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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刘禹这一次搞得声势很大,可是由于没有像以前那样子全城广播,因此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胡三省与叶应及就是这样子,等他们知道情况赶到大校场的时候,那里正在开刀问斩,两人奋力从情绪激昂的人群中挤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刘禹。
“这是何故,为何不与我等商议就要行刑?”胡三省急急地拉住他,刘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他这次就是独断了,故意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他知道商议的结果肯定是被他们劝阻,现在果不其然,人来了。
“杀了几人?吕文焕在哪里。”叶应及的语气同样焦灼,刘禹伸手指向了前方,叶应及举目一看,暗暗叫苦。吕文焕那颗白头与范文虎的摆在一起,一同供奉在正当中的牌位前,而那上面写着“江淮招讨大使汪公讳立信之位”。
“够了子青,给天家留点体面吧,别再杀了。”无奈之下,胡三省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叶应及也是一样的表情,刘禹转头看看那份名册,已经杀了差不多一半,这才传令下去,喝止了刽子手的动作。
原以为必死的解汝楫突然从刀下拣回了一条命,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顿时烟消云散,被人重新拉上囚车时已经浑身瘫软站都站不住了。再看看与他一起被拉出来的蒙古万户晏彻儿,表现得也和自己差不多,只不过虽然暂时逃过了死亡,回牢房的路上,却再一次受到了百姓们的洗礼。
发现名册上还有两个万户可以交差,胡三省二人多少松了口气,在他们之前被斩的大都是新附军的将领,这时候还没有“汉奸”这个词,可是对于这种背叛行为的痛恨程度,古往今来都是相通的。
“你二人是如何得到消息的?杨行潜那厮找得你们吧。”与他二人一起离开了大校场,刘禹骑在马上沿着城墙一路向西,二人也随着他一起,几个人甩开了随行的亲兵,刘禹这才回头问道。
“你也莫怪他,他是为了你好,知道自己劝不动这才叫我等来的。”回话的是叶应及,他虽然醉心技术,可官场上的东西耳濡目染之下也是门清的,在他看来,这事刘禹做得有些冲动了,而且完全没有必要。
刘禹不再说话,三人就这么沉默着回到了西门,因这里是通往城外码头的要道,城门这厢十分热闹,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人流量很大,三人下了马之后,刘禹瞧着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去处,干脆将二人带上了城楼。
“小弟这里连个完整的房舍也没有,只好委曲二位了,某知道二位有些疑问,一会咱们边吃边聊。”城楼上毫无遮掩,刘禹叫来几个守兵,吩咐他们拿来一些撑杆和布幔,将这些撑起来,搭成了一个遮阳的亭子。好在这里楼高,还有些风吹过,挡住了阳光之后,倒成了一个阴凉的所在。
等到布幔搭好,被派出去买吃食的亲兵们也刚好回来了,刘禹又叫人从左近商家借来了桌子凳子等物,三人就在这城楼之上摆开了席面,等胡三省二人都坐定了,刘禹亲自拿起酒壶,给二人斟满,自己也将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
“累得二位如此,都是小弟的不是,这厢先干了这杯当作陪罪如何?”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话,一仰头就将杯中的酒饮尽,这些酒都是本地所产的果酒,香甜倒是很香甜,就是酒精含量不大,因此刘禹也毫不担心自己会喝多。
“你呀。”反正事情都已经如此了,胡三省也不再生气,与叶应及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放松了脸上的神色,开始喝酒吃菜,刘禹在一旁殷勤地招呼着,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弟般,几巡之后,气氛便彻底融洽起来。
“子青,你为何要杀他们,不过都是些阶下囚,解到京师再明正典刑不行么?”胡三省夹了一口菜,让自己先果了果有些饥饿的口腹,这才问出了先前刘禹没有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他一直觉得刘禹此举是多余。
“身之兄,我来问你,如何真的将他们解送京师了,你有几成把握笃定他们会被行刑?”刘禹依然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胡三省听了他的话,不禁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地摇摇头。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朝廷得到这些俘虏,大有可能会籍此与北边谈判停战事宜,而不管最后会签定一个什么样的和议。这些人都会被释放,到了下次南侵,他们依然会是急先锋,因为这些人已经熟悉了这边的情形,而且有复仇之心,这样的敌人,刘禹不想留着。
“不管怎么说,杀俘终是不妥。”胡三省叹了口气,一口饮下手中的酒,他与叶应及之所以会着急为了刘禹的前途着想,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御史拿来做文章的把柄,特别是打了胜仗正在论功之时,搞不好到最后有功无过都有可能,这在历史上是有前科的。
“报个急病吧,主要也就是吕文焕与那范文虎,余者都是些千户,不足为虑。”叶应及想了个主意,江南多时疫,牢里面病死个把人也是很正常的事,胡三省先是眼睛一亮,接着想了想又暗淡下来。
“瞒不过去的,子青把声势搞得太大,大半个建康城的百姓都亲眼所见,朝廷来的使者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真相。只不过,这也算得上一个说辞,信与不信,让他们自己去掂量吧。”胡三省一说,叶应及就知道自己这办法确实行不通,但是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大胜,而刘禹是其中很重要的功臣,那些使者如果不想朝廷颜面过不去,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地让这事情过去。刘禹这么做,多少也有点恃功而骄的意思,或许是汪立信的死刺激了他吧,总觉得就这么放过这些人心有不甘。
因此,他想到了,也就干了,正因为他知道有些不妥,所以谁也没商量,打算自己把这事扛下来。朝廷会不会追究,要怎么追究,他真没多想,反正也没有性命之虞,胡三省他们为他考虑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只不过倒底是后世来的,没怎么把这前途放在心上。
他一直忧心的还是北面那个强敌,大都城里的那位大汗今年刚好六十岁,在这个时空里算是很高龄了,他满心想的就是要征服整个大宋,越是年岁大这种执念越是深,为此甚至把国号都给改成了更符合汉家儒学的“元”,可只有刘禹知道,他还能活足足二十年!
按照他的性子和伯颜急于复仇的心态,刘禹估计下一次进攻很快就会到来,这一回,就算能签个什么和议,也是马上就会被撕毁的份。想找个攻击的借口,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就算没有,也能轻易地造一个出来,后世那个岛国不就精于此道。
反过来再看看大宋这边,以史书上明载的那些人的尿性,肯定会把那张纸看得很重,说不定就以为会是像当年的绍兴和议一样能持续几十年呢。那了那时,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就会再次荡气回肠,各地的防务也会松懈下来,敌人多半又会像这次一样长驱直入,到那时,去哪再来一个建康大捷?
三人酒足饱饭便散席各自分开,刘禹将他们送下城楼,这种聚会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有,这一次,要离开建康的并不只是刘禹一个,叶应及很可能会调回临安府,这是战前就确定的事了,而胡三省,刘禹从他的传知道他打算辞官回乡去编书。
“机宜,今日之事,还望恕罪。”刘禹刚刚收回目光准备上楼,就听见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刘禹没有停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跟着他,再次回到城楼上,刘禹按着被阳光照得发烫的墙砖感受着酒的后劲,半晌也没有说话。
“本官知道你是好意,可你这事情做错了,你是本官要借重之人,有任何意见,都应该直接对某提出,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明白吗?”刘禹望着远处的大江,如匹练一般地奔腾辗转,在宋金对峙之时,那里就是大宋的屏障,可人家想要突破也不会费多大劲,说到底,还是得靠人。
“回机宜,杨某确实做错了,某敢担保这是最后一次,今后绝不会再犯。”杨行潜对着他的背影恭敬地作了个礼,直到刘禹回过头也没有起身,刘禹打量着这位还在与自己磨合的亲信,他不喜欢与人斗心眼,特别是自己人之间。
“你估计朝廷来人如今到哪里了,大概几时能到建康?”想行礼就行吧,刘禹也不去扶他,而是又转过身去,突然问了一句,杨行潜等了半天没动静,听到他的问话,这才站直身体,对于这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东家,委实有些搞不清楚。
“以某估计,大概还得三四天,这还是往快了算,他们一行中有汪公的家眷,怎么也不可能太快,说不准会以坐船为主。如果是那样的话,此刻应该进了太湖。”杨行潜想了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刘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行船的话只能到溧水县,离建康还有一天的陆路,只不过带着女眷,这确实是比较稳妥的行程。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