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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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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灯清冷,照在轩辕彻的侧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他脸色不好看。

    任谁等人等了半个时辰,脸色也是好看不起来的。更何况,这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轩辕彻扫了眼姗姗来迟的二人,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杯茶,这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谢殿下,阿四不敢。”

    阿四谢礼后站在原处不动,苏幕遮却自顾自走到了椅子边坐好。不但如此,他还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太子殿下既然发话,你我一介草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好。阿四,你快来,坐这儿。”

    阿四默默看了看轩辕彻黑沉沉的俊脸,摇摇头没动,道,“殿下,昨夜您说的话是否算数?”

    苏幕遮见房中气氛严肃,便歇了调戏找场子的心思,然后把目光放在了太子轩辕彻身上。

    轩辕彻却也不急着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苏幕遮,冷笑一声,“苏公子,孤以贵客待你,你便是如此回报于孤的么?多年手足之情,江山社稷之重,竟是抵不过一个女人?还是说......”说着,他抬手指了指阿四,道,“还是说,孤将人让给了你,你却要反咬一口?”

    话落,阿四脸色一变,柳眉一竖,连礼也不行一个便怒声道,“阿四虽乃一介草民,但并非牲畜玩物,殿下若是连此事也不甚明了,那草民便就此告辞了!”

    阿四怒发冲冠,苏幕遮却淡然许多。

    他微微正了正身子,安抚地看了眼阿四,责怪般说道,“瞧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说完,他神色一正,起身向轩辕彻躬身一礼,道,“殿下恕罪,我这女人被我惯坏了,脾气不太好,殿下若是生气要罚,便罚苏某吧。”

    他不说还好,说完之后轩辕彻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苏幕遮见好就收,又是一番惺惺作态,高谈阔论之后,才缓缓道,“殿下适才斥责得对,苏某沉溺儿女之情不可自拔,竟将家国大事抛之脑后,实在太蠢。但苏某与殿下不同,殿下乃真龙之子,看到的是天高海阔万里江山,看到的是黎民百姓,天下社稷。而苏某一介白衣,看到的无非是一桌一饭,想要的也无非是今日之欢而已......”

    苏幕遮满面懊恼又无奈,饶是站在一边脸红的阿四,也感受到了他那拳拳之心。轩辕彻见状长长叹息一声,惋惜不已道,“唉,苏公子经纬之才,乃是我轩辕国的栋梁,怎可如此妄自菲薄?来来来,快快坐下,切莫再说如此丧气之话!”

    话虽如此,轩辕彻的唇角却忍不住弯出了一个弧度,甚至满意地笑了起来。他也不再绕圈子,看着阿四道,“既然都是自己人,孤便不兜圈子了。阿四,画卷带来了吧?”

    阿四见总算入了正题,便从腰间轻轻解下小包,道,“回殿下,画卷在此。”

    轩辕彻瞧那小布包的形状便是精神一震,喜道,“好,递与孤瞧一瞧。”

    “殿下,您是不是先告知民女一些消息为好?”

    轩辕彻见阿四紧紧抓着小包不放,笑道,“怎么,今夜苏公子也在场,你还是害怕么?孤昨日便说过,一旦画卷辨定为真,便将真相和盘托出。”

    阿四却依旧摇摇头,道,“殿下此言差矣,并非阿四害怕,而是殿下您害怕。若非如此,您又为何非要先验明真假再做答复?要知道,阿四自从住进梨山便一直被人监视,如今画卷既然出现在此,便是想耍什么计谋也是不能的吧?”

    轩辕彻面色犹豫,举棋不定之间瞧了眼苏幕遮。奇怪的是,苏幕遮非常安静,安静地让人差点以为他不存在一般。

    毕竟是一国太子,此地又是自己行宫,轩辕彻并未思忖太久便点头答应,道,“也罢,先将一部分告知于你也无妨。封太傅此案的审理孤也曾参与其中,封府造反的罪名证据确凿,最后被判了满门抄斩。孤动用了暗卫与宫中关系,花了不少精力才将封太傅偷偷掉包救出。却不料就在三年前成亲那一晚,他却忽然暴病而亡。”

    “暴病而亡?什么病?外祖一向身体康健,从不曾有何病痛!”

    轩辕彻摆了摆了手,止住了阿四的激动,道,“天牢岂是一般人能去的?封太傅白发苍颜,便是再强健,也经不起严刑拷打。当然,他也的确并非暴病而亡,而是——中毒!”

    “果然!”阿四双目通红,握紧了拳头恨声道,“是谁,到底是谁?”

    “此事困扰孤三年有余,每每查访到关键所在,便会被人掐断所有线索。一而再,再而三,孤原本以为你已经......所以便就此停下。”轩辕彻微微发怔,略一回忆便强自停下,然后接着道,“不过,前几日,孤得到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孤查出来封太傅当时所中之毒,乃是‘归天’。”

    阿四闻言怔了怔,“归,归天?那不是......”

    轩辕彻肯定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宫中禁药——归天。此药服用之后,只要一柱香时间便能断气身亡。死后脸色红润,面带微笑,好似神魂飞天并未死去一般。最重要的是,服用此毒之后,根本查不出毒性,乃是宫中遮掩丑闻,赐死后宫贵人的御用□□。”

    阿四浑身发冷,吸了口气,才僵硬地问道,“此药乃是宫中禁药,那是不是,只有宫中才有?”

    “倒也不是,”轩辕彻摇了摇头,道,“此物虽为禁药,京中权臣若是想要,托了宫中贵人,却也不是拿不到的。据孤所知,便有一人取到过。”

    “谁?”

    轩辕彻定定看着阿四,一字一顿道,“左相,庄琦。”

    “果然是他!”阿四银牙咬碎,恨声道,“这个庄琦,究竟与外祖有何仇恨,竟将封府赶尽杀绝?!若是被我查出来,一定要......”

    一定要如何呢?说到这里,阿四一下子懵住了。是啊,难道真的单枪匹马杀进左相府么?

    根本不可能!

    沉思间,只听轩辕彻幽幽一笑,道,“话虽如此,封太傅之死的真凶,却未必就是他。”

    阿四闻言大惊失色,急道,“殿下此话怎讲?”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钻进轩辕彻的脑海,直接将一切真相窥视个一清二楚才好!偏偏那太子轩辕彻不肯罢休,缓缓伸出了右手,莞尔一笑道,“孤也算是诚意十足,那么你呢,可否将那画卷拿来一观?”

    阿四听后下意识看了眼苏幕遮,但见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从她站的位子看去,别说眼神,便是脸部的神情也被摇晃的烛影遮住。

    于是,也不及多想,她只是顿了顿,便将装了画卷的布包递到了轩辕彻手中。

    轩辕彻毫不客气地接过,然后打开布包,将画卷放在了桌案之上。画卷缓缓展开,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幅人物画像。

    画中亭台楼阁,烟雨朦胧,正中央的小桥上站着一个女子。她撑了一把油纸伞,正展颜回眸,笑意浅浅。

    轩辕彻手指轻轻勾勒画中的线条,恍惚间,竟有一种穿越时空之感。好似自己又回到了亭中泼墨作画,而桥上的女人还被叫做小池。她眼含情眉含笑,欢笑着飞入自己的怀中撒娇。

    然而,一切仅是恍然。回眸间,却见小池变成了如今的阿四。

    她的眼中全然没有自己,正一次次地将目光投到对面的苏幕遮身上。

    苏幕遮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来,那双隐在暗影之下的眸子熠熠发光,定定地盯着轩辕彻的双手不放。

    轩辕彻心中再次一声长叹,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水,再无顾忌地泼了上去!

    “噗!”

    茶水泼洒在画卷之上,然后慢慢地沁入纸张,最后融进了颜料之中。

    阿四与轩辕彻见此皆将注意力放在了画上,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变化。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安然而坐的苏幕遮眸中光芒陡胜,然后只是一个眨眼,便又极快地恢复原状,好似刚才那瞬间的表情只是错觉。

    却在此时,轩辕彻突然瞳孔一缩,面色剧变!

    尚未发话,便听阿四一声尖叫,苍白着脸蛋惊讶不已,道,“怎么可能,不可能!”

    轩辕彻脸色铁青,指着被水浸透的画卷,道,“如何不可能?阿四,你给孤的,是一幅假货!”

    阿四瞠目结舌,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只是拼命地摇头,半晌才道,“我亲手从大皇子暗格中取出来的,不可能有假!”

    “是真是假,你难道不知道如何辨别?此幅画卷的秘密,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轩辕彻嘲讽一笑,冷冷道,“又或者,画卷早已被人掉了包,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后来的确想起了画卷里的秘密,但你也知道,此画一旦沾了茶水,便无法恢复原样,难道我取来便用茶水去泼不成?至于掉包,绝对不可能,这画卷除了我,便只有金......她更不可能!”

    阿四一边反驳,一边不停地翻看湿透了的画卷。遗憾的是,这画卷的确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画而已。

    轩辕彻疲惫不已,揉了揉太阳穴道,“无论如何,孤要的,便只是那幅画卷而已。你若是想知道你外祖之死的真相,便拿画卷来换。”

    阿四哪里听得进别人在说什么,早已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最终还是苏幕遮起来将她拉住,好一顿劝慰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平复下来的阿四整了整思绪,抬头道,“画卷我来想办法,但我也有一事不明。”

    轩辕彻闻言讥笑一声,道,“阿四,孤已经付了定金,你却丝毫都没有回馈于孤。你啊,还是收一收好奇心吧,总不能每次都让孤做亏本买卖吧?”

    阿四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道,“画像出自你手,画中画更是你亲手所拓,如果只是想要那幅地图,太子殿下难道会不记得了么?”

    轩辕彻听到此处脸色一变,冷声道,“多年前所绘,哪里还记得清?”

    阿四却并不买账,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除非,那画卷之中,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有何秘密?”轩辕彻眼眸一转,呵呵笑了起来,“苏公子,你倒是来说一说,一幅藏宝地图而已,能有何秘密?”

    苏幕遮此时却正在站在阴影里,烛光闪烁间,那张俊逸非常的脸上神情莫辨。他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没有,但阿四清楚地听到他的说话声。

    他说,“既然只是一副藏宝地图而已,殿下当时拓下地图之时,难道没有看清地点么?”

    话音落,房中刹那便静了下来。

    便是焦躁不安的阿四,也猛然间回过神来,一语不发地看向轩辕彻。

    却听轩辕彻哧声一笑,缓缓道,“你们真的以为,藏宝地图是那么好看的,如果孤说那地图复杂难辨,根本看不清在何处呢,你们信吗?”

    “信,当然信。”苏幕遮躬身一礼,顺势拉住了还想发问的阿四,道,“事实上,阿四只是想求一个真相而已,这画卷对她来说实在是毫无意义。但殿下既然已将大半消息告知,那么画卷的下落我们也定当全力以赴。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还请殿下看在多年相识的份上,给阿四指一条明路。他日就算不能如愿找回画卷,若有效力之处,苏某也定当在所不辞......”

    这一夜,尤其的冷,也尤其的长。

    阿四离开太子书房之后,只觉得头晕目眩异常疲惫。她情不自禁伸手接过冰凉的雪花,然后狠狠敷在了自己的脸上。

    好端端的画卷,怎会是假的呢?害死外祖的,除了左相,难道还有其他同伙?而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阿四觉得自己实在很倒霉,却不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这个飘雪的冬夜,直接改变了她人生的方向,将她带入了一个更加混沌、诡异,甚至疯狂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