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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夫人回房后,吩咐心腹丫鬟给她烫壸酒来。
“夫人?”
“去,老三媳妇和她那女儿总算被修理了,我心里头高兴。”丁二夫人笑眯眯的催着丫鬟快去,丫鬟不多时便烫了酒,还端来四碟下酒的小菜。
丁二夫人迫不及待的倒酒来喝,贴身侍候的几个丫鬟安静侍候,“四丫头她们姐妹没被吓到吧?”
“没事。奴婢方才问过几位姑娘身边的嬷嬷,没事儿。”
丁二夫人挟了芹菜炒羊肉丝送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嚼,“没事儿就好,还是我命好,有四丫头这个机灵的女儿帮衬着。”
“你去我那个库房,把放在东边窗下镶贝刻桃花的柜子,从上数下来第三个抽屉,里头有个剔红芙蓉木匣取来。”
丫鬟很快就取了木匣来,二夫人打开木匣,屋里一时珠光流离耀眼灿烂,不过几个丫鬟们都不敢探看,因此也就不知木匣里摆的是何珠宝,二夫人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抚挲着木匣内的首饰良久,才幽幽一叹,“给四姑娘送过去,她大了,也该好好的打扮打扮,这是我外祖母头回进宫,宫里的娘娘赏的,让她好好收着,过两天苏家的花会便戴着去吧!”
丫鬟应是捧着木匣躬身退下,她将木匣送到丁筱湘手里,看着丁筱湘当着两个妹妹的面打开木匣,里头放着的是一支点翠镶金的芙蓉步摇,“咦?这是母亲最宝贝那支步摇?”
丁二夫人娘家虽是书香之家,但其母娘家却曾是皇商,只是那都是老黄历了,仅留有一些内造的首饰,愐怀着昔日的荣光。丁二夫人向来珍视这位老太太给她的添妆,没想到竟然会舍得拿出来给女儿用!大姐丁筱芬当初婚事受挫,她都没拿出来哄长女呢!
结果今儿一转手就给了四姐丁筱湘。
丁五姑娘筱真和丁七姑娘筱妍两个看得眼都红了!
丁筱湘心里却是明白,这是娘亲赞许她今儿的一番作为,先是帮她寻了个好借口退场。后又让她看了三房主演的闹剧。
“今儿啊!真是解气!总算轮到十三倒霉了!哈!”丁筱妍此刻全无人前的懂事,高兴的拍手直乐。
“我就说嘛!四姐你心软,瞧。你早早撂开手,不拘着她,她迟早得惹事的,瞧,果然不出我所料。”丁筱真早觉得自己这位姐姐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帮着管束十三那疯丫头。三婶娘也不会感激她的。果然没错吧!适才她就见三婶娘恶狠狠的瞪了四姐好几眼。
“唉!十三妹妹的脾气越来越大。祖母今儿罚她也是为她好啊!”丁筱湘柔声的道。
“祖母说的对,十三那脾气,在家当姑娘就这般张狂,谁家主母敢娶个这般脾气的媳妇。”两个姐姐一起看丁筱妍一眼,这小妮子的脾气与丁筱楼相比也好不到那儿去好吗?
只不过,丁筱妍年纪毕竟大一点,所以她知道伪装自己的脾气。
“筱妍以后也要注意些。可别十三长进了,你反倒被她踩下去。”丁筱湘柔声提醒小妹。
丁筱妍点头,“我晓得。”一本正经的应下后,随即就抛开矜持黏到姐姐身上去,“四姐,你说咱们这个小表妹是真傻呢还是装傻?”
“你又怎么看?”
“我觉得她是真傻,要是个不傻的,方才就该趁机在祖母跟前,把十三给一脚踩死,让她永无翻身之日。”丁筱真抚额摇头,这个傻妹妹,还有脸说人傻,真正傻的是她才是!
丁筱湘失笑,与丁筱真相视微笑,丁筱妍见了揉上身去闹着两个姐姐,屋里响起少女们欢快不知忧的笑声久久不去。
※
隔天一早,范安阳打着呵欠起身,墨香笑嘻嘻的侍候她穿衣洗漱,竹香和丁香两个一人抱一只狐狸,一前一后进屋来,瑞雪和瑞芳两个与夏莲、砚月一起,端着放着吃食的食盘紧跟在后。
范安阳看着她们,觉得几个丫鬟今儿的动作特别利落,嗯,嘴巴也很紧,虽是笑脸迎人,不过看得出来,她们眼里的惶惑。范安阳想到昨晚贺璋家的进内室前,在外头训斥她们的事,眼珠子一转,大概明白她们心里在想什么了!
这里是丁家,不是范府,她这个主子是个傻子,不去惹事都还有人当着老夫人的面惹到她头上来,惹事的可是丁家正经小姐呢!背着老夫人会对六姑娘做出什么事情来呢?本来习惯嘻嘻哈哈的瑞雪和瑞芳,回房后辗转反侧,夏莲老实,墨香她们随侍姑娘身边,砚月一手好女红,她们两有什么?
在姚家村时,还给六姑娘惹事生非,那谣言还在外头胡传呢!
贺璋家的很满意几个丫鬟的识相,指挥她们把早餐摆好,才对范安阳道:“大少爷过来陪您用早饭了。”
“小路没来?”范安阳正好有事要跟大哥说,要是小路在,就有点不方便了。
“七少爷还在睡,大少爷怕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知道您起了,就赶着过来。”贺璋家的帮她拢着耳鬓旁的碎发,“昨日那场动静不小,大少爷肯定放心不下。”
虽说六姑娘没受伤,但毕竟是受到惊吓。“外祖母那边也派人来过?”
“是,奴婢大胆,苦着脸把您一晚上反复难眠的事,说给姚嬷嬷听了。”
姚嬷嬷,不是房嬷嬷。
范安阳掩嘴偷笑,“姚嬷嬷肯定拉着你哭了好一会儿。”
“是啊!”贺璋家的苦笑,为什么找姚嬷嬷,因为她心软,要是跟房嬷嬷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昨晚憨睡得像头小猪的六姑娘,受了惊吓一个晚上没睡好?贺璋家的觉得自己胆子不够大,大概在房嬷嬷的利眼下,话会说不全的。
说笑间,范安柏到了。巧的是,丁老夫人听姚嬷嬷来说,范安阳昨晚上没睡好,特地派了房嬷嬷过来探望。
墨香将范安柏请进门,房嬷嬷跟在后。范安阳抿着嘴起身跟范安柏见礼,房嬷嬷待范安柏坐定,才上前跟范安阳福身请安。范安阳没有避让的受了她的礼,房嬷嬷心里微感异样,心道这表小姐就这么受了自己的礼?
可一转头,就看表小姐拉着范家大表少爷的手软着声道:“哥哥饿。”
“阿昭饿了,想吃东西是不?”范安柏伸手抚过妹妹的额发,范安阳乖巧的点头,拉着他起身走到屋中圆桌前。“哥哥坐。”
房嬷嬷这会儿才想起来。是了!这表小姐是个傻子。这礼仪的事,她大概一知半解!自己虽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可在这位表小姐眼里,那就是个下人,得用不得用,体面不体面的,于她来说。压根都一样吧?所以她并不觉得受了自己的礼,没有避让回礼有何不对?
贺璋家的在旁边提着心,深怕房嬷嬷看出六姑娘昨晚睡得很好,自己跟姚嬷嬷说的全是虚话。
范安阳倒不怕房嬷嬷拆穿她,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平常养得水灵灵的,就算一个晚上没睡好,也不会像离了水的花骨朵那样立时蔫坏了那样,在脸上显露出痕迹来。
房嬷嬷是奉老夫人之命过来看范安阳的,看范安柏一大早就来陪着妹妹用饭,这兄妹果然情深啊!大表少爷耐心哄着撒娇的妹妹吃饭,揪着哥哥袖子讨要吃糖的表小姐偶尔会轻颤一下,大大的眼睛会朝自己飞快掠过,然后更加紧攒着大表少爷的袖子不放。
房嬷嬷眼睛微涩的侍候兄妹两用过饭,就识趣的告退。
回到丁老夫人那里,好生说了一通范家兄妹情深的好话,连小姑娘揪着哥哥的袖子不撒手耍赖的事儿,也给美化成是舍不得哥哥,丁老夫人倒是没想到会从房嬷嬷嘴里听到这般溢美之词,后来想到房嬷嬷年少时的旧事,立时明白过来,她这陪房想是看着外孙兄妹情深,想到了她那早逝的兄弟吧?
范安柏在房嬷嬷离去后,就示意屋里侍候的人全退下。
范安柏似笑非笑的瞅着妹妹,“你在玩什么?”
“虽然妹妹我是个傻子,但遇到昨天那种事,还是应该受到惊吓而夜不安枕才是。”
“不过你没有。”范安柏很肯定的道,他原本也担心阿昭,不过一早过来,看到房嬷嬷奉命前来,他便按捺下想问个明白的冲动,直到房嬷嬷离去,却是不用问了。
“你真没被吓到?”
“如果我说在她冲撞过来之前,外祖母就有防备,哥哥觉得如何?”
范安柏愣了下,“真的?”
“嗯。”范安阳将昨日的事说给他听,“我想外祖母肯定是想趁机要扳正丁筱楼的性子吧!”
范安柏若有所思的道:“原本我是打算今日就跟外祖母坦承的,现在看来,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才好。”
“我就是担心这事,既然哥哥觉得要从长计议,那这事就暂时搁下吧!”范安阳眼弯弯的附和。
“其实你很喜欢装傻吧?”范安柏直接戳破范安阳的小心思。
范安柏以为妹妹会闹别扭,没想到范安阳倒是很坦白的点头承认。“是啊!不过哥哥说错了,我可没装傻,我原就是个傻的,记得吗?还是几位太医斩钉截铁说的呢!”
那倒是。
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伤脑筋,阿昭是几位太医会诊才下的诊断,如今要翻案,怎么翻?如何翻?他们这一路南下,他寻思过很多方法,如神佛显灵治好了,但神佛为何要显灵在范安阳这个小女孩身上?
或是途遇高人,得蒙赐药才好转,那万一有人也想讨要灵药,他们要如何圆过去?
本来想着来到丁家,有外祖母这位长辈帮忙参详,大概能掰出个说得过去的说法来,却没想到会闹出这番动静来。
他不知他们兄妹还得在湖州待多久,但要是让外祖母知道阿昭不是傻子,他们哄了她这一日夜,说不定老人家会心怀芥蒂,阿昭还得在丁家长住,失了这位长者的心,那日子还怎么过。
“那你就接着装下去吧!我回去再想想法子。”
“绣庄的事呢?”范安阳可不想完全被拘在丁家内宅里,那儿都去不了。
范安柏安抚她,“你放心,我向外祖母请教过绣庄的事,绣庄的事,我打算请托外祖母帮忙。”
人都是相处出来的,有绣庄的事当媒介,想必能拉近他们兄妹与外祖母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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