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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大院一号别墅内。
极为低调来华亭似乎只是为了看妹妹几眼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周寰宇坐在沙发上,眼神专注,正在泡茶。
茶不是好茶,茶叶店中随便可以买到的碧螺春,茶具也普普通通,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周寰宇却异常认真,每一道工序都力求完美,在他身前,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五十来岁老人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盯着面前的周寰宇,嘴角带着笑意,显得极有耐心。
他是这栋一号别墅的主人。
李安邦。
没有跋扈彪炳的气焰,没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深沉城府,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如果忽略掉他的身份的话,这是个很容易给人一种极强亲和力的人物。
周寰宇泡完茶水,假装无意的看了看桌子上的报纸,笑道:“李伯伯,方书记这是在给你施加压力啊。”
“给我施加压力,何尝不是给他自己压力?”
李安邦微微感慨道,端起茶杯吹了吹,又放了下去。“老方的性子太急了,进入官场,费尽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都不知道耐着性子做工作,处处让我为难,性子的确浮躁了点。让他下来养养性子也好。”
周寰宇脸色一喜,知道李安邦这是在明确表态了,毕竟他身上虽然打着姜家的烙印,可达到他们这种高度,自己的想法很独立,即使是姜家,提什么东西最多也只能算是建议,不可能完全左右他的判断。李安邦现在自己开口表态,那就很大程度上说明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李伯伯,燕赵的孙叔叔让我替他表态,如果他可以来华亭的话,一定尽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周寰宇保证道,笑意异常温暖亲切,两人坐在别墅大厅,似乎是同一种气质两个年龄层的人物,只不过李安邦表现的比周寰宇更为老道。
李安邦默然点了点,不动声色,眼神深邃道:“切入点在哪?”
“在李家浮图的身上,陈家或者说陈旭尧要对他下手,把宏都大厦捅出去是第一步,下一步公安方面的人应该就会找到李浮图身上,他一旦被带走,即使李家不动,我们周系和姜家就有了朝着陈家开炮的理由,以目前我们手上掌握的资料,到时只要捅出去,方思源倒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李伯伯放心,将方思源拿下去后,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就是。”
周寰宇信心满满道,笑的像是一只老狐狸:“方思源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认为李伯伯会因为求稳而不会动他,这是他个人的臆想,也是他命门所在,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力保稳准狠,这次不会给他一点反应的机会。”
“李家浮图?”
李安邦不置可否,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沉默良久,才静静道:“那孩子的性子我了解,他会是一个愿做棋子的人?”
“不仅仅是他,我何曾也不是棋子?”
周寰宇轻叹一声,“我已经和他达成共识了,要不然也不会来找李伯伯。况且,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玩世不恭的李家大少了。”
李安邦默默点了点头,眼睛中神色变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良久,才语调低沉道:“当初,李老不计身份给我倒了杯酒,那杯酒的滋味,至今都让我难以忘怀。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将这杯酒给还上。”
周寰宇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说,这种时候,如果说错一个字,其后果他担当不起。
“去吧,你们按照既定的计划来就是,到时需要我出手,跟我说一声。事情结束后,让李家那小子,和我见见。”
李安邦轻轻挥手道,下了逐客令。
被李安邦短暂的出神给惊出一身冷汗的周寰宇点点头,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一号别墅,站在自己的那辆辉腾旁,回望了一眼,长长松了口气,随即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李安邦站起身,来到自己的满是书香气息的书房,坐在书桌后面,拿出一支签字笔,写了几个名字。
李浮图。
陈旭尧。
萧纤纾。
周寰宇。
纳兰葬花。
几个简简单单的人名,却几乎囊括共和国年轻一代最顶级的一批势力了。
二十年前,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了某个大佬,上面发话态度强硬势必要将他一撸到底,姜家求情,没用,最后如果不是李老站出来,只怕他现在最好的可能便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寻常老翁。借一杯酒的恩情,他化过一劫。之后就应了必有后福那句话。
第二年,一纸调令入沪,担任纪委书记。
之后十多年的时间内,他就再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一步,副书记、代市长,兼职市委副书记、市长、兼职市委副书记、市委书记。
有条不紊,步步高升。
直到今天,政治序列直至副国级。
真正的位高权重!
他对华亭的贡献,远远大于任何人,他的影响力,也绝对要比其他人想象的还要庞大。
堪称一言九鼎!
这个做官做了一辈子为老百姓做了无数件实事好事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人民无愧于党的政界大吏,一辈子只对寥寥几个人心怀愧疚。
第一是养育了他最终却没有享福的父母。
第二就是在那次劫难中,那个关键时刻站出来不计阵营之隔态度强硬为自己正名的老人。
原本李安邦认为那是自己仕途的终点,可从那以后,他却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那一次李老的发声,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李老在一众大吏的注视下放下身份给给自己倒酒说过的一句话。
“你是个好官。”
字字余音在耳,恍如昨日。
可一转眼,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了。
他欠那个老人一份情。
只不过老人是京城内最风云峥嵘的人物,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即使他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似乎也根本没资格为那个老人做些什么。
五年前,老人迫于压力退居幕后,他有能量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是最终却没能改变些什么。
现在,貌似自己静静等待了二十多年的时机来了。
李安邦轻轻眯着眼睛,看着白纸上的五个名字,最终在李浮图的李字上面停留,端起那杯茶,轻声自语了句。
“二十年前的杯酒情,也该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