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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扶疏眼前是个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地上嫩绿的青草正好没过脚背,如一条绿色的毯子延伸到远方。中间一条小小的圆石子路,同样望不到头,左边似乎有个大湖,右边还有栋木建筑小院。周围静谧的很,没有一丝声响,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慕扶疏一向自认胆大,此刻也有些懵了。难道自己受伤流血过多晕过去,现在是在梦中?可指甲划伤能有多严重?
慕扶疏沿着石子路往左边走,这湖不小,大概有个十来公顷的样子,可以在里面开游船了。湖面清澈,看不见里面是不是有鱼虾。木屋占地三百平方左右,规模也不小。外面一大圈围墙,正中是不成比例大的离谱的朱红大门。慕扶疏走到门口,门上镶着两个金环,仔细看,是纯金的。得有几十斤重了。慕扶疏点点头,看来这屋子主人是个有钱人。象征性的敲门,半天没人应。慕扶疏心知自己也只是礼貌使然,这么安静的地方哪像有人的?
进了屋门,面前是个院子,正中有口井,井面居然有白雾缭绕,慕扶疏大着胆子凑上去,不是热气也不是冷气,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味道,闻着心旷神怡。地上有个原木水桶,水桶上系着一根金黄色夹杂着紫色的绳子,水桶一侧还挂着一个金铃铛。慕扶疏没有打水,她从来没用水桶打过水,现在就算是农村也用上自来水了,再不济也有压水井呀。这么原始的工具真心不会用。
绕过这奇怪的井继续往里走,面前是仿似四合院的八间屋子,左面三间右面三间中间两间,她推开最左边的门,应该是厨房,靠左墙砌着乡下土灶,锅碗瓢盆不多,摆放整齐。这厨房超大,看上去空落落的。紧邻着的是杂物间和浴室。杂物间里东西不多,一些坛坛罐罐零碎的堆在角落。浴室更空旷,就一只大号木盆而已。
正中间的两间一间是客厅一间是饭厅,只有几张桌椅堆在一起,墙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右边三间一间书房两个卧室。书房里两面墙全是书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好些书,剩下的一面墙上满满当当挂了一墙字画。两间卧室只有一间有床,还有个衣柜,另一间只放了个梳妆台一个脸盆架,看上去都不像有人住的。墙壁倒是雪白,地板上铺着青砖,平整的很,房间里也没有一点灰尘。
慕扶疏看过房间,发现厨房外边围墙上有扇小门,打开小门,后面还有个小院,比前院大得多,里面种着一些草药。慕扶疏自小性格有些内向,平时爱看书,不说过目不忘记性也算超强,不然不会连艰涩古文也背得下。她爱好广泛,或者说爱好全凭自己的性子来。学过一点医,中医也有所涉猎,认识一些药草,所以知道后院的药草很有些值钱的,如人参灵芝等。
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慕扶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哪里。下意识的捏了自己一下,很痛。她轻轻抚着被自己捏痛的地方,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一看,上面显示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她记得小姑姑晕厥时大概是十一点十五分左右,那么这个时间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梦中想象的?她想了想,按下拨号键,打了家里座机,手机没有反应,她仔细一看,没有信号,一格也没有。
怔忪中,她似乎听见电话响。是她房间里的电话,很特别的电话铃声,一首钢琴曲,不会错,确实是她房间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会没人接,铃声断了。
慕扶疏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觉,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她到底在哪里?该怎么回去?
眼前一闪,慕扶疏站在了灯火通明的豪华浴室中。
她的眼前是镜子,镜子里是她精致的脸。平光镜后面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慌乱,西装外套里的低领背心胸口处有些小血渍。她凑到镜子前一看,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一条干涸的红色细线蜿蜒进了胸口,她脱了小外套拉下背心,发现血渍集中在了胸口那块姐姐不要了、爸爸拿来哄她、她一直挂在胸口的玉佩上。潜意识里,她还是渴望亲情的吧?不然也不会一直挂着这块颜色不清透雕工不细致、看上去一点不值钱的玉佩了。
拿下玉佩,慕扶疏发现玉佩中间鱼嘴的地方染了血渍,且怎么也擦不掉,沾了水涂了洗手液还是擦不掉。她突然想起小说中看到的随身空间——再高智商高学历的女人终究也是女人,无聊时也会看网络小说调剂生活的,尤其是三十岁还没有交男朋友的女人。
重新戴上玉佩,慕扶疏淡定地想着:进去。眼前一花,她回到了小院门前。
慕扶疏走进屋子,在井边站了会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上来一些水,终于明白那个金铃铛不是挂着好看的,水桶落在井里,系着铃铛的一头重量较重,就会下沉,打水就方便了。
打上来的井水上面还是缭绕着一些雾气,仔细看了看又没了。不知道这水是不是传说中洗髓伐经的?
慕扶疏回卫生间拿漱口杯舀了一点儿井水,倒进了洗漱台上的花盆里。观察了几分钟,那株价值数十万的兰花没有死也没有枯萎,看着仿佛还精神了些。慕扶疏想了想,又端着水到小客厅,倒了些到鱼缸里。九条金龙鱼原本是静止不动的,水倒进去后几秒钟,立马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疯狂游了起来。慕扶疏想了想,拿玻璃水瓶进空间装满井水,放好后又回到灵堂继续守灵。
第二天上午,陆陆续续有人来奔丧。慕家家大业大,如今只剩下唯二的继承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半。慕扶疏自十年前开始接受家族企业,爷爷就已经签下遗嘱,小姑姑除了奶奶的一部分嫁妆和一些房产现金,其余都没她的份。大家族一般是不会将产业分开的,只有这样产业才不会缩水,家业才不会败。这和古代大家族分家一般都是嫡长子拿大头一样。
慕扶疏一夜辗转反侧,几乎没有入睡,早上起来双眼有些红肿,四肢也有些疼痛,毕竟已经年过三十,不年轻了。想起有几个关系稍好的女同学聚会时,一边炫耀着丈夫或者孩子一边感叹“一年年纪一年人”,她也忍不住在镜子前照了又照,仿佛想找出些什么。下大力气保养的脸光滑细嫩,没有皱纹,痘痘也不见一颗,这才放下心来,怔怔的站着又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女已悦己者为荣,自己这么漂亮却没有男人欣赏……可是在爷爷去世的第二天思春这样真的好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泛红的脸,转身走出去。外面的客人还需要她招待。
因为时间还早,来的人不多。八点多的时候管家急匆匆进来道:“舅爷来了。”
舅爷是指慕扶疏的便宜舅舅岳峰。自从慕扶疏外公去世外婆修行,岳峰也强撑着支起了岳家产业。他的高位截瘫只是行动不便,并没有影响他的脑子,虽然在慕扶疏看来,自从他和岳翎“真心相爱”后他的脑子便不大好使,维持岳氏正常运作还是可以的,更不用说还有慕家互惠互助。
岳峰自岳翎去世,爱屋及乌,把一腔爱意给了慕扶疏。可惜慕扶疏从小缺爱,导致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便宜舅舅对她那么好,而且看她眼神那么奇怪——小时候惊恐这个怪蜀黍会不会是恋童癖,长大后又觉得他肯定是把自己当做妈妈的替身,实在有够狗血又够恶心,等闲绝不会去见他。逢年过节才会匆匆探望一下,岳峰也能稍稍满足一下思慕之情。
岳峰上门,是坐在特质的轮椅上的。二十年来他几乎足不出户,难得出门一次却是参加葬礼,慕扶疏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岳峰见了她很有些小激动,若是自己女儿活着该多好!可是又想起爱人和爱惨死,虽然害死她们的是慕云城,他却恨不起来。本来自己作为养子就很自卑,一直不敢对长辈们说出对妹妹的爱慕,导致妹妹错嫁他人,害人害己……他抹了把脸,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
慕扶疏惊呆了!原来岳峰对于爷爷的死居然如此伤心!自己作为孙女却哭不出来,实在太不应该,她垂下头虔诚的深刻反省。
进灵堂上了香,慕扶疏亲手将岳峰推到小客厅,考虑了零点一秒后决定按计划行动:从昨天装井水的玻璃瓶里到了一杯水出来,凑到舅舅的唇边:“舅舅喝水。”
岳峰激动难以自抑,阿疏亲手喂他喝水!他一直以为阿疏该是恨她的,是他害得她没了父母和姐姐……虽然不是亲姐姐,至少也是一个妈妈生的,小姑娘都爱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凑一起热热闹闹的(你错了!慕扶疏对于那一家三口来说就是个小透明!)。可是扶疏却一直对他客客气气,逢年过节还会带礼物去看他。想到这完全不似五十多岁人的脸色现出温文笑意。他一向保养的好——其实也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出门不喝酒不抽烟,当然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而已。
就着慕扶疏的手喝完水,他眼前一亮:这水很是甘甜凌冽,难道是空运来的顶级矿泉水?不由自主问出了声,慕扶疏笑着点头,把剩下的全倒进杯子里给他喝完了。
送走岳峰,已经是午饭时间。慕扶疏吃了一大碗饭,因为丧期是要食素的,所以多吃了点饭。睡不好就算了,吃不好可不行。慕扶疏身体一向很好,也得益于她很注意养身,绝对不会节食减肥和无故熬夜。小姑姑躺在床上起不来,艺术家先生只能算半个慕家人,这场为期五天的葬礼完全要靠她才行。
下午客人渐渐少了,这边风俗是上午奔丧,最后一天人最多。慕扶疏回到房间梳洗过后打算睡一会,可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拿起电话反复半天也没打出去,自己拿便宜舅舅当小白鼠已经很不对,怎么可以这么着急的想知道实验结果,实在是太坏了!
想来想去还是进了空间,拿个小本子开始规划起来:房间里的家具设施要购买,地下供水供暖系统要找人做,空间没电是买柴油发电机还是太阳能发电机?空旷地方那么多是种粮还是种水果还是都种?毕竟现在到处都是污染,空间里可是连空气都是从未闻过的新鲜!实在不行,不如重新盖个房子,反正里面那么大……
盘算了一下午,本子用掉大半本,慕扶疏出了空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不过进去了二十分钟而已。空间和外面的时间比例大概是1:10。慕扶疏突然捂住脸:自己在空间里待的时间长了岂不是会老得很快?这才想起自己对这个空间一无所知,那个书房里倒是有好些书,会不会有什么修真功法,自己也能洗精伐髓长生不老踏上金丹大道成仙飞升……
说干就干。慕扶疏来到书房,看了半天书。书架上大约有上千本书,史记诗集一类居多,也有一些经籍典籍,野史话本,居然还有春宫!且年代也不同,汉时到明朝都有,明以后就没了,看来这空间上一任主人应该是明朝人。粗略看过,慕扶疏发现大概只有百来本是自己读过的,这里面包括唐诗宋词三字经百家姓等等,其余的都可算是孤本了。慕扶疏看了半天书有些累,走到那面挂满字画的墙边一看,惊异无比:居然有颜真卿的《多宝塔碑》和王羲之的《兰亭序》!她自幼习字,练的便是楷体和行书。这两种字体完全不同,但她极爱行书,唐楷却是外婆要求的。外婆一直以陪嫁中有宋代《多宝塔碑》的仿贴而自豪,因而慕扶疏一眼便认出了那字帖怕是真迹!那《兰亭序》呢?据说早就被李世民随葬昭陵了,也有的说是在乾陵,那么这到底是不是真迹呢?按捺下噗通乱跳的心,慕扶疏深吸口气。虽然自小不缺钱,可是这是无价之宝啊!作为不算很装逼的文艺女青年(她一向不认自己是浑身铜臭的商人),这若是真的、这一整面墙上的百十来副字画若是真的……慕扶疏简直是头晕目眩了。她仔细看着这些字画,隶书有《曹全碑》,魏碑有《龙藏寺碑》。行书除王羲之的《兰亭序》,还有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米芾的《蜀素帖》,草书有王羲之《十七帖》,怀素的《自叙帖》,篆书有秦代李斯的《峄山碑》唐代李阳冰的《城隍庙记》。每看过一张,慕扶疏的心头都要狂跳一阵。最后她闭上了眼,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而后强迫自己去看画,又是一阵心头狂跳: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阎立本的《步辇图》、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张择瑞的《清明上河图》、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仇英的《汉宫春晓图》。这些是公认的传世画作,经典名画。其中最多的就是明代沈周、文征明、唐寅、仇英的画作。其中唐寅的最多,春宫也有不少。看了这个空间上个主人是明朝人无疑了。仇英的《桃村草堂图》和《松溪论画图》,慕扶疏的外公家里有仿图,此刻与真迹一对比高下立现。慕扶疏坐了半天才定下心来,她一向心宽也受了不小惊吓。对慕扶疏来说这世上她最在乎的是命,然后是钱,接下来么……大概是小姑姑?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但是想起小姑姑为了艺术家“真爱”,平时说话都不敢高声的她仿若琼瑶奶奶附身般对自己大喊大叫,说自己不懂爱,突然又泄了气。什么是爱呢?妈妈爱便宜舅舅,还是嫁给了爸爸,自己是慕家岳家唯一骨血,三位老人对自己也不过是用金钱补偿——由此证明,金钱是最好的,自己是最可靠的!慕扶疏再一次印证心中所想,这些价值连城的书画她一张也不会给别人!想起木屋大门上的金环,她暗暗下了决心……再次查找一番后,终于在书架下抽屉里找到一本记事本,也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日记。打开看了几页,知道这是上个主人留下的了。原来这主人姓朱,是朱允炆那一脉的。怪不得有那么多字画真迹,天下至宝可不是都在皇宫么。慕扶疏一直不知道建文帝有后人留下。按照日记所说,这位朱公子的祖先带着大批财宝隐居,五代后这位朱公子无意中发现这枚玉佩且滴血认主,大喜之下他认为这是仙家宝物,能助他拿回王位。可惜得了这宝贝几十年,发现里面大的离谱,倾其一生也未能走完。除了湖,东边还有一片望不见边的海,南边还有一座望不到头的大山,其他的他没发现什么好处,不过是喝了井水可以健体强身消除百病而已。为了复位他钱财用尽,无以为继,只剩下家传字画,而后便只能靠卖草药为生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后院种了这么多草药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