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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一直以为老四是个让人省心的。”晋安帝叹息一声,他虽然发了话,说这些事情由着李煜炜一帮子年轻人自己去查证折腾,他不过问,只有最后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就好,但事关重大,他又怎么能完全不闻不问。
“儿臣以前也认为四哥最是个仁厚宽和的!”李煜炜苦笑一声,道:“四哥在兄弟之中人缘也是最好的,若不是五哥说破,又得了那么多确凿的证据,儿臣也绝不敢相信四哥心机这么深。”
“他和你们一般都是我的儿子,想继承大统倒也不为过,但他却选了最不该选的一条路!”晋安帝摇头叹息,他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和自己生平最恨的人混在了一处,还一混就是这么多年,他淡淡的道:“他从小就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小小的就表现出了愿做闲王,一心一意钻研学问的志向,朕当初还很欣慰,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他为了让人麻痹大意做出来的样子罢了!朕因为这个对他格外的宽和,他说喜欢徐宁的诗,要拜徐宁为老师,朕同意了;他和常乐侯的长孙常静磊投缘,亲自求了朕,让朕将常静磊给他做伴读,这也同意了;他和徐宁的女儿相处久了,生出情意,向朕说了,朕也成全了他。当年他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书,想到处走走看看,朕也没有拒绝……你们兄弟之中,朕对他最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而他就着这样回报朕的!”
“父皇无需动气,四哥是辜负了父皇的疼爱,他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李煜炜言不由衷的道,他心里真不认为博郡王能有苦衷,就算接手履亲王的人脉和人手有几分不得已,那也只能怪他对兄弟起了歹心,让人抓了痛脚。
“苦衷?”晋安帝冷笑一声,道:“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不过是生母身份不够高,无法子凭母贵。俯视自己的兄弟,而自己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难于凭借自己的本事傲视群伦,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将自己的把柄送到别人手上而已!”
李煜炜默然,他这个时候为博郡王说话有违本心不说,还显得特别虚伪,但不为他说话却又显得没有兄弟情谊,说不说都是错的。
“好了。你也别为他说话了。朕知道,你心里未必就不恨他,毕竟丰怡莛和你那无缘的孩儿,十有**是他害了去的。”晋安帝挥挥手,他也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皇家无父子,经历过惨烈夺嫡之争的晋安帝对此再清楚不过了,而他一直以来也只有对早逝的长子倾注了一腔慈父之心,而那还是因为他们都清楚,长子活不过二十。要不然……他这般生气是失望,是痛心,当更多的却还是因为他居然被蒙蔽了这么多年。
“儿臣不敢说心中无怨无恨,但在这件事情上,儿臣却真不知道应该恨他还是应该谢他!”李煜炜叹了一口气,坦然的道:“说恨他,是因为他不顾念一点点手足之情,害丰怡莛一尸两命,说不恨他,是因为儿臣虽然失去了原配。失去了一个无缘的孩儿,却拥有了想都不敢想的人。”
“你能娶到亦冰是朕苦心为你谋划来的,可不是因为他!”晋安帝没好气的道,而后又叹气。道:“这也是命,命中无时,强求也是强求不到的!丰怡莛当初嫁给你其实也是强求了,若不是因为你母后,朕真不愿意将她指给你。”
李煜炜再次默然,有些人真不适合做夫妻。就像他和丰怡莛就是,没有指婚前,真觉得是个不错的妹妹,指了婚之后就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等到成了夫妻,心头却只有无怨不成夫妻这句话了。
“好了,不说这些无用的了!”晋安帝摇摇头,道:“你的请求朕准了,你亲自写信给伯卿,让他抽调人手给你就是。有他派的人,朕就无需担心再有那么多的漏网之鱼给人添堵了!”
“既然如此,儿臣立刻就写信给岳父,请他派兵相助。”李煜炜点头,又道:“儿臣与五哥、子重商议之后,决定等到西月使者团离开大商之后便行动,届时儿臣、五哥、子重、崇明和明远各负责一处,决定了离京的日期之后,再向父皇请旨。”
“嗯!”晋安帝点点头,又道:“关于西月使者团即将到来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儿臣觉得来者不善!”李煜炜微微一笑,得知西月使者团即将到来的消息之后,他便将西月这几百年与大商的关系理了一下,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哦?”晋安帝挑眉,道:“怎么个来者不善?你好生与朕说说!”
“这个还用说吗?”李煜炜笑了,道:“西月使者团哪次来不是抱着目的的,每次都没好事!”
李煜炜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若要说清,那就不得不提到西月国一贯的行事和西月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
西月国位于大商西南,与大商和突厥相毗邻,和两位邻居相比起来,西月国小得可怜,仅有大商的两三个州府那么大,人口更少的可怜,整个西月国加起来不足二十万人。
西月国几乎都是高山和盆地,没有广袤的平原,自然也就没有像大商一般富饶的耕田,没有一望无际的平原,自然也就无法像突厥一样拥有数不清的牛羊。但西月国也有自己得天独厚的东西,那就是令大商和突厥都为之眼红的各种矿产,金银铜铁矿都不缺,为了这富饶的矿产,大商和突厥都曾经发兵西月。
史书上曾记载过第一次向西月发兵的经历,那是一场令人瞠目结舌,啼笑皆非的战役。大商的十万大军进入西月没几天,便找不到东南西北,直接绕晕了,地图完全成了摆设。无奈之下,领军的将军只好将派了斥候往前探路,斥候尚未回来人探路,西月国君的人却来了,大大方方的带路,请大军进驻西月都城,西月城。
领军的将军也是个妙人。既然都被人撞破了意图,便也没有掩饰,至于要不要跟着去……去就去呗!西月国举国上下,连上在山旮旯里几乎不与外界交往的那些族群都不足二十万人口。他这十万大军还怕被人引入圈套灭了不成?
于是,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到了西月城——他们在山里转了也有大半个月了,从那么扎营之地过去,不过两天就到了。到了之后,西月国君带人相迎。见面之后,什么话都不说,先杀猪宰羊款待大军。
莫不是想在食物里下毒?这个其实也简单,直接验毒也就是了。验不出有毒,为了谨慎起见,便采取了分批用餐,结果,人家还真没有下毒,真的就只是款待大军而已。
犒劳三军之后,西月国君热情的邀请了将军和各位将领进西月城。当然,他也是有话要说在前的,那就是西月城很小,容不下这么多人,还请诸位少带些兵马……
最后,将军带着一万人马抵达西月城,而后将军傻眼了——这是西月城?城楼倒是有,可城门呢?城墙呢?守城的兵马呢?进城之后,将军就更傻眼了,就这么个和大商小县城一般的地方就是西月城?莫不是知道抵挡不了大商的十万大军。就用了计策,引着他们来这么个犄角旮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抱着这种怀疑,将军带着大军驻扎了下来。而后将所有的斥候都拍了出去。半个月后,斥候回来了,肯定的告诉将军,他们所在的地方还真的就是西月国的都城西月城。
既然是西月城,那么有些事情就该慎重处理了,于是。将军与西月国君谈了起来……
西月国君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或者应该说是异乎寻常的软弱,将军说什么,西月国君都没口子的答应。驻军西月城?没问题!所有金银铜铁矿产收归大商所有?没问题!自此之后西月并入大商,成为西月郡?没问题!只要大商军队不杀人,要什么都可以,他们怎么说,西月就怎么听,乖巧得让人不敢想象。
于是,不费一兵一卒,西月不战而得。
然后呢?还没有从莫名的胜利中回过神来,将军就发现了接憧而来的问题。
首先是矿产,西月的矿产多且大多都是富矿,但问题是就没有哪一个矿不是在崇山峻岭或者深山峡谷之中的,开采矿石,只能依靠人背马驮,速度缓慢,效率极低都不说,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跌落险崖,尸骨无存——这还是本地百姓,换成从大商带来的士兵,别说去开矿,光是那仅容一个人,对头来了人必须钻到特意凿出来的避让洞里错身让路的栈道,就难倒了绝大多数人。看着下方奔涌的滔滔江水,迎着山野之中格外粗犷的山风,很多人脚底发软,心底发虚,怎么都抬不动脚了。
所以,要多开矿,只能投入大量的本地人,可那也很难啊!西月百姓最令人咋舌的就是懒,有多懒呢?这么说吧,西月的所有矿产都是西月国君的,但矿工却不是西月国君的人,他们就只是一般的老百姓,一般是在家中粮食已经吃完了,吃了这顿已经见不到下一顿的时候,才会到矿上背几天矿,背出来的矿石只能卖给国君。得了钱,确定能买三五天的粮食之后,那人就会回家,做什么?吃饭睡觉晒太阳,至于三五天之后,那又再说!
面对懒得令人发指的西月人,给好处,让他们干活显然是不行的,那就采取强硬手段。可是,西月不是大商,更不是突厥,除了西月城就是崇山峻岭,逼他们上矿山,半路没跑,到了矿山之后也跑了,钻进深山老林可以大半年不露面,反正山里有的是吃的喝的,饿不死人。
矿产的问题尚未解决,大商的军队又出现了水土不服的问题,这个问题尚未得到解决,后勤辎重又出问题了——粮食快没了!就地征粮?别开玩笑了,就算西月国君和当地人愿意将自己的存粮拿出来也是没用的。前头招待十万大军,已经将西月国君吃穷了,所剩粮食还不够本地人吃到下一茬粮食收割,若拿出来,也只够十万大军吃十天半个月。
西月的粮食是出了名的低产。有多低呢?春天下种的时候,洒了一筐种子,那么等到秋天一般来说能收个五六筐,真真是广种薄收,产量低得令人绝望。西月人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原本就不靠这么一点天地和粮食过活,他们更多的是依靠山里,江河里的出产生活,种田对西月人来说不过是顺带着的一件事情而已。对了。西月人种庄稼相当的简单,他们只做两件事情,种和收。春天种下,秋天收割,这期间别的事情都不做。要是天公不作美,绝收也很正常。当然,对于他们来说,绝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样那样的问题,让进驻西月的大军不得不撤离。全部撤离显然是不行的,那么撤多少留多少又是个问题,留下来的军队给养又是个问题——在西月,屯田养兵这种办法是行不通的,整个西月找不出一百亩良田,仅有的那么几十亩还都是西月国君的私产。开荒山造田倒是简单。可没个十来年的养护,根本养不出良田来。
最后,留下了一万大军震慑西月,其他的都撤回去了。将军原以为一万大军也足够了,毕竟西月国君或者说大商刚出炉的西月侯只有两千兵丁,而那些兵还有一半是临时组建的。可是等他们回到大商没多久,却得了另一个消息,突厥人一万五千多人进军西月,将驻守在西月城的大商军队灭杀,西月侯的人没有做任何抵抗。便投降了。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将军眦目欲裂,将随大军来到大商的西月侯拎出来质问,而西月侯的回答却让他无言以对了。
西月侯说。我们祖宗留下来的的规矩就是这样,谁要来打,我们就投降,只要不杀我们的子民,你要什么给你什么,我们不做任何抵抗。这规矩不仅对你们大商是这样的。对突厥也是这样的。当然,你若觉得不解气,可以杀了我泄愤,也可以带着大军杀回西月,将或许也留了驻兵的突厥人杀个干净。我会领路,保证不走错!
西月侯的话说得很无耻,但大商却无可奈何,而那将军总算明白了为何西月城居然连个城墙都没有——反正就没想过要抵抗,建城墙做什么,劳民伤财也就罢了,引起误会,让人强行攻陷,死人了怎么办啊!
最后,西月侯,这个还没捂热乎的大商侯爷又成了西月国君,大商派人将他送了回去,同时签订了一系列的盟约。大商用粮食、布匹、瓷器等大商特有的物资换取西月的各种矿产以及皮毛,而西月不仅和大商这样,和突厥也同样如此,区区一个弹丸小国,夹在突厥和大商之间看似受尽委屈,实则左右逢源,两头得利。
这便也就罢了,左右西月国那地界就算收归大商所有,也无法将百姓移居过去,更别所教化,让之对大商心向往之了。最让大赏历代皇帝恼怒的是,平时一副老实相的西月国,在大商和突厥有了战事的时候,就蹦跶起来了。倒也不一定就是对大商下手,而是见风使舵,看形势而定。若大商占上风,西月国必然会组织一批人往突厥境内抢掠一番,他们也不杀人,就只是要东西和财物,若突厥占了上风,那么他们抢掠的对象就成了大商百姓。
等到战事平息,无论大商或突厥追究其趁火打劫的事情,西月国就一个反应,那就是矢口否认。若是对方不听辩解,直接大军压境的话,他就投降,若是势头更不妙的话,干脆举国上下全部遁进深山。
而西月国派遣使者前往大商也算是惯例了,短则两三三年,长则五六年,必会有使者团前来,使者团离开大商之后,回西月国稍微休息几天,便会前往突厥。西月国使者团来访的次年或者第二年,大商和突厥总会有战事发生,而西月使者团来访的目的也就很明显了,那就是衡量两国的国力,在两国起战事的时候选择一个相对较弱的下手。
无人知道他们的判断标准,但不得不令人叹服的是,他们似乎从未选错过。
“既然来者不善,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晋安帝又问一句。
“自然是让他们明白,大商的拳头有多硬了!”李煜炜淡淡的道,和有些人是不能客气的,越是客气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对他不客气的话,他反而就老实了。
“你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亦冰了!”晋安帝大笑起来,却又道:“不过,这句话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这次使者团来京的事情,朕交给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