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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太太睁眼看见了薛愫坐在床前,轻轻的抬起手来,温柔的摸了下薛愫的脸,不像是在做梦。
看着依旧花容玉貌的薛愫,眼泪顿时留滚落了下来,哽咽道:“愫姐儿,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芸丫头没活过五岁。这个苓丫头……就连最好的大夫都断言她可能活不过这个秋天。”
“姑母!”薛愫撕心裂肺的唤了一声。
薛太太后面的话已哽咽得说不出来了,玉针轻轻的薛愫耳边低语了两句。薛愫才缓缓的起身来:“姑母好好养着吧,我去看看苓姐姐。”
玉针拉着薛愫到了耳房,低声和她说道:“大夫交代过的,太太现在不能过怒过悲,需要静养。”
薛愫擦了擦眼泪,自责道:“我是太激动了,没有控制住。在苓姐姐面前一定会掩饰得好好的。”
薛愫与闻莺来到了熟悉了抱月轩。
上下一片沉寂。
走过淑苓的窗下时,倒嗅得一股淡淡的檀香气。
还没到门口,就见流苏出来了,见她面色沉静,不悲不喜,向薛愫福了福身子:“薛二小姐来了。”
小丫鬟已经替薛愫揭起了才换下不久的弹墨软帘。
薛愫迟疑了下,才低头挨门进去。
只见长条案上的一个掐丝珐琅的鸭型香炉。从鸭嘴里正冒出缕缕青烟,香气弥漫,越发的显得屋子的沉静。
楠木的架子床上悬着银红的纱帐。帐子上堆绣着艳丽的花草。开得热闹艳丽的花朵给这沉寂的屋子带来了些生机。
帐子轻轻的摇动了一下,里面躺着的人似乎醒了,翻了个身。
“是薛妹妹么!”那声音如此的暗哑干瘪。让薛愫一怔。
“是我,苓姐姐……”薛愫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又听得一阵轻微的窸窣声,流苏知道她是要起来,便上前替她撂起了纱帐,挂在了铜钩上。淑苓似乎想要坐起来。
薛愫忙上前阻止:“姐姐还是躺着吧。”
淑苓虚弱的笑道:“躺了这么久,骨头早就酸了。我想靠靠。”
流苏赶紧将一只大红色的锦缎大软枕拿了来,放在淑苓身后。扶她靠稳。
淑苓细喘了一回,脸上不是那般的病容的苍白。而是显得面颊通红,竟比桃花还要娇艳。
“快给薛妹妹挪椅子。”
薛愫忙道:“我就坐床沿边上,省得隔远了苓姐姐说话费力气。”
淑苓却阻止道:“不能将病气过给薛妹妹。”又示意流苏去搬椅子来。
薛愫却坚持道:“我身子向来还好,也还没那么娇弱。再说屋里的丫鬟都不怕。我还那么矫情做什么。我过来想和苓姐姐自在的说会儿话,只是怕打扰到你休息。”
淑苓努力的扯出一丝微笑来:“我也无聊得很,正希望有人陪我说会儿话。可是你知道的,忆姐姐出嫁了,荃儿也有了人家,三五天的过来看一回,也坐不了多久。蓉妹妹毕竟还年纪小。徐家的一对姐妹回的回云南,进的进宫,雪娇姐姐也出嫁了。偏偏薛妹妹又搬了出去。”
薛愫敛眉道:“苓姐姐知道我缘何要急着搬出去的。”
淑苓微微颔首。轻声笑道:“我不责怪你。相反倒觉得我们曾家对不住薛妹妹。我那两个哥哥,哎!”淑苓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薛愫温婉的说道:“我想早些自立门户,如今逼得我早些走出了这一步。或许就是命运吧。”
淑苓沉默了。
薛愫见淑苓的精神不济,不免又劝慰道:“苓姐姐不要多想,好好的养着。哪里就到那个田地了。我那边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菊花,等到重阳节了,我约苓姐姐一道过去赏花,我们偷偷的喝菊花酒。吟诗作画。喝得醉醺醺的也没人敢说我们。”薛愫说到后面,自己就哽咽了。她心里明白或许淑苓等不到那一天了。
淑苓嘴角洋溢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看上去一点也不伤悲,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样也好,就再也不用嫁他了。”
薛愫却想,她虽然不满这桩婚姻,淑苓对沈锐又俱又恨,怎么着也不合适,可是用生命换来解除,她心里却全然不是滋味。
婆子在帘外说道:“小姐,大奶奶过来了。”
淑苓点点头,很快的见帘栊高揭,进来了一位身着石兰色宁绸褙子的妇人。
薛愫脸上有些尴尬,不好再呆下去。起身道:“苓姐姐好生养着吧,回头我再过来瞧你。”
淑苓理解薛愫的难处,颔首道:“好,薛妹妹帮我多开导下母亲。”
“你放心养着吧,不怕的。”
薛愫和鹄大奶奶打了个照面,薛愫微微的颔首示意,鹄大奶奶脸上有些惊讶,看样子不知道薛愫在此,但没有任何的表情。薛愫与她擦身而过了。闻莺正和喜娇在别的屋子说话。听说薛愫要走,闻莺连忙也出来了。
刚到院子里,只见沈家的人过来了。手里捧着盒子,里面装的或许是什么珍贵的药材。薛愫出了抱月轩,心里惦记着姑母,并未立刻回棉花胡同,又和闻莺一道折回了明晖堂。
薛太太此刻已经平静许多了,正陪着一个面生的妇人说话。
丁香悄悄的朝她摇摇手,薛愫知道不方便进去打扰,就进了丁香的房里。
丁香忙忙的给薛愫倒茶,轻声问道:“薛二小姐看着三小姐呢?”
薛愫点点头。
“三小姐从来身子都不好,每年都要病几个月,从未像今年这么凶险过,真的就过不去了么?这可不是要太太的命么。”
薛愫低眉叹息道:“谁知道呢。或许将来有什么奇迹出现也说不准。”
丁香想,能有什么奇迹呢,连最好的太医都请来看过都说法子。那只有等神仙下凡或许能救三小姐一命。可怜了那么年轻,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牢靠。
薛愫问了声:“花厅上坐着的那个妈妈看着面生,是谁?”
丁香忙倒:“薛二小姐不认识也应当。她是侯夫人身边的陪房,我们都唤她林妈妈。”
“是来探望苓姐姐的吧?他们沈家倒还算热心,才我过来的时候见又送药过去了。”
丁香冷笑了一声:“倒是满热心的。不过我在旁边听见了两句,是为世子和三小姐的亲事来的。”
薛愫愣了下:“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香有些不屑道:“据说是奉了侯夫人的命令,前来退婚的。”
“退婚?”薛愫有些诧异:“何必这么的急不可耐,苓姐姐她……只怕也等不到那时候。”
“说来倒是,只是到底让人觉得寒心。”
薛愫想,沈家的做法的确有些让人不齿,不过对于淑苓而言,不用再背负这门亲事,会不会要轻松一些?两家的亲事不再缔结,这是薛愫最期待的结果,可是接下来淑苓的身体怎么办,当真就没挽回的余地了吗?重活一世的她,第一次感到无力。
“丁香姐姐,太太找你。”
丁香便知道那边的谈话已经结束了。薛愫也起身来,想要过去安慰薛太太几句。
等到薛愫来到薛太太跟前时,薛太太脸上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见了薛愫,眼底流露出温和来:“愫姐儿,我已经给灶下说了,你用了饭再走。或者别走了,在明晖堂住下吧。”
薛愫道:“我明天再过来给姑母请安也是一样。”
薛太太道:“你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薛愫此刻觉得姑母可怜,一共养育了三个女儿,只有大女儿淑荟成功嫁人,只可惜隔得太远,一年也难得见上一次面,母女间说上一句话也不容易。剩下的两个,一个早早夭折,一个深陷病魔。
一向看上去保养得宜的姑母,此刻看上去倒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岁一般,姑母身后的凄凉众人都看在眼里。薛愫觉得鼻子酸酸的。
后来陪着薛太太用了饭,她便回了棉花胡同。
这里到黄昏的时候,秦老夫人从白水庵回来了。薛太太少不得要挣扎着去迎接。
秦老夫人也不回沉心堂,而是径直由贺大太太和薛太太搀扶着,径直了抱月轩。
淑苓再次陷入了昏迷中,抱月轩显得有些混乱。薛太太见此情形又急又怕,生怕女儿这次昏迷再也不会醒来。
进进出出的婆子丫鬟、行走的几位大夫,甚至夏太医也过来了。直到起更时分,淑苓才悠悠转醒。
望着帐子外朦胧的烛火,再看了眼围着她身边的人。
秦老夫人伸出苍老又枯瘦的手,轻轻的抚了下淑苓消瘦的面颊,慈爱的说道:“我苦命的孙女,不怕的,祖母在这里陪着你。”
淑苓嫣然一笑,她从未见过祖母露出如此慈爱温和的笑容。
回到沉心堂后,薛太太便将沈家的事和秦老夫人说了。
秦老夫人听后不由得大怒:“怎么就断定我孙女好不了了,这么着急就要撇清关系!荒唐!”
薛太太忙道:“老夫人息怒,这也是叫人没法子。”
秦老夫人心里怎么平静得下来,当初成家老姐妹还在的时候,她想法设法的才结下了这门亲事,曾家以后还要仰仗沈家做依靠,怎么能说断就断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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