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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仪太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有点出神,记得以前,她从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也从来不会反驳他一句。她总是那么温柔,顺从,脸上的笑意也是婉转明媚,带着矜持娇羞,而不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艳光四射,笑容里却泛着泠泠冷光。
无时无刻都像在嘲讽着谁,你要细细分辨,却又只看得到她一汪潋滟的双瞳被雾气氤氲,真实情绪不可捉摸。
他忽然想到了“笑面虎”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她真有些合适。
没过多久到了城外军营驻扎处,方少爷隔着马车门回禀了情况后,便整军出发。下午上了官道,有侍从端了一盘洗净切好的蜜梨进来,放在她面前的木桌上又匆匆出去了。
萧折靡低头看了一会儿那盘蜜梨,然后眼神有些怪异地朝着重仪太子望过去。
他随即淡淡地解释道:“这是本宫最不喜欢的蜜梨,太甜腻,想必郡主会喜欢?”
“真巧,我最喜欢的恰好就是蜜梨,知我者,莫若殿下也。”萧折靡表情好像顿了一顿,才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然后放了一片蜜梨在嘴里,越吃她笑得越明艳,一片一片接连不停地吃得很欢。
看样子她似乎确实很爱吃。
重仪太子眼底原本有风云雷霆涌动,但瞬间又消失于无形,只是伸手试着拿了一片来吃,然后连着喝了三杯茶,再也不碰那盘蜜梨了。
萧折靡看着他的举动,不由嗤笑一声,然后太子殿下听到笑声,原本就不甚愉悦的脸色又沉了沉。
诚如太子殿下所说,这蜜梨味道太甜,甜得发腻,腻得发苦。
而她,其实真正最讨厌的水果,也是蜜梨。
东宫仪仗加上四万豫州平乱军走到哪儿都十分显眼,而重仪太子似乎也没有打算低调而去,反而极尽张扬,入夜前平乱军在城外扎营,太子却携自己的贴身侍卫万隐以及折雪郡主和她的侍女四人进了城,身边不过跟着二十来个羽林卫,没有住客栈,依旧高调地选择了官府驿站歇息。
晚饭时重仪太子和萧折靡两人单独一桌,萧折靡下午蜜梨吃太多,现在不但肚子没饿,连舌头也有点食不知味。故而扒拉了两口饭,菜也没动几下就搁了碗筷回厢房去休息。
“郡主不吃了?菜不合你的胃口?”重仪太子望着她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米饭脸色有些沉凝,连惯有的礼貌性轻笑也没有了,眼神中尽是黑暗。
萧折靡早就走远了,声音悠悠地带了点冷笑传到他耳朵里:“下午蜜梨吃多了,现在吃不了,殿下尽情享用吧。”
重仪太子听了回答抿了抿唇,垂下极淡的目光,面对满桌丰富的菜色无奈地一叹,忽然也没了胃口。
他起身面色阴云密布地走出大厅,期间一位羽林卫看到那一桌没用动过的饭菜觉得很浪费,正想说属下可以代劳解决,不料万隐一把捂住了此人的嘴巴,等到太子走远了才放开,幸灾乐祸地说:“没看见殿下的脸色黑得跟什么似的吗?想吃自己去吃好了,这时候往殿下面前瞎凑不是找死?”
那名羽林卫仔细一想,顿时面带感激之色地看着万隐,说道:“真是多谢万侍卫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不过依万侍卫看来,殿下为何面色郁沉,可是忧心豫州乱事?”
“额……”万隐哽了一下,随后又贼贱贼贱地笑起来直点头:“没错,你就当殿下是在忧心豫州乱事吧!”
羽林卫恍然大悟,眼中一片崇敬佩服之色,感叹道:“殿下为国为民操碎了心,一有乱事便心烦意乱,忧心忡忡茶饭不思,我楚国有此储君,真乃社稷之福……”
万隐眼皮跳了跳,呵呵地笑着:“是啊是啊!”
施微鄙夷地瞥了他们两人一眼,没有说话,万隐迎着那凉嗖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点尴尬。
是夜,驿站空庭,有树亭亭如盖,树下一方石桌。
皓月当空。
重仪太子站在月光下,风姿特秀,暗香浮动,手中拿着一只硕大米黄的蜜梨,眼神遥望驿站外那座隐在黑暗中的高楼鸟兽楼檐,目光困惑。明明这蜜梨那么甜腻,她却很爱吃。
终究还是喜好不同而已吧……
就像蕉宁不喜欢梅花,可是她却很喜欢一样,他不喜欢蜜梨,她喜欢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呢。
太烦躁不安,所以睡不着起来走走,分明毫无目的散漫而行,却还是走到一个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地方。
他站了没一会儿,房里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萧折靡长发披散,开门而出,看见他在此愣了愣,然后瞬间皱起眉头。
“殿下这是深夜离魂症发作了呢还是趁着月上中天来赏月啊?”
月下重仪太子的脸色如同暖玉,被镀上一层淡淡的柔光,他温柔地笑了笑,将手里的蜜梨递给她:“郡主晚上没吃饭,现在应该饿了吧。”
萧折靡脸色铁青地望着他手里的蜜梨,只觉瞬间有种想把这蜜梨狠狠砸在他脸上的冲动。
为这梨,她正肚子不舒服,胃里直泛酸水,太子殿下可真是好,嫌她没吃过瘾是吧?
萧折靡微笑着接过蜜梨,眼里却没有温度,道了句谢便进了房里关上木门。重仪太子圆满了,唇边又浅浅地笑起来,然后双后负于身后,转身准备回房,他觉得心情十分愉悦,这回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然而他脚下刚迈出一步,房中突然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重物坠地,而后又一阵软脆的碎裂之声。
那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稀烂的蜜梨发出来的。
刹那之间,重仪太子脸色冷如霜雪。
……
从那之后,太子殿下整整三天没搭理过萧折靡,萧折靡也好像完全没有觉得身边有这么个人一样。
行到汴州时,中午在城郊休整,方少爷一身甲胄雄姿英发,年少飞扬,自认十分潇洒地走到萧折靡面前,笑嘻嘻地拉着她问道:“表妹,汴州城里住的是咱外祖父吧?”
“噗——”
正面无表情目光冷淡地端着茶杯饮茶的重仪太子,突然一口茶水喷到了对面万隐侍卫的脸上,万隐呆了一呆,一边擦自己脸上的水,一边目光幽怨地望着太子殿下,同时心中叫苦不迭,觉得十分委屈,这关他什么事呀,怎么受伤的总是他呢!
方少爷听见声响回头看去,疑惑地看了看正用手帕擦着唇边茶水的太子殿下,好奇道:“殿下怎么了?”
重仪太子目光森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若无其事地摇头。
发觉太子殿下脸色不太好看,方少爷也就不去招惹了,拉着萧折靡就站远了一点儿,继续兴冲冲地问道:“表妹,咱外祖父住在哪儿啊?现在这里看得到吗?”
萧折靡穿了一袭极冷的深紫色锦缎长衣,裙裾飘扬,她抬手靠着方少爷指了指城中一个大致的方向,回答道:“就在那个地方,我住了十多年,不过这里是看不到的。”
“哦?哪儿呀,是那儿吗?表妹是不是那……”
听到她没有否认那声表妹,太子殿下的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紧接着倒霉的万隐侍卫发现,每当方副都统叫一声“表妹”,太子殿下的脸色就青一分,每当方副都统碰一下折雪郡主,太子殿下的脸色就青两分,而当方副都统将一朵山花插到郡主发间的时候,太子殿下的脸色直接由青转黑。不幸的是方副都统叫了一中午的“表妹”,多次企图牵郡主的手,未遂,插了两朵山花在郡主发间,尽管郡主又立刻将花取了下来,但是——太子殿下的脸色可想而知,还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
夜晚照常在汴州驿站休息,这一次方少爷死皮赖脸跟着进来了。
万隐在吃饭的时候又听到他叫表妹,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看着太子殿下冷冷地望着自己的目光,万隐就知道此等调虎离山的重任只能由他来完成了,于是上前生拉硬拽,挑衅嘲讽使尽十八般技能,总算将方副都统引到了后院去比武,又顺便驱散了那二十多名羽林卫。
重仪太子眼前清净了,脸色好看了一些,皱着眉纠结许久,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低声问她:“令堂南阳郡主……与征北将军夫人是姐妹?”
萧折靡垂着眼帘看也没看对面一眼,自顾自地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听到他问话,执筷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重仪太子眸光更加纠结,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色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声音又低了些:“那何以方副都统称呼郡主为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