲百姓依然拖家带口,跋山涉水的准备迁往内地。
没人敢保证琉璃人不会攻进翼洲,百姓们宁肯撇家舍业,背景离乡也不愿意拿命去赌。
就连刚生完孩子的简如,也白布包头,皮衣裹身,抱着比寻常足月孩子小一号的楚曦,坐上特意布置过不透风的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
楚寻担心她的身体,还曾说过不如就留在青河县,据他分析,涂清虽有意无意的纵着琉璃人进了槐洲,但终归,他不会真的让敌人进了大燕腹地的。
若真进了腹地,他漠北就是妥妥的判国,十族都不够诛的,在亡国的威胁下,在软弱的帝王都不会在衡量得失,百分百连漠北带琉璃一起打了。
更何况,庆元帝还不是个软弱的皇帝。
楚寻说的头头是道,貌似很有道理,可惜简如不信,她表示:这种时候,她爬也要爬回京城。
于是,雇着马车一辆,抱着孩子一枚,带着相公一只,并拐着稳婆一位,简如拉开架势,开启了回归京城之旅。
是的,郭稳婆被楚氏夫妻拐走了,这位无父无母,无夫无子,真真正正孤家寡人一个,琉璃人一进边,她老胳膊老腿儿,本来准备着死哪儿埋哪儿,但是,被楚寻一忽悠,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妙,提前见佛不好,求生是人的本能,郭稳婆就追寻着本能跟着楚氏夫妻走了。
忽悠来产后护理经验人事一枚,楚寻这才放心的抱着媳妇儿,逗着儿子慢悠悠的赶起路来。
且不说这一老一小两中什么时候能晃当到地方,单说京城林国公府里,早已是一片惶惶。
“万岁调了子建去槐洲领总兵之位?”国夫公人病恙恙的歪在床上,面色腊黄,眼睛凹陷,满满都是血丝,她抽着气,悲切切的哭道:“我已把一个女儿填了进去,这还不够吗?难不成,还让我在填个儿子,国公爷,我可只有一儿一女啊!”
她的声音越拔越高,听起来凄凉无比。
前文书说过,林子墨是国公府庶二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林子建,乃是国公夫人嫡出长子,十几年前便出任南洋总督,领一洲之兵,是林国公府的嫡系继承人。
国公夫人只有一子一女,长子就是林子建,幼女是林戚月,现下,林戚月在雒阳失了踪,国公夫人虽口口声声说她相信林戚月绝不会出事,但心里未必没抱最坏的打算,女儿出事已让她死了一半,现在仅存硕果的儿子也要被庆元帝派到槐洲去?那她还不如抹了脖子算了。
上任的槐洲总兵,她女婿景喻,可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那地方本来就不吉利,更别说现在琉璃兵还打是来了,槐洲佐领石之檀都死了,还让她儿子去干嘛!
“君有令,臣不得不受。”沉默的听着妻子哭了半晌,林国公沙哑着嗓回:“为臣之道,当如石佐领,死而后已。”
前有琉璃人,后有漠北府,他难道不知道槐洲总兵不好当吗?可是为一方首领,保一方平安,这是身为军人的责任,精忠保国,马革裹尸,是身为武将的荣耀。
他的儿子,有这样的决心,身为父亲,林国公虽然心疼,却也觉得自豪。
“我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啊!这让我怎么活啊!”国公夫人在顾不上贵妇端容,伏在膝上,放声大哭起来。
林国公叹了口气,伸手拍着老妻的背,眼眶也泛起红来。
门外,林子墨悄无声息的向后退了几步,默默的离开了。
无意听到嫡母真心之言,林子墨并不觉得难过,他本就不是国公夫人亲生,也没那种让人家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的妄想。
嫡母该做的事,人家国公夫人就为他做了,这就够了,戚月现在生死不明,大哥也要远赴杀场,看来,他应该进言父亲上请封世子的折子了,只要大哥的世子封号定下来,就算遭遇不测,他那十岁的大侄子,林国公府的嫡长孙也可以继承大哥的位置了。
不是他的东西,他不会去想,林国公府是属于嫡系的,嫡母兄长未曾亏待过他,他不会忘恩负义。
满含心事,林子墨往前院走去,迎面一个小厮飞奔过来。
“二少爷,万岁派了内监来,请您进宫。”小厮喘着粗气,却没多紧张,实在是宫里内监来的次数太多,都能混到跟他们这些看门小厮一起去喝酒的地步了,还能有多大的尊敬。
“哦,带路。”林子墨一挥衣袖,快步走向前堂,近来庆元帝气不顺,三两天头的招他进宫,他就算在是心腹,也得小心着。
应对了宫里的内监,林子墨坐着一顶四人小桥,飞一般的往皇宫赶去。
通门报号,林子墨一步迈进乾坤殿,还没等下跪行礼,一叠折子就散着花的被扔下玉阶,直接滚到他脚前。
“国贼,涂氏一族都是国贼,朕要诛其九族。”龙椅上,庆元帝鼓着腮帮运着气,额上都暴出血筋了。
林子墨没言语,只捡起奏折,先观看起来,折子写的义愤填膺,文笔华丽,不过总体内容就是参告已逝槐洲佐领石之檀领兵不利,以至槐洲失守,请求庆元帝从重处罚的意思。
随着折子的内容,林子墨紧紧的皱起眉来,槐洲佐领石之檀,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此人死迅传来时,他的父亲曾饮酒痛哭,甚至以此人为例,向他阐述了何为武将之则。
‘纵敌不忠,弃民不仁。不忠不仁,何以为臣!为臣不职,何以为人!’琉璃人破城之时,石之檀挥毫在家中墙上写下此句,随后领两千人马,将三万琉璃人阻于城门,连战五日,血溅成河,尸骨堆山,五日之内,城中百姓尽数退走,而石之檀和其两千人马,全数战死,无一人生还。
石之檀之老父老母,年迈腿脚不便,恐连累他人,双双吊死于石府门口,死前痛骂琉璃将军,石之檀之妻与两子统槐洲流民,五日之内,连行数百里,无一老者掉队,无一幼者夭亡,入翼洲后,石妻结芦而居,为亡夫守孝,两子投军守边,为国尽忠,为父血恨,石家一族,端是一门忠烈,义勇之名,可流传千古。
现在,京中这些高官厚禄,做享其成之辈,竟然弹劾石佐领守城不利,哼,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什么叫放琉璃人入关?边关之兵全在漠北是天下人皆知的,那两千人马还是景喻两年来拼命经营起来的,在城门已破之时,两千人对上三万人,能守上五日已经是奇迹了好吗?
鈰子挑的软的捏啊,怎么没人敢弹劾涂清对槐洲之变袖手旁观,直至琉璃人入境才出兵退敌呢?
“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自辩吗?”林子墨捏着那折子,恨恨的说。
“哼,琉璃人入境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吓傻了。”庆元帝冷哼一声:“他们现在恨不得把涂清夸出天花儿来,好让漠北出兵替他们敌呢!”
“涂清待价而沽,恐不会轻易尽全力。”林子墨叹气,这一次犯边,槐洲兵丁全灭,而漠北却只出兵将琉璃人压在槐洲境内,进退不得。
庆元帝这边刚要撤藩,琉璃人就打了进来,天下没那么巧的事,可是,朝廷和漠北的对持,却要槐洲百姓受罪,想想‘雨淋白骨血染草,月冷黄昏鬼守尸’的场景,林子墨只觉心头阵阵发凉。
“待价而沽?朕看他是卖国求尊。”庆元帝脸像冻了冰碴似的扔过一封信到林子墨手里,语气阴冷的说:“你看看这个。”
林子墨疑惑的打开信,入目就是靖北王府的私印,上书的却是琉璃王的字样,内容很简单,就是问围杀景喻的报酬什么时候给,在有草原近来多雨,粮食欠收,打探一下什么时候能放他们入关在抢一笔。
这简单的内容,却直接就把林子墨给震了,他本以为涂清顶多就是不做为,坐看琉璃人和大燕争斗,他从中得利,万没想到,这位竟然早就通敌了。
还做上生意了!
“不知万岁,您有何打算?”林子墨捏了捏手中的信,觉得那叫一个烫手,他看着气的七窃生烟的庆元帝,觉得这位的脸色好像要抽,便谨慎的打探道。
“朕要将漠北之事公布天下,朕要撤藩。”庆元帝热血沸腾的喊:“然后,朕要御驾亲征。”
我去,万岁,就您那身手还想御驾亲征,小心一去不回啊,阵前死皇帝这种事,太伤军心,闹不好会亡国的皇桑!您要慎重啊!林子墨在心中呐喊着。
“咳,万岁,常言道,先安内才可攘外,这封信虽说可为佐证,但到底单簿了些,恐不能服众,臣听闻,近来靖北王在京中动作颇多,不如等他行动之时,一举擒获,天下皆知漠北野心……到时候,万岁占尽天时地利,何愁靖北不撤,琉璃不降呢!”看着庆元帝中二的样子,林子墨狡尽脑汁的劝着。
不能让庆元帝窜到漠北,这位武力值不高,偶尔还会犯抽,万一出点啥事,可连哭都找不准调儿了!
“好,好,子墨说的好,到时朕就让靖北王出面,令涂清上京见驾,朕到要看看,他判国判朕之后,是不是还敢判父?”庆元帝郎声大笑,拍手称快道:“此事就教于子墨去办。”
“臣领旨,谢万岁。”林子墨瞟了一眼庆元帝,背过身偷偷的擦了一把汗。
皇上这是怎么了?刚登基的时候挺正常的啊?怎么忽然之间就中二了呢?文臣骂的?漠北逼的?景喻失踪了被刺激的?要不,就是先帝托梦吓的?
林子墨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一对君臣拿着楚寻献上的书信,憋着劲儿想找靖北王的麻烦时,后宫千秀阁中,静嫔——落霞郡主坐在靠窗的半塌前,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令牌。
一身桃粉宫装备掩不住她刚硬的线条,后宫流行的柔和柳眉下,一双琉璃色的眼如鹰般犀利,抬头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她的瞳孔如动物似的猛的一缩。
本能强烈的提醒她,她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