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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秦国公府,江崖霜先跑回陶老夫人住的别院,把秦国公的话转达了,末了盼望的望着老夫人:“祖母,祖父可说了,这事全托您了!”
“知道你急着把人定下来,我明儿就派官媒去,成不?”陶老夫人伸指点着他的额,笑骂道,“在我跟前长这么大,就没见你这么急切过!如今人还没过门哪,这要过了门,也不知道祖母是不是就靠边站了?”
“澜澜肯定会很孝顺您的……”江崖霜赶紧哄。
陶老夫人笑道:“是是是,祖母啊相信你的眼力!”拍了拍他手臂,“眼睛老朝外看做什么?坐不住了?急着去阮家报喜?去吧去吧,趁天色还亮着快去快回——你今儿功课还没写不是?”
江崖霜大喜过望,甜甜道:“就知道祖母最疼孙儿了!”
完了就告退——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陶老夫人摇了摇头,笑道:“这孩子!”
见胡妈妈端了扶芳饮上来,接过呷了口,敛了笑,轻声问:“十七那边还没选好人家?”
胡妈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三老爷跟三夫人各有看法,又要兼顾十七小姐自己的意思,却一直定不下来。”
“什么定不下来!”陶老夫人放下琉璃盏,拿帕子按了按嘴角,冷笑着道,“无非是看江天骜膝下的十五跟十七做了一样的事,却还能做王妃,十七却被朝海发话远嫁,心里不服,故意找借口拖着不办而已!”
胡妈妈叹了口气:“毕竟三老爷是老太爷的嫡长子,却处处被老太爷压着,不许他越过了大老爷,连带子女也一样,三房心里不服也难免。”
陶老夫人摇头:“难免个什么?江天骐那是眼高手低!当年我就提点过他,既然江天骜选择入朝,他不想一直被江天骜压着,最好还是去军中,这样既不让朝海为难,也能有个好前程——他就是贪着京中繁华不肯听!结果现在怎么样?兵部侍郎一个,连尚书都没混上……也不想想朝海跟昆仑对他们大哥何等尊敬,有他们两个在,这江家子孙谁能争得过江天骜!”
昆仑是济北侯江千丘的字。
老夫人说到这里嘴角忽然一勾,“倒是江天驰机灵,知道江天骜跟江天骐都在朝中,他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越过这两个兄长。缠着昆仑带他入了军中——这几十年来枕戈待旦固然辛苦,可你看,马上昆仑要回京,江家在镇北军的基业还不都是他的了!往后无论江天骜还是江天骐,谁敢怠慢他?!”
胡妈妈笑道:“所以说咱们家公子小姐里头就数公主殿下跟十九公子最有福气,不但父亲四老爷机灵,更能养在您膝下,要没您教诲啊,四老爷自个是能干了,膝下子孙没个可靠的人帮着教导,可就……”
说到这里略一犹豫,到底还是问了出来,“只是……您既然看好四房,当初八公子被大房宠坏时,您为什么……您那会要搭把手,四夫人纵然糊涂,四老爷却是明白人,哪能不感激您?”
“这可未必!”陶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别忘记,小八可是打小就被称赞天资过人的!他长这么大,江天驰却才见过他几次?为了让他在军中安心,家信从来报喜不报忧,直把他这个长子夸得跟什么似的!尤其是庄氏走之前,小八是最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时候。我插手把他从歧路上拉回来了,你当四房会承我情?他们一准觉得是他们的孩子天生就好,随便养养就能成材、不怪我多事就不错了!”
说到这里声音一低,“再说要没小八这个例子,你道当年十八跟十九才被送回来,朝海会斩钉截铁的交给我来抚养?孩子,总归还是自己带大的可靠啊!”
胡妈妈恍然,钦佩道:“您说的是,尤其如今十九公子允文允武,又孝顺又懂事,还有八公子做对比,他日四老爷四夫人看到这两位公子,怕不悔青了肠子当年没把八公子交给您!”
“江天驰是个有成算的,江家这么多子弟,就他一个人有毅力跑去军中打拼。”陶老夫人眯起眼,淡淡的道,“那庄氏虽然不够聪明,性情却泼辣得紧!这两年也就是朝海顾着夔县那位的面子,又知道小八已经拉不回来了,所以默许了大房拦着没让告诉她小八的真相……不然以她的脾气,早就杀回京中,跑到大房去大吵大闹了!不过这事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你等着瞧吧,好好一个聪慧的嫡长子被人惯成个废物,四房肯咽下这口气才怪!”
江天骜的仕途坦顺来自于两个叔叔的鼎力支持,而秦国公与济北侯的底气来自于镇北军——这两位之后接掌镇北军的是江天驰,他的嫡长子江崖丹小小年纪就被认为是个读书种子……可以想象,假如江崖丹读书有成又有能力,江天驰能不扶持自己儿子做宰相?到时候别说扶持江天骜了,不嫌江天骜挡了自己儿子的路就不错了!
而且江天驰也不是就一个儿子,到时候他扶持大儿子做宰相走文官这条路,栽培次子或幼子从军走武将这条路。这样一文一武把持朝政,四房哪怕继承不了秦国公的爵位,也把实际好处都占尽,让江家其他人全部只能喝汤!
为了避免侄子威胁到自己的前途,江天骜夫妇抓住庄夫人当初孤身前往北疆与丈夫团聚、撇下年幼的江崖丹托付给夫家的机会,毫不迟疑的把这个聪慧的侄子惯成个纨绔!
不过陶老夫人最痛恨这件事的还不仅仅是江天骜夫妇废了江崖丹——老实说,对这个跟自己没血缘、也没长时间相处过的孙子,老夫人没什么心疼的。她恨的是江天骜之妻窦氏由于娘家小姑姑做秦国公续弦未果,迁怒自己,趁抚养江崖丹的时候,挑拨得江崖丹对整个陶家都深怀敌意!
“要不是窦氏那贱.人长年教唆小八,即使倩缤容貌不中小八的意,她那么贤惠,从没拦着小八纳人,小八至于三番两次落她面子、叫她成日里背着人把眼泪往肚里吞么!”
陶老夫人每每想到最疼的侄孙女,就觉得一阵火气上头,“这两孩子成亲十年了,小八在倩缤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叫倩缤哪里来的孩子?窦氏还老拿这个刺倩缤……朝海记着江千山的好,死活不肯对大房说重话,把这两个东西越惯越无法无天——嘿,但这次十五嫁给齐王,往后可是落在天鸾手里,窦氏再敢欺负倩缤,看我不叫天鸾整死你女儿!横竖江家现在枝繁叶茂,不缺能给齐王做继妃的人!”
……江崖霜并不知道祖母此刻的复杂心情,他兴冲冲的赶到阮家——这时候秋静澜已经能够被扶到庭中小坐了,阮慈衣跟秋曳澜让人在桃花树下设了软榻,堆了几个隐囊让他靠着。
此时是四月下旬,桃花谢尽,只余满庭浓荫。
不过阶下几盆牡丹还开着,争奇斗艳华美非常,引得蜂蝶不断。
闻说江崖霜来了,阮慈衣立刻笑睇一眼秋曳澜:“不知道这次又送了什么来?”
之前江崖霜隔三岔五过来讨好,没少被秋静澜训斥:“你不是今年要回乡参加秋闱?怎么还老往这里跑?”
一开始江崖霜还以为准大舅子关心自己的学业,正在感动,结果秋静澜继续道:“到时候你自己不争气考不好,你家里人倒怪到我妹妹头上!下次你再无缘无故跑过来,哪个门子敢给你开门,冬染你给我立刻撵出去、永不再用!”
心碎了一地的江崖霜就这么被赶出阮家,之后他再过来,总要找点理由,免得进不了门。
所以阮慈衣猜测这准表妹夫是又想表妹了——她对于秋静澜的身世没有纠结太久,毕竟不管是异母弟弟还是表弟,对现在的她来说有个血亲弟弟就不错了。真正论起来,秋静澜这表弟她还更熟悉点——秋静澜小时候她可是抱过的。
而且秋静澜这次险死还生,阮慈衣为他担心得不得了,只求这个弟弟能够好起来,她什么都愿意……心思这么一集中,倒把前一次婚姻里的伤都忘记了!
秋静澜渐渐康复,阮慈衣也渐渐恢复少女时候的性情,开始跟弟弟妹妹们有说有笑了。
这会秋曳澜手里正掐了朵牡丹花把玩,闻言就朝她打了一下,徉怒:“不许取笑我!”
“谁取笑你了?”阮慈衣笑,“这不是实话吗?”
见秋静澜嘴角噙着笑,不作声,阮慈衣斜睨了眼表妹,笑着对他道:“我瞧人家也是一片诚意,你要打发他回去温书,也别太凶了,瞧那孩子被你呵斥来呵斥去,怪可怜的!”
秋静澜闻言失笑道:“大姐姐你别瞧他可怜,这事真不能放松——他自己兴许讲道理,但江家其他人可不一定!别叫妹妹没过门就背了黑锅!”
阮慈衣叹了口气:“大家子就是人多嘴杂。”说到这里又看了眼秋曳澜,“你多听听你哥哥的话,免得过了门叫人算计!”
秋曳澜哀嚎道:“这样的话你们一天要讲几遍,还不腻么?”
“你要不是我们妹妹,请我们也不来跟你讲!”秋静澜淡淡的道。
“这话你一天也要讲好几遍……”秋曳澜有气无力的嘀咕。
话说到这里,江崖霜已经被领进来了,看到他居然空着手进来,身后的小厮也没拿东西,阮慈衣三人都感到很惊奇。
“阮大姐姐安好?”江崖霜进来之后就赶紧给一姐一兄请安,“兄长的伤如今怎么样了?”完了才极缠绵的看向秋曳澜,“前儿送过来的蜜吃着顺口么?不顺口继续换。”
秋曳澜在秋静澜眼皮下,识趣的摆出矜持之色,高冷点头:“还好!”
“你又来做什么?”阮慈衣虽然开朗起来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沉默得多。秋静澜等了一等见她照例没说话,就皱起眉,淡淡的问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在家温书,少来这边打扰,也免得你自己没考好,拖累了我妹妹?”
江崖霜笑着道:“今儿是来报喜的。”说了这句,故意顿了顿——偏偏阮慈衣沉默,心里好奇也不问出来;秋静澜要拿架子,故意不接话;秋曳澜倒想问了,但被哥哥一个眼风扫得立刻乖乖闭了嘴……
关子没卖成,江崖霜只好讪讪道,“明儿我祖母就打发官媒去西河王府商议婚事!”
“噢?”秋静澜闻言心头也是一松——虽然说从秋邓被判“义绝”起,秋曳澜就恢复了自由身,但她跟江崖霜纠缠这么些年,不嫁进江家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江家一天不提亲,秋静澜嘴上不说,心里总归怕有意外。
如今有准信了,秋静澜方松了口气!
见状江崖霜趁机问:“兄长,我好些日子没见澜澜了,可以跟她说几句话吗?”
“不成!”结果脸色才缓和了点的秋静澜想都没想就摇头,“又没成亲,只是定下名份,怎么就能私下相处?!还有,你要没别的事就回去做功课吧,我还是那句话:来日方长,别害了我妹妹!”
“……”江崖霜幽怨的看向秋曳澜,后者递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目光,两人心里同时叹了口气——江崖霜只好强笑,“兄长教训的是,那……我先告辞了!”
怎么办?好想揍这个大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