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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轻,日暖,茶温热。()
武帝刚刚宴完群臣,便倚在小楼里喝茶晒太阳。不需要太久,一年一次的皇庭家宴便要开席。他在等时间,同时,也在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女人来得很快,红颜如玉,银鬓如云,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美。
这种美不仅仅是外貌,还有那周身的非凡气度。武帝有一瞬怔愣,脑海里出现的,尽是她千军阵前指点河山的身姿。
“风好,茶香,除夕家宴将近,陛下倒是很会躲清闲啊?”
略带调侃的话语将武帝从记忆中拉回,他直了直身子,一双眸子盯紧眼前的女人,道,“风再好,茶再香,除夕宴再热闹,也比不过朕的锦儿啊”
这是武帝的真心话,这十数年中,他不只一次地感慨。可惜的是,一个女人再好,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哦?”武后闻言微微挑了挑眉,黑眸微闪,启唇道,“锦儿当了十五年的活死人,晦气得很,有什么好的?”
武帝哈哈而笑,缓缓抿了口茶,慢悠悠说道,“锦儿,你这是还在怪朕啊?”
武后突然就笑了!
她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半晌才停下来,一边摇头,一边道,“都什么时候了,轩辕智,说这些话,你不恶心吗?”
她也不等武帝回答,眼睛也不眨地自顾自接着道,“你不恶心,我都想吐了!”
武帝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阴沉沉的,活像娘要嫁人,天要下雨一般。
武后却好似什么也没看见,面带微笑地坐到武帝对面,又伸手替自己倒了一杯暖茶,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后,点点头说道,“果真是好茶,只是,陛下等了这么久,不会是只想请我喝杯茶吧?”
“你猜到了?”武帝忽而一笑,掩饰般地抿了口茶,道,“朕原本以为,你会大闹群臣宴的。可惜啊,朕万事俱备,你却没有来。”
武后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兴趣,容色一敛,将杯子一放,叹息道,“说吧,你把我儿子带去了哪里,到底想怎么样?”
“话别说得这般难听,他虽然叫苏幕遮,却也叫轩辕贺。是你苏锦的儿子,更是我轩辕智的亲生儿子。”
武后一声嗤笑,不屑道,“既然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又为何狠心将他抓起来?”
“不,朕只是爱子心切,想与他好好叙一叙,增进父子之情而已。”武帝说到此处眸光一闪,道,“倒是锦儿你,多年不见,一见面就策反了朕的禁卫军,这样,不太好吧?”
“若是没有这些禁卫军,被绑走的就不只是我的儿子,恐怕还有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吧?届时别说是活命,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落,武后将目光落在了武帝的双手之上。
这双手保养得宜,虽算不上白嫩,但相比他的容颜,却并不显老态。
这双手,曾经为国为民,染上了无数鲜血。这双手,也曾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给她前所未有的呵护与安宁。可,却也是这双手,将她狠狠推入漆黑的深渊,从此再难回头。
武帝感受到对面的目光之后,不知为何将手缩了缩。自觉不妥之后,又勉强握起了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好笑的是,原本只是假意咳嗽,不料他久病不愈,这轻轻一咳起了个头,竟是有止不下来的趋势。
眼看着武帝越咳越厉害,脸红脖子粗不说,连眼泪都咳了出来。武后自然而然地站起身,亲手倒了杯热茶递到武帝嘴边,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在他后背,柔声道,“莫急,喝口茶,压一压。”
武帝想也不想地接过一饮而尽,待到气息平稳,他回眸瞧着身旁的女人,一时竟红了眼眶。
几乎是孤注一掷地,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武后的双手,动容道,“锦儿,我们,可不可以”
武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惊,下意识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待到反应过来后,便强笑着抚了抚鬓发,顿了顿道,“可以,但你要先放了我的儿子,并将太子之位还给他。”
“可以,”武帝满口答应,紧接着便道,“那你也要将禁军的指挥权归还,并将暗中控制朝局的权臣名单交给朕。”
话音一落,一地无声,剩下的便是无尽的沉默与说不清的尴尬。
阳光明明很好,两个人却如坠冰窟,只能僵硬又无力地站着,再难说出任何一句话来。
他们近在咫尺,却早已远隔天涯。他们早就不记得,这种心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却都知道,它马上就能结束了
不约而同地,两人各退一步,然后你依然是你的铁血帝王,我也仍旧是我的千古一后。他们各自熟练地挂起高深莫测的笑容,伪装得无懈可击。
阳光渐收,茶水已凉,武帝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收手吧,否则他性命不保。若是他死了,即便你夺了这万里江山又能如何呢?”
武后脸色一白,嘴角却偏偏挂着笑意,只是再如何笑,那从喉间溢出来的声音依旧涩然。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这个男人,说,“那也是你的儿子,亲生儿子!”
“即便是朕的亲生儿子,也不能乱了朕的天下!”
武帝的回答掷地有声,武后却似早有所料。她想说什么,最后张了张嘴,竟只能连连冷笑。
她几步走到门边,又陡然停下。
逆光之中,武后的背影异常单薄,然而她的声音却铿锵有力,坚定非常。她说,“这天下,从来不是你的,也不会是我的,它永远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言罢,裙摆飘然,她拂袖而去。
人去楼空,满地余晖。
武帝明明赢了,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阿五。”默了半晌,武帝蓦然出声。
“臣在!”
话音才落,楼中黑影一闪,一个男人便凭空跪在了地上。
他黑衣劲装,腰悬长剑,即使人在楼中却也依然戴着顶黑缎制成的遮风软帽。此人并非他人,正是武帝的贴身暗卫,人称“五爷”的大内第一高手。
“阿五?”
武帝又叫了一声,接下去却还是一阵沉默。
阿五应是早已习惯,安安静静地跪在原地,耐心地等待主人的指令。
终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武帝闭了闭眼,无力道,“将人送过去,然后让人暗示她,李府的倒台,与苏锦有关。”
“是,臣领旨!”
阿五叩首领命,正要起身,却听武帝突然又道,“阿五,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太过冷血?”
武帝的声音沧桑,透着道不尽的疲惫与乏力。却见阿五单膝跪地,认真道,“阿五的命是陛下从战场上抢回来的,您是阿五的主子,也是阿五的恩人。对于阿五来说,只要您高兴,只要陛下您认为是对的,阿五便会去做。”
武帝眸中起了水光,无声而笑,然后朝下首摆了摆手,道,“去吧。”
阿五此刻却意外地顿了顿,犹豫道,“只是陛下,臣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来听听。”
“是,”阿五垂首作礼,道,“臣下疑惑的是,娘娘现在已经知道苏幕遮在我们手中,那么她定然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将苏公子送出去?要知道,若是一旦送出去,他的性命恐怕是难以保住了”
阿五的意思很明白,控制了苏幕遮就等于掐住了武后的命脉。既然已经成功,又何必再害了苏幕遮的性命,这不是平白给您自己添堵吗?
“不,你不了解她,苏幕遮必须要送出去。”武帝却不以为然,微眯着双眼笑道,“除非让苏幕遮身陷险境,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放弃。”
阿五半懂不懂,但见武帝此意已决,便再不多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除夕宴也该开始了”
今年的除夕宴与往年不同,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武帝破例邀请了各大重臣共享盛宴。朝臣参加帝王家宴,这在轩辕国是前无古人的好事。彰显的,不光是皇家的恩宠,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身份和荣耀。
这些重臣中,包括了左相庄琦,也包括了千里回京的虓虎将军何守正。而莫名其妙的,刑关竟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与那些乐开了花的朝臣不一样,刑关其实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阿四不见踪影,遍寻了整个京城也没有找到。正是愁眉不展的时候,苏幕遮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偏偏父亲虎着脸,说什么若是不去便是抗旨不遵,二话不说便强行将他带到了宫中。
刑关扫了眼人模狗样的各路人马,又小心地瞄了眼那些花枝招展的妃嫔,最后只能默默闷了一口酒。
酒是好酒,可是再好的酒碰到不对的人,总是要倒胃口的。他无端地想起天眼,想起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然后又想到了失去了踪迹的阿四与苏幕遮,甚至是阿朵。
如此一番胡思乱想,心情自然而然就坏了起来。坏了心情的刑关觉得这宴会简直无聊透顶,甩手杯盏一丢,便要起身离席。只是还未站起,却被一双厚实粗糙的大手按住。
“臭小子,这是宫中的除夕宴,你干什么?”
何守正脸色难看,连那些打着卷的络腮胡都要翘起来,一副你要是不老实我就揍你的表情。
刑关无奈,便只能忍气吞声坐回原处,然后将视线落在了上方。
武帝刚刚饮了汤膳,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老人家从就坐以来便一直笑眯眯的,连嘴巴都没合上过,脸上洋溢的尽是志得意满。
于是,群臣恭贺,妃嫔见礼,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夹杂的是武帝畅快爽朗的笑声。
刑关默默看着他们推杯换盏,心中却是冷笑不已。觥筹交错中,他回眸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却见他借着杯酒的遮掩,眼中尽是仇恨?
正觉疑惑,门外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有尖细嘹亮的声音传来了进来:
“皇后娘娘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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