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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袅袅盘旋而上,将整个屋子都抹上了一股幽幽的芬芳。
芬芳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桌面宽阔,其上散乱地丢着形状各异的小木块,并着一盏香茗,半盘残局。
苏幕遮疲惫不已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单手一划,一把抹乱了棋局。
“万般思后行,一失废前功。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唉......”
苏右觉得之前那棋盘之上黑白子棋布错峙,明明是个僵局,何来“输”之一说?他没看明白,便劝道,“公子近日太过操心,布棋费神,若是累了,便休息一会儿吧。”
苏幕遮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口中却回道,“不,此时此刻,大量子力的扭杀已然行不通,少量子力之间的较量才至关重要。可惜本公子调运不当,白白浪费了子力却不知,最终酿成了死局。”
苏幕遮言语之间颇多遗憾,又若有所指。苏右已然习惯自家公子话语之间暗藏天机,暗道时机一到公子必然会告诉他。于是也不多嘴,垂首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作罢。
苏幕遮回过头来,看见苏右这幅德行颇有一些扫兴。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道,“一天时间过去了,不知阿四的情况可有好转?”
既然担心,为何不自己去看看,以前不是跑得挺勤?忽然之间瞄都不去瞄一眼,只会拉着我来问,也不知是想通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想通。唉,我三年前就发觉了,动不动就关注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这不是动了心思是什么?起先还美其名曰知己知彼,最后更好,干脆将人都弄进了阴司。
苏右一面腹诽,一面肃然道,“阿四姑娘服了解毒丸,余毒已清,但并未苏醒。大夫说,阿四姑娘她近日忧思过重,此次再被一惊,多睡一些反而更好。”
苏幕遮嗯了一声,沉吟道,“孟婆汤的解药虽已全数下完,但要完全恢复记忆,还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兵器、财粮以及暗部军力务必要准备完全。然后,赶在阿四恢复之前带她入京。”
“可是,阿四姑娘情绪不稳,如今又受了刺激,万一一不小心提前恢复了所有记忆......”苏右偷偷抬头看了看苏幕遮,犹豫道,“那人若是知道画像在阿四姑娘手中,恐怕会无所不用其极。阿四姑娘到底是女儿家,又曾......若是心一软,把东西交给了别人,再杀我们一个回马枪,那可就遭了。”
苏幕遮脸色晦暗不明,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说道,“此去京城变数颇多,我们须得小心应付。好在,陆双双虽然昏迷不醒,那笔财物却总算到了我们手中。”
说着,他将桌上那些鲁班锁根柱推开,露出了下面压平了的小纸条。小纸条一共两张,都写着蝇头小字。
其中一张笔力遒劲,字迹工整,上书:唯吾轻狂生,千金散不尽。
另一张上的字迹却潦草许多,好似急急忙忙写上去一般。仔细辨认,却发现是一个地名,而且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地名——潭州封家别院虞美人。
苏右看到这些也忍不住庆幸道,“真没想到,这鲁班锁的根柱还暗藏机关,里面竟挖空塞了纸条。那陆府的陆老爷,果然不愧是传承了几代风城首富的身家,颇有些脑子。还好还好,这东西几经转手,最后落到了阿四姑娘的手中。”
苏幕遮也是一笑,“阿四怎可能拿到陆双双的鲁班锁,定然是封珏给她的。那封珏做得也绝,不但将陆府的信息截了,还将之前谋来的几家财富全数藏了起来。最后依样画葫芦,写了张纸条塞进了这只鲁班锁内,那欧阳明若是知道,恐怕要吐血三升!千辛万苦算计来的财富,白白落进了我们的口袋。”
苏右喜上眉梢,兴奋道,“暗部的人昨日就已动身去了潭州,想必不日就会有喜报传来。如此,剩下的兵器和粮草应当不成问题。”
苏幕遮摇摇头,淡淡道,“自古以来兵戎相见都利弊相间,如有可能,本公子希望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成事。”
“这个......”
苏幕遮摆手打断苏右,继而说道,“只是一策而已,皇天不负有心人,尽力而为吧。”
说到这儿,他将那张字迹工整的字条推到苏右面前,问道,“这句话,你有何看法?”
苏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公子你是知道我的,呵呵......”
“算了,”苏幕遮莞尔笑道,“本公子昨夜忽然想起来,近两年来有出戏红遍了大江南北。那戏好似说的是一个千金小姐嫁了个穷书生,最后穷书生一朝得势却始乱终弃的故事。”
苏右听得莫名其妙,好好地说着正事,怎么突然说起戏曲儿来了。他仔细想了想,最后不确定道,“公子说的,莫不是出自京城红袖楼的?”
“红袖楼?”
“是,红袖楼乃是京城一有名的戏班子,轩辕国不少风靡一时的戏曲都出自那里。”
苏幕遮闻言挑了挑眉,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出自京城那就对了。”
“公子何出此言?”
苏幕遮用食指点了点纸条,“唯吾轻狂生,千金散不尽。你去查一查,红袖楼那出里,男主角是否有这么一句唱词。”
苏右崇拜不已,果然是他家公子,连取词都有印象。于是作了一揖,躬身就准备退下。
正当此时,窗外倏然窜进了一条黑影。
此人一身黑衣劲装,脸上罩了鬼面,一进来便单膝跪地,急切道,“先生,阿四姑娘不见了!”
苏右闻言悚然色变,下意识便去看自家公子,却见他低着头难辨情绪,右手食指微屈,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敲在桌边。
“咚、咚、咚”,好似一个人心脏的跳动,又急,又快。
那么,阿四到底去了哪里呢?
阿四已经离开了宛城,正飞奔在冷风嗖嗖的山间小道。
冬季的野外分外荒凉,连杂草都被寒风吹倒,最终烂在了泥里。阿四尽量挑了小路飞纵,于是,脚下踩的不是光秃秃的路面,便是光秃秃的树枝,全无生机可言。
她深深觉得,若不离开,自己的结局也将和这些枯枝烂草一般。
所以,要快!快一点,再快一点!
月朗星稀,照亮了前方的小路,却照不清心里的方向。
阿四不清楚自己这一口气跑了多远,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久到她双脚好似灌了铅,再也跑不动了。
然后,她遇到了一个三岔口。
左边,几乎不能算是一条路。它应是被人踩出来的,陡峭异常,一路蜿蜒着通往山顶。
而右边,则是一条笔直平整的小道。只是它虽相对平整,却被两边树木的层层阴影笼罩。极目望去,只觉得一片漆黑,竟不知道要通往何处。
阿四被难住了,愣在原地喘着粗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选择。
就在此时,有一抬青布小轿乘着夜风缓缓而来。
它从遥远夜空的边际腾空而起,背后是一轮冰冷的圆月,好似来自神秘古老的月宫,让夜行的旅人禁不住就要伏地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