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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斯腾格拉篇·第十四节
‘咕~’
大厅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在地表绝难察觉的细微鸣叫声。从音色来听应当是下腹部内脏收缩所引发的膈膜部振动。简单一点来表述就是——
——肚子饿了。
爱丽丝确定自己在前来乌斯腾格拉之前已经塞饱了自己的胃。并且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虽然消耗了不少体力，但还远没有到精疲力竭的程度。饿这种感觉自然也就无从说起。
既然不是自己，那么……
爱丽丝扭过头看向米妮，正好看见后者有些害羞地垂下头去，盯向地面。
【………………是因为看到了餐厅所以才引发了腹中的饥饿吗？】
“我这里有些干粮，你快点把它吃掉吧。”
“我，我没有关系的！”米妮有些慌乱地摆着手。“这个时候您更需要保存足够的体力……”
“少废话，叫你吃就吃。”爱丽丝有些不耐烦地把那包从莫萨尔市场上买来的烤饼塞到米妮怀里。在她手忙脚乱地拿着包裹的时候偏过头哼了一句。“你要是倒下了，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自找麻烦。”
她背过身去，露出一副研究聚餐大厅摆设构局的模样。以一个绝对的拒绝姿态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果不其然，只过了一会儿身后便传来系细微而有规律的咀嚼声。
【奇怪的感觉。】
爱丽丝撇了撇嘴。或许是心理作用，她突然也感觉到了一些腹中的空虚。但是她很明显不可能把刚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于是她便咬了咬牙，当做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边吃边走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少女微微皱着眉头说。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身后的米妮小跑着赶到了她身边，在米妮的手上，那张只撕掉了三分之一的烤饼格外显眼。
“嗯？”
“我的胃口很小呢，吃不了这么多。”她指着那明显用手撕出来的裂口强调道：“而且并没有弄脏呢。”
爱丽丝吭了口气，在米妮并没有掺入杂质的眼神中有些无奈地将烤饼拿过来，然后大口大口地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面。
【莫名其妙。】
她突然感到一阵毫无理由的不爽。
……………………
离开会餐大厅之后，地下宫殿的也逐渐由全人工的古代遗址逐渐变成半天然的改造岩洞。平整的石壁渐渐被大块大块裸露的山岩取代，用于支撑的立柱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平整，反而显得有些粗糙了。
“请等一下！前面有问题！”
在经过一处地面不是很平整的小型岩洞时，走在前面的米妮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她侧前方的两座黑色竖棺小声喊道。
果然，就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那两座竖棺的棺盖便突然向外倒下，露出了两名头上顶着犄角盔，背后挂着巨剑的高等尸鬼。它们的双眼在接触到空气的那一霎那便放出蓝光，似乎立刻就要朝着米妮冲过去！
但是它们晚了一步。
在它们离开黑棺，拿起武器，发出尸鬼特有的咆哮之前，爱丽丝手中的长剑便已然终结了它们的生命！
第一只，贯穿大脑。
第二只，切断喉咙。
“还有别的问题吗？”爱丽丝偏过头，对躲在自己身后的米妮问道。
“没有了……”米妮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是，按照这座地宫的建筑布局，这里原本是不应该有尸鬼出现的。尤其是这些具备相当战斗力的古代勇士……”她看了一眼爱丽丝，继续说道：“它们应当被安放到更有价值的地方。”
爱丽丝随口答道：“或许是负责的建筑师脑袋坏掉了？”
米妮用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修筑陵墓在古诺德人眼中是一件非常庄严，神圣的事业。往往只有当时最杰出的建筑大师才有资格主持这样规模墓葬的建造。是绝对不会做出不规范的建筑布局的。”米妮抬起提灯，努力地思考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
“嗯，我想这里肯定有一座宝藏。”爱丽丝耸耸肩，随口开了个玩笑。
她或许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但爱丽丝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玩笑却误打误撞地解开了米妮思绪上的乱结。这位贵族夫人立刻便便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般的轻呼。她迅速地跑到竖棺斜对面的一座石壁面前。也不知道她究竟碰了些什么，一阵机轮转动的声音过后，那面石壁悄然裂开，露出了藏在石壁之后的大型宝箱。
“您真是睿智无比，这里的确有一间藏宝室。”米妮满眼敬佩地看着爱丽丝语气中尽是叹服。
【啊……哈……】
少女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微微偏过头，错开了米妮热切的视线。
“总而言之，先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好东西吧。”她干巴巴地说道。语气……十分糟糕——对她自己而言十分糟糕。
很快，那座看上去十分坚固的宝箱便被米妮用两根铁丝做出来简易撬锁器打开。黄金特有的璀璨光辉便播撒了出来，将这间昏暗的小房间照得透亮。
金币，宝石，还有一件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精巧附魔武器。
一柄附魔匕首。
“真难得，过了几千年这附魔符文居然还有效果。感觉效果应该是耐力吸取又或者是麻痹。”爱丽丝拿着这柄玻璃匕首把玩了一下，然后将它塞到米妮手里。
“你拿着吧。”爱丽丝说道。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
“反正我也用不着，你拿着正好防身。”少女按了按自己手指，仿佛上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这样的话，即使我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疏漏，你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至少能够拖延一下时间。”
“……我明白了。”
米妮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将这柄玻璃匕首珍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她们继续往下走。路上的威胁也逐渐地多了起来。有时候，是一头潜伏的很好的尸鬼。有时候，是一座已经处于激活状态的法术砲台。其中最危险的一次莫过于在穿过一条布满了喷火陷阱的通道的时候。几只足足有一人高的寒霜巨蛛从高处的岩缝里向米妮发动了突然的袭击，最开始的那一只甚至用毒牙触碰到了米妮打的肩膀。
当然，牠们没有成功。爱丽丝在牠们得逞之前便用连续几记强力的冰枪将它们全都钉在了石壁上。随后米妮更是引发了喷火机关将它们烧得连渣都不剩。
“您又救了我一次呢。我该怎样报答您呢？”一路上，这样的话米妮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当然，爱丽丝每一次的回答也都是一样的。
“继续前进吧。”——她是这样子说的。
这样的行程，直到她们来到了一座小型的图书馆后才暂且停下。
再走下去，米妮的脚可能就要受不了了。虽然她装作一副没有问题的样子，但是爱丽丝能够察觉到她小腿上的肌肉已经在颤抖了。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爱丽丝扫了一眼这尘封了上千年的小图书馆，说道。
这座图书馆里面已经没有能够看的书了。数千年的光阴足以毁灭一切保存不善的纸质书籍。而这里，也并不是密封完好的气密储藏室。
米妮倒是有点闲心，她兴致勃勃地在书架间走来走去，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件幸存的古籍。
——由她去吧。
爱丽丝倚在一根石柱上，任由心中的复杂情绪将自己逐步吞没。
【米妮。】
【米妮·艾利西斯。】
【她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呢？】
倘若那只是一般的，类似于友人，甚至是挚友一类的好感。那么爱丽丝肯定会顺着自己的感觉走。但是她现在持有的这一份感觉……却与那些美好的东西截然不同。
那种感觉，充满了暴戾与破坏的渴望。
想要欺负她，想要**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吃掉她，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这样的感觉便越发的强烈。很多时候，爱丽丝甚至都触及到了那失控的边缘。若非她心中仍然抱有一份坚持，她早就做出了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给米妮匕首其实并不是为了让她抵挡怪物。真正的目的，是要她防备失控的自己。——‘倘若被那把具备麻痹效果的匕首刺中，那么想必也能够清醒过来吧。’爱丽丝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真的能够起效果吗？】
【即使我刻意的疏远她，但越往下走，她便更加的靠近我。我每救她一次，她便更加亲近我一分。这样下去的话……】
【这样下去的话……】
【是不行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水雾缓缓地流淌过她的肺间。偶尔能够听见水珠从洞穴顶端的钟乳石上滴落。在‘彬’地一声轻响中裂成晶莹的碎片。
“米妮。”爱丽丝咬了咬下唇，望向远处的黑暗。
不一会儿，听到了爱丽丝声音的贵族小姐便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或许是因为步子有些急促的缘故，她的呼吸略微有些不稳。
“您有事情找我吗？”她微微偏过头，疑惑地问道。
“嗯，没什么。”爱丽丝低声说道：“一点小事……一个小问题。你不想回答也无所谓。”
“是什么呢？”米妮欢快地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说的。”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呢？”
“是一个约定呢。”米妮回答道：“我和一个人做了约定，所以才戴上这面面纱，不让人看见我的脸。”
“是很重要的的人吗？”
“嗯，很重要。”米妮按着自己的胸口，满心缅怀地说道：“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我生命和灵魂中的一半。而且是更加重要的那一半。”
“是这样啊……”爱丽丝抱着膝盖，手指轻轻地撞击着。在她的心中，一个猜想逐渐成型。
【米妮……是**。那么她生命中的一半应该就是她死去的丈夫。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所以才会立下这种不让除了亡夫以外的其他人看见自己容颜的约定吧。】
“如果有人想要揭下你的面纱的话，那你肯定会拼命阻止他吧。就像是那个兽人一样？”
“就像那个兽人一样。”米妮坚定地回答道。“无论是男是女，如果有人想要强行揭下这张面纱，那我宁愿先行死去。”
“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空气，沉寂下来了。
荒芜的图书馆中，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米妮惊恐地看着爱丽丝，满眼的不可置信。
“您……是在开玩笑吗？”米妮的声音无比干燥，嘶哑，就像是晒干了的粗木头一般。
“我就是想看一看。”爱丽丝回答道。她的双瞳中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尽数褪去，唯一剩下的，便是屠夫审视猪肉一般的彻骨冰寒。
“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满足我吗？”
米妮的缓缓抬起了手，她的手指颤抖着。金红的双瞳中满溢着无可理喻的复杂情感。爱丽丝不明白那种刺眼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她却强迫着自己直视着那双金红色的眼睛。
“不，您的愿望理当得到满足。”
她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耳垂，然后，一寸一寸的，缓慢地扯下了那层黑色的薄面纱。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很美的脸。苍白而柔软，五官没有一丝瑕疵。倘若她就这样出现在大街上，想必就连马匹都会不由自主地偏转目光吧。
爱丽丝感觉这副面孔有些熟悉，但她却想不清曾经在哪里见过。
“您满意了吗？”米妮淡淡地说道。她的声音依旧柔和，但是却和以前完全的不一样了。
一些东西已经永远的消失了，而另一些东西或许会长久的存在下去。
“嗯，很满意。”爱丽丝偏过头，不去看她。
“继续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