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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辉摇曳,满城,都在静静地听着雨。
雨声嘀嗒,敲击在房檐瓦片,也敲击在人们的心里。
太子妃的心里,也有一场雨。
那雨,滴滴答答一下便是多年,而今被婉儿一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她发髻松挽,再一次取出了那张青桐木琴。琴身的漆面已经黯淡,一看便知已是用了多年。太子妃却爱如珍宝般地放到眼前,指尖轻轻抚过琴身,连拨弄一下琴弦都舍不得。
静然站在一侧瞧了半宿,轻声劝道,“此张桐木琴,乃是张良娣多年前赠与娘娘的生辰礼。娘娘既然喜欢,又为何夜夜把玩,却从不弹奏一曲呢?”
太子妃闻言一顿,叹道,“时隔多年,日久声溃,弹出来的怕也只是沧桑惆怅,还不如不弹了罢。”
静然自是不信,却也不敢多言。踌躇间,珠帘微动,近侍静怡走了进来。
“娘娘,蛊毒就快发作了。”
“哦?竟是如此之快......”太子妃略微诧异,随即便小心地将桐木琴放好,扶着静然的手缓缓站起。
静怡见此,想了又想,脸色发白地回道,“娘娘,此蛊相当歹毒,奴婢斗胆,恳请娘娘还是歇着等候消息,切莫污了您的眼。”
“无妨,”太子妃毫不介意,冷哼一声道,“未免被婉儿发现是本宫下的手,届时本宫就提前回宫去了。看不到阿四如何去死真是遗憾,好在今晚可以先睹为快,否则本宫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话落,她人已经行到了几步之外。静怡与静然见状皆不再多话,两人屏气凝神,紧紧跟上。
三人一路快行,转眼便跨进了一处偏房。
偏房虽然偏,面积却是不小。此时,房间里灯火通明,里面或站或躺,却仅仅只有三个人。
此三人,都是女人。
太子妃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迎头作礼,另一个却躺着一动不动。
她并不是不愿意动,而是根本动不了!
只见她手脚被绑,嘴巴里更是塞了麻布,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乞求与恐惧,混着那满脸的鼻涕泪水,看起来真是好不可怜。
太子妃却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转身拉着另一个女子,亲热道,“阿朵,真是辛苦你了。”
阿朵微微低头,轻声道,“不敢,娘娘厚爱。”
太子妃见状长叹一口气,颇有感慨地拍了拍阿朵的手背,道,“三公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一个如花少女,竟也能养成这样一幅皮包骨头的模样。唉,连本宫这等铁石心肠之人,都瞧得心疼......”
阿朵眸光一暗,头颅垂得越发的低,一时竟冷了场。
太子妃见阿朵不答,也不以为意。她一边为阿朵理了理鬓发,一边含笑道,“莫要伤心,这男人啊,最是不能宠的。一宠,他便飞上了天,把你忘个一干二净。不过你放心,有本宫在,保管他怠慢不了你!”
“真,真的?”阿朵听后抬了抬头,眨着大大的黑眼睛,迟疑道,“阿哥,他,他真的会听你的话?”
静怡与静然在一旁听到此处便相视一笑,道,“阿朵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娘娘贵为太子正妃,又乃左相府的嫡小姐,保你一个身份,那是再简单不过。”
阿朵双眸一亮,期冀地望向太子妃,得到肯定一笑后,神情也松了下来。然而,却也只是一下,她便再次皱起了眉头,心有余悸道,“可是,可是阿哥不准阿朵再用蛊伤人了的。上次......上次让阿金将他迷晕了几日,阿哥一醒来,就把帮过忙的小丫鬟杀了!”
想到那夜化身修罗的刑关,阿朵浑身便禁不住颤抖。那小丫鬟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被他唰唰两刀给分了尸。她甚至亲眼看到,刀尖顺着鼻梁劈开了头颅,只留下满地的红血与白浆,还有那颗被踩爆了的眼珠子......
太子妃却只当阿朵怕东窗事发被刑关怪罪,于是垂眸一笑,意有所指地瞧了眼躺在地上的小丫头,“阿朵你莫要忘了,三公子如今可是在太子殿下麾下做事。无论怎样,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而至于殿下,”说到此处,她展颜一笑,胸有成竹道,“本宫在殿下那儿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阿朵却依旧摇摇头,挣扎道,“阿哥要是知道阿朵用蛊毒伤了阿四,肯定会不高兴的!”
“阿朵果然善良,”太子妃脸上笑意一僵,转而轻笑一声,直言道,“实话说了吧,若是本宫不高兴了,太子殿下也未必高兴。而太子殿下不高兴,你家三公子,可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话到此处,纵是阿朵再笨也听明白了利害关系。犹豫间,却听太子妃又是柔柔一笑,拉着她的手缓缓道,“但是,阿朵此事若是办得好,本宫不但能保你荣华富贵,也能为三公子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如此,你岂不是一举两得?说不定,三公子知道后,一个高兴,便将从前的不愉快都一笔勾销了......”
阿朵一震,惊喜地睁大了双眼,好似已经看到刑关正满眼宠溺地对她微笑了。太子妃见状也是随之欢笑,紧紧拉着她的双手,好生宽慰了一番才算作罢。
这厢轻声慢语,地上之人却是欲死不能!眼看着她两眼一翻就要昏死过去,一旁的侍女连忙端起一盆凉水,兜头就倒。
“哗啦!”
水声一响,太子妃便也停止了虚与委蛇。她拉着阿朵,站到了那垂死挣扎的小丫头旁边。
小丫头不过十七八岁,长得白白嫩嫩异常讨喜,再加上她略有心计,差点就爬上了太子的床。太子妃看着她此时生不如死地躺在自己脚边,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下辈子记得投个好去处,奴才就是奴才,胆敢勾引殿下,真是找死!”
小丫头原本半死不活,听到此处竟想以命搏命,咬牙一个纵身便跳了起来!
事发突然,太子妃吓得花容失色!
正要惊叫,却见她才跳到一半的时候浑身一僵,倏地又倒了下去。然后,身体一抽,两眼翻白,连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忽地变了颜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竟黑里透出了隐隐的红色。
惊讶间,却听阿朵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说,“蛊毒发作了,你们往后退一退。”
话完,一众人尚未反应为何要退,却见那小丫头突然闷哼一声!下一刻,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七窍之中竟有白色的东西缓缓流出。
那白色一开始还只是一条细线,渐渐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竟将人的七窍也越撑越大!
太子妃不看还好,定睛一看,差点就呕了出来!
原来,数不尽的白色蛆虫又肥又圆,你推我挤地蜂拥而出。它们连滚带爬,驮着血块和器脏欢快地扭动,直扭得太子妃觉得自己的肠子也在动一般。
眨眼之间,汹涌的蛆虫撑爆了七窍,撑破了皮肤,连衣服都被抬了起来。太子妃眼睁睁地看着,那满头青丝,被连皮带肉地从头顶驼到了脚边。
然而,这却还不是全部。
因为,那人即使如此,竟神奇地活着!
她翻滚、嘶叫、蜷缩,得到的却只是更多的白蛆破体而出......
太子妃回到门外的时候,是被静怡和静然双双扶着出来的。而阿朵更是问了好几遍,才将她从恍惚中唤过神来。
“哦,此法,此法,甚好......”太子妃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道。
阿朵听后高兴地点点,转眼又有些犹豫地说道,“此蛊乃是我们寨中独有,但它虽然厉害霸道,却有一个问题。”
“有......有何问题?”
“此蛊,只有下蛊法,却没有解蛊法。也就是说,人一旦中蛊,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而且,娘娘您刚才也看到了。人如果中了此蛊,除了等死,还死得相当痛苦,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太子妃努力压了压胃中酸水,默了一会儿,才朝阿朵缓缓点头。
阿朵见状嗯了一声,然后皱眉道,“还有最后一点,之前跟您提过,这个蛊术需以鲜血为引。不知道娘娘是不是安排妥当,阿朵需亲自去取阿四的血。”
太子妃又是点了点头,道,“安排好了,明日一早你去梅林等候。接下去,便有劳阿朵姑娘了。”
说完,她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简直如见鬼一般地往住处逃去......
云收雨霁,阳光四射,赶走了黑夜的冰凉,却赶不走无尽的罪恶。
阿朵闻着满园沁人心扉的梅花香气,心里却还是很不舒服。许是因为不习惯此地风气,许是因为不喜欢冬日寒凉,也可能,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的那个女人。
她叫阿四,早早地住进了阿哥心里,霸占了他整个心房。
所以,自己与阿哥的每一个拥抱都那么那么的拥挤。挤得她呼吸困难,挤得她用尽了所有力气,也听不到阿哥心动的声音。
她也曾亲口答应过阿哥,说再也不伤害阿四。但是,阿哥,这一次阿朵也是被逼的。
你会原谅我吗?
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我原谅你,但请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阳光正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却让阿朵如坠冰窟!
“唰!”
阿朵惊恐不已,蓦地转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