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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竹觉得,今日过得委实又酸爽又惬意又过瘾。
因着他是自家爷身边唯一的贴身小厮,白日里要跟着,夜里若还要守夜的话自会吃不消,遂,一般到夜里的时候,他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呼呼大睡。
可,偶尔也有爷心血来潮,要他陪着喝喝茶的时候。
想起昨夜世子爷到底喝茶喝到了什么时候,凉竹根本就记不起来,缘由则是因为他之前没有守夜的习惯,遂,素日里睡觉的时间一到点,他就趴在桌几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凉竹睡眠好,哪怕是趴着睡,他都能睡得香甜,若不是因为他尿急,根本就不会有醒来一回事。
这才张了眼,却没看到对面爷的身影,右手边离得不远的圆桌上倒是有两道身影坐着;他只醒了一半,抬了抬还困意十足的脑袋瓜,耳边却听到了那二人口中说着谁大清早的就跑去苏府闹事之类的话语。
待他不知被谁捏着鼻子醒了过来之后,他撸着衣袖就要和灰狼拼命:“你不知道我在睡觉么?干嘛捏着我的鼻子让我不得不因为憋气而醒来?”
灰狼看看他瘦瘦的身子板,眼神中浓浓的鄙夷。
凉竹怒了,正欲扑上去,却被灰狼轻轻松松地揪住了衣领,头也不回地拉走了,“真要打架我奉陪,不过现在主子要出去,你最好利索些。”
等凉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家爷的身边,往苏府的正堂里闯;沿途有眼尖的丫鬟看到了他们,纷纷就要转身去告知府中当家的世子爷大驾光临的消息,却被清艳的男子给拦下:“无须告知,我只是过来找个人,你们都去忙你们的。”
世子爷既然如此说了,丫鬟婆子自是不敢违背,纷纷让了路,好让主仆二人可以畅通无阻地前行。
到了此刻,凉竹方才忆起了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暗卫灰狼和世子爷之间的对话,脑袋瓜一拍,这才领悟了过来。
——敢情是自家爷听说了司徒楠一大早在苏府外头闹事的事,这才急匆匆从府中赶了过来!至于爷口中说的找人,难不成要找的人便是司徒楠?
也就是说,自家爷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过来帮忙收拾烂摊子?
凉竹忍不住要为自己的机智叫好,想了想,又默默地在心里头为自家爷也叫了一声好,看着前头那个透着贵气的后脑勺,满眼都是欣慰。
爷就是爷,这执行能力当真是高;有这般魄力,还怕拿不下苏大姑娘?
又想着这次让帮苏府解决了这迫在眉睫的事儿,苏大姑娘这一感动,保不准就以身相许了……
凉竹想得很美好很欢喜,生生给笑出了声。
走在前面的凌舒白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给睡傻了?”
凉竹还是只顾笑,看自家爷的眼神更是多了几许的崇拜,爷使的这招高,着实高!这一不小心,心仪的女子眼看着就要投入了自个儿怀抱里,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爷不愧是爷啊!
主仆二人又走过了一个拐角,苏府正堂就现在了眼前。
因着正堂一般是接待客人的地方,鲜少有关得紧紧的时候,遂,主仆二人正好把里头针锋相对的苏府人及司徒楠都看在了眼里,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把双方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主仆二人一下子顿住,凉竹更是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
“爷,人家如今正在热烈解决自己的事,我们就这么走进去横插了一脚,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尊重?”
凌舒白想了想,“横插一脚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眉眼轻轻地往正堂里看了一眼,“不过你说的对,我总得要给苏学士一些面子,这种小事他在的话,就由他自个儿搞定吧!”
凉竹应了声是,又问:“那我们如今要去哪里?总不能站在这里听着。”
凌舒白即刻就摆出了深思的模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们站在这里不大好。”
凉竹赶忙点了点头,颇为上道地四下看了一圈,正想叫个丫鬟过来问问苏府里头哪里比较好玩,他好带着自家爷避避嫌再回来;却不想,他这手还没伸出去拦人,就听到了身侧的贵公子来了一句:“唔,就这里吧,遣个人过来在这个地方摆张桌几杌子,再泡壶茶上来。”
凉竹:“……”
看了看自家爷找的那个门口靠里的那个位置,不由自主地捏了把汗,他弱弱地觑了里头专心在争辩两方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小声道:“爷,这样不大好吧?小的若没理解错,咱们这种行为叫偷窥啊……”话锋一转,又道:“按理说,我们应该找个隐蔽的位置坐着边喝茶边……咳咳,观摩才好。”
贵公子歪了歪头,看了看自己选出的位置,面上一片天然呆,“我觉得那位置不错。”
得,爷觉得不错就够了。
凉竹只得又抹了把汗,赶忙唤过了丫鬟帮着小心翼翼地布置,务必要轻手轻脚,不要惊动了还纠缠成一团的那几个人。
帮着布置的几个丫鬟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退下去了,自家爷坐在杌子之上悠哉悠哉喝着茶水,凉竹也终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看热闹。
有热闹谁不喜欢看?再者,他家爷还特意搬了条杌子坐着看,可比他过分多了。
凉竹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许多,眯眼看得很是欢乐;在看到自家爷这一出手不仅和司徒楠杠上了,还冲着人家极为霸气侧漏地喊了那么一句“……你如何和我抢人”,他那颗小心肝砰砰砰的差点没给蹦出来。
哎哟喂,爷就这么自自然然地开口了!虽其中不如我喜欢你之类的话语来得直白,可是,但凡是人,定能听出这话里头的含义。
爷这是在变相承认他喜欢着人家苏大姑娘啊!
凉竹把自家爷的侧面多瞅了两眼,越瞅越是喜滋滋;忍不住拿眼也望了望屋里的情况。
跪在地上的司徒楠已经吓呆,更里面的苏学士、苏老夫人及明艳得如一朵花的少女,更是惊得神色都变了。
凉竹想了想,觉得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么一个场合,自家爷突然出口表白,着实有些突兀……不对,应该说,堂堂的世子爷当着四品官员的面表明了心机,着实是需要勇气的。
凉竹这么一琢磨,又把目光落回了自家爷的身上,却见那无时无刻都美成一幅画的男子正撑着头直直望他:“你今日是疯魔了?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凉竹:“……”
赶忙摆出了规规矩矩的面容,规规矩矩地立着,那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收都合不拢。
这会儿,苏念语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危急时刻世子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是没想到世子爷后面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老夫人一向精明,如今却也是一头雾水,她皱着眉轻声道:“世子爷方才说了什么了?我没听错吧?”
之前还一脸悲恸的苏然看着也没好多少,却也接了话,“好像是在说,司徒楠胆大包天竟和他抢人。”又把自家女儿望了望,神色复杂得难以形容,他不确定又不缺凝重道:“……若是我没理解错,我应该是要多出一个女婿了。”顿了顿,忙又补充道:“一个人上人的女婿。”
苏老夫人和苏然面面相觑,表情着实看着怪异,按理说,若有个人上人的女婿,应该是要欢天喜地的,他们却是像被吓懵了一般。
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苏念语却是被自家父亲和祖母投来的惊疑目光给瞅得心里发懵面上直发热,着实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比较稳妥,明明心里是有许多话的,却是双唇张了张,不知要从何说起。
……事实上,她也不知要怎么开口才好,总觉得整个头皮发麻,更是不由自主地闪烁着双眸往门口处望了望。
门口处,一人跪在簌簌发抖,完全没了方才那嚣张的气焰;一人则是用修长的手指端着茶,轻轻抿了抿,还甚为体贴地举茶问跪着的那人:“你腿酸吗?需要一条凳子不?”
跪着的那人眸光动了动,正要回答,却又见贵公子把茶水往桌几上一放,摸着下巴很正经地道:“如果跪得酸了也只能忍着,我这还有个关于你的圣旨,左右你也得跪着接旨。”
这般说着话,清艳艳的贵公子不知是如何变出了一卷明黄色的东西在手里,饶是苏念语隔得不算近,仍可以一眼认出那是圣旨无疑。
这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圣旨,总算让苏念语方才给呆愣得半点都运转不了的脑子稍微动了动,这一动,可谓是疑点重重。
暂且不谈世子爷是如何从天而降,也不说他出现之后如何维持着高贵为难司徒楠,就说这好好的一个世子爷身上,为何会把一个圣旨随身携带?还是关于太仆寺卿家的嫡子司徒楠的……
这高高在上的世子爷何时变成帮忙传递圣旨的了?这一传,还直接传到了苏府来?
就算是真的给司徒楠的圣旨,这亲力亲为的,还精准无误地在苏府的正堂找到了人……也未免太有心了些?
苏念语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不免把目光投向了凉竹,到底也觉得他是跟在世子爷身边伺候的,多多少少是知道自家主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着也许可以找他问上一问……就见这厮正咧着嘴朝她笑着,生生把她给笑得心里一颤。
苏念语又呆了一呆,正巧听得跪着的司徒楠颤着声音问道:“什么……什么圣旨?”
视线更是落在了世子爷手中握着的圣旨上。
世子爷倒是很严谨地把圣旨往他跟前晃了晃,“唔,大意是给你封了个很重要的官。”
司徒楠本来已经是被喜怒无常的世子爷给吓掉了半颗心,全身软趴趴的没什么劲;猛地听到了世子爷平淡无波地说着握在他手中的是一个关于他封官的圣旨,虽觉得意外,却是一阵狂喜。
他抬了头,眸中掩不住的喜意:“世子爷说的话可当真?是一个很重要的官?”
这‘重要的官’会不会是什么大官之类的?难不成他要飞黄腾达了?
司徒楠想得很美,止不住在心里琢磨起这段时日京城里有什么肥缺空了出来,却又因为他不务正业更是没想到他自己会走上什么仕途,对朝里的事情压根都一无所知。
只好作罢。
世子爷倒是点了点头,很严谨地应了声:“我说的话自然是当真的,我一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司徒楠喜滋滋地先磕头谢恩。
后头的苏然却是面色越发阴郁。
今日发生的事一桩接一桩,又是怒又是吓又是恐又是愤,这个中滋味,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有怨不敢言。如今咋一听说司徒楠这么一个人渣中的人渣,居然在这节骨眼还能收到一道封官的圣旨,心中的苦涩自不用说。
也只能在心底微微叹气,感慨老天不公平,是非好坏不分,平白让坏人给占去了一个好字。
这边还没惆怅上,却听得清朗的一道嗓子传了来:“你接旨吧!”
苏然赶忙便跪了下去,苏老夫人和苏念语也不敢怠慢,纷纷规规矩矩跪着;司徒楠更是兴奋得浑身发抖,就连应了那声“臣接旨”都显得十分高亢得意,腰板挺得笔直。
贵公子仍是漫不经心地坐在桌几后,展了圣旨平平稳稳地把内容给道了一遍;司徒楠怀着满腔热血再次磕头谢恩,激动地接过那明黄色圣旨,眸中似有泪光闪烁:“……臣承蒙被皇上看中并寄以厚望,定不会辱没使命,还刘阳县一个繁荣昌盛的未来。”
世子爷若有若无地扯出了一道笑容,降尊纡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亦看好你。”
司徒楠益发激动,正想着要谢谢世子爷如此尊贵的身份还特意给他送圣旨过来,凌舒白已经先一步说起了话:“这刘阳县虽然条件艰苦,普通人去的话没脱上一层皮也得去了半条命;可又因着刘阳县处在两国交界,地理位置至关重要,遂,那里的父母官挑选的条件向来十分严格。我想了想,也就你这般没脸没皮的人才有可能完好归来……”
凌舒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司徒楠因承受不了打击,两眼一翻白,咚的一声栽到了地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