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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还没亮,但众人都没心思睡了,到花厅坐下,下人斟上茶水,江绮筝呷了口,正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事,问秋曳澜:“那康姨娘方才说想见你。”
“让她歇着吧。”秋曳澜皱眉,“丽辉郡主口口声声怀疑我跟她串通了害淮南王妃与莫侧妃——虽然我知道郡主现在悲痛欲绝,说的多半是气话。但一来我伯父早就不认这甥女了,我贸然同她来往,回头我伯父跟前交代不过去;二来这眼节骨上见了她,回头丽辉郡主晓得了,没准还真上了心,平白的生事。”
从起初就是康丽章在想着法子想见她,她可没什么事要找康丽章,既然如此,横竖她不急——没准把康丽章这么一晾,倒能晾出点什么来呢?
尤其这次丽辉郡主肯定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说的也是。”其实江绮筝也不赞成秋曳澜这会去沾康丽章,毕竟秋曳澜是跟她弟弟好的人,同个小妾来往到底跌份。
这会见秋曳澜拒绝,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定了定神说正事,“天亮之后肯定要派人去给淮南王府送信,但路既然断了,王妃的遗体估计一时也运不走,咱们都得在这待着。”
秋曳澜听了这话倒没觉得怎么,但包括和水金在内,庄蔓等人都瑟缩了一下。显然对于庄子上忽然多了个死人,哪怕生前是她们认识的淮南王妃,到底有些忌惮。
“庄子西面一直空着,就把王妃安排在那里吧。”江绮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处庄子,因为距离锦绣坡近,每年踏青不说次次都会过来,但也是经常使用的。江家自己都没在这儿办过白事,结果现在倒先安排了外人——但也没有办法,淮南王府跟江家关系纵然不如何,总归是同一个层次上的,总不能找到了淮南王妃的遗体,却任她在水里不管吧。
和水金揉了揉额:“反正明儿打算给米妹妹请大夫的,一并把两件事都办了吧。”又说,“你们要是害怕,就喊丫鬟陪,或者两个人住一个屋子?”
话音才落,庄蔓跟薛弄晴异口同声道:“我们跟秋妹妹一个屋子!”
秋曳澜忙道:“我不害怕的。”
“可我们怕!”庄蔓脱口道。
江绮筝纵然满腹心事,此刻也不禁笑了下:“秋妹妹都没怕,你们两个做姐姐的反而怕?”
“秋妹妹虽然比我们小,胆子可比我们大多了。”薛弄晴道,“之前在流花瀑布,秋妹妹杀起鱼来……”
江绮筝也想起那锅鱼汤,道:“我也很意外,没想到秋妹妹居然会得做菜,而且手艺那么好。那锅汤很好喝,之前雨下得突然,急着下来,都忘记谢你了。”
“没有什么的。”老实说秋曳澜不愿意跟人合住,一来她习惯了独睡,连丫鬟都只许睡外屋的,二来她等着康丽章找自己,有外人在总不方便。但庄蔓跟薛弄晴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拒绝,“那庄姐姐跟薛姐姐是搬我那去呢,还是我收拾东西去你们那?”
“我们去你那吧。”薛弄晴很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怎么还能叫你奔波?”
江绮筝跟和水金低声商议几句,就道:“应该没有其他事了,咱们散了吧。”
于是众人站起来告辞,各去收拾安置。
秋曳澜回自己屋子,才到房门口,却见住隔壁的秋金珠开着窗,趴在窗棂上,怯生生问:“五姐姐,你去哪了?”
“淮南王妃跟丽辉郡主找到了。”秋曳澜淡淡道,“王妃落水后为了救郡主没了,刚才去安抚了会郡主……因为你年纪最小,公主殿下就没喊你。”
秋金珠变色道:“淮南王妃?”忙问,“丽辉还好吗?”
“当然不好。”秋曳澜道,“闹腾得很厉害,被我打晕了才安静。”
秋金珠一下子咬住了唇。
“康姨娘倒没什么事,不过现在丽辉郡主认定她害了淮南王妃,所以要不要见她……你自己看着办吧。”秋曳澜吐了口气,“我乏了,先进去了。”
她进屋后不久,庄蔓跟薛弄晴带着一群丫鬟过来。因为下雨,这时候天还没亮,廊下隔几步就挂着灯,只是她们两个还是让下人提了好几个灯笼,照得一片堂皇才安心。
秋曳澜迎她们进来,寒暄几句,就让她们一起睡自己原来那张睡榻,自己则收拾了靠窗的矮榻安置。
庄蔓跟薛弄晴当然要推辞,但秋曳澜说自己不惯跟人一起睡,她们也只好答应了。
因为前一天都很累了,方才又去折腾了番,三人没说几句话,就重新解衣睡下。
这一觉直到次日正午都没人打扰,秋曳澜醒来后,发现矮榻对面绣帐低垂,庄蔓两人却还没醒,就蹑手蹑脚到了外面,轻声唤苏合给自己梳洗。
见庄蔓的下人要进房,便道:“昨儿都累坏了,要没什么事,就由着她们多睡会吧。”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道:“是。”就重新站了回去。
秋曳澜收拾好,就问:“淮南王府的人来了吗?”
“好像还没到。”苏合摇头。
“估计路不好走。”秋曳澜道,“可能要晌午后才能来了。”
过了会,春染从厨房拿了饭菜来,秋曳澜用完,就有江绮筝跟前的丫鬟过来:“殿下请您一个人过去下,说有要事商议。”
“噢?”秋曳澜有点疑惑,心想难道江绮筝怀疑自己真跟淮南王妃之死有关?不然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说?她问心无愧,就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一下。”
到了江绮筝的屋子里,却见这边下人也都屏退了。
见这阵仗,秋曳澜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
不想江绮筝却道:“大概一个多时辰前,庄子后头来了一个人,说有要事找你。只是听说你昨儿折腾得没睡好,又说不急,等你起了再说也一样。所以我就没去喊你……现在知道你起来了,就说想单独跟你说。”
秋曳澜一头雾水,正要询问,江绮筝继续道,“噢,忘记告诉你了:那人就是昨天在锦绣坡上你给我们介绍过的何公子。”
“是他?”秋曳澜脸色一变,“我表哥?!”不然秋风能有什么要事跟她说?
江绮筝看着她:“我也不知道是否同令兄有关。不过——”她话锋一转,“虽然他是令兄的八拜之交,但终究男女有别,又在我家庄子上,万一叫人知道,恐怕有所误会。我想还是着人陪你一起去,你看怎么样?”
秋曳澜皱眉思索着秋风的来意,随口道:“你要谁陪我去?”
“当然是十九。”江绮筝泰然道,“本该我陪你的,但何公子跟我家没什么关系,是实打实的外男,偶然撞见也还罢了,这特意去见……所以还是十九陪你去吧。”
秋曳澜瞥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放心自己跟秋风单独见面,硬让江崖霜插进来。只是如今快点见到秋风问明事情才能安心,也无暇计较江绮筝这点小心眼了,便起身道:“在哪?”
“我让十九在那边门外等你,他会带你去见何公子的。”江绮筝指了指东面。
按她说的出了门,果然江崖霜撑了把绢伞等在那里,见秋曳澜出来,忙过来给她遮住:“不要担心,我刚才已去见过秋风,他说事情跟你表哥没关系。”
秋曳澜顿时松了口气,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那我就放心了——是什么事?”
“他说只跟你说。”江崖霜有点尴尬的道,“昨天我十八姐姐跟我说过你们在锦绣坡上遇见秋风了,我跟她解释过,只是她还有点顾忌,这才让我送你去。”
秋曳澜斜睨他一眼:“只是你姐姐怀疑?那你告诉我秋风在哪,我自己去,你回去吧。”
江崖霜笑道:“我怎会怀疑你?我就是想多陪你会。”
“信你才怪!”秋曳澜啐了一句,直截了当的问,“昨天你那两个堂姐回去,没少告我状吧?”
江崖霜哂道:“你说这个,我正打算回去跟祖母商量。”
“噢?”
“十五姐姐跟十七姐姐年岁都长了,这青春很不该耽搁。”江崖霜压低了嗓子,“就算大伯母跟三伯母心疼女儿,但女孩子么,总归是人家人,不可能在娘家养一辈子吧。”
秋曳澜哼道:“然后你大伯母跟三伯母该恨死我了!”
“就她们这次做的事,当着谷家人的面拆十八姐姐的台,十五姐姐也就算了,十七姐姐……”江崖霜冷笑了一声,道,“她回去不挨家法才怪!就算我不去撺掇,祖父也会起意把她许配出去,而且嫁得远远的!”
“说到这个我倒奇怪了:你这两个堂姐至于这么蠢吗?”秋曳澜狐疑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她们倒好,临阵拆台!这换了谁家长辈都不能容忍吧?”
江崖霜叹了口气:“任性惯了,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祖母早就说过她们这副性.子于家不利,果然这次就被说到了。”
秋曳澜微一眯眼:这两年旁敲侧击的,她也知道江绮筠跟江绮笙两姐妹,同陶老夫人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好。
江绮筠也还罢了,她有个好祖父,那位远在江家桑梓的夔县男,是秦国公都当爹一样尊着敬着的。陶老夫人虽然是她婶婆,明面上却也拿她无法。但江绮笙可没这种好命了,这两年她没少被陶老夫人敲打——现在被陶老夫人抓了这么大的把柄也不知道她会落什么下场?
毕竟对于江家这种门第来说,子孙惹事生非什么的,长辈们善后都习惯了。但自相残杀、把私怨凌驾于家族之上却是大忌!
“她们两个,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秋曳澜坏心眼的填把柴,“我那六堂妹跟我关系算坏了,两年前掐起架来都动过手的,然而当着人前也没有这么不遗余力坑自己人的。”
江崖霜一皱眉:“你六堂妹打过你?”
“我打过她!”秋曳澜嘴角一撇,“你认为她打得过我?”
“我就喜欢你这不吃亏的性.子!”江崖霜闻言,这才展容一笑,伸手拧了拧她面颊。
秋曳澜还没打开他手,却听假山后一声咳嗽,眉头紧皱的秋风缓步而出,没有责备两人过于亲密,却直截了当的道:“昨晚秋某亲眼看到莫侧妃被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