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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为何要有请安这种折磨人事!徐梓衿眯着眼坐在妆台前,歪歪扭扭恨不得倒在吴嬷嬷身上,好几次差点砸在台角上,倒把吴嬷嬷唬得不轻。
“姑娘是未习惯呢。”吴嬷嬷看二姑娘这样子觉得好笑,拿着木梳的手顿了顿,转头问今日当值的清澜“你可会梳头?”
“嬷嬷,清澜会的。”说罢麻利的梳了两个发髻,拿黄色头绳缠了一圈,妥妥帖帖。
这就是总角吧,她今年十岁,正是扎总角的时候。歪着头照了照,倒挺像两个小山包,貌似及笄之前都得顶着这发型,幸好也不是很丑。
“姑娘穿这嫩黄小袄如何?”清澜从箱里取出一件带有小毛领的袄子,锦缎的料子外加一层薄薄的纱,颜色清新又可爱。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
穿戴一新后带着舒云与清澜上阮芷苑请安,幸而出门前清澜塞了三个小糕点和一杯热热的牛乳给她,吃了些东西才感觉热和了些。
牛乳就是牛奶,这里的人已经知道了牛奶的许多好处,专门有买卖牛乳制品的铺子,但凡家里有点子钱都愿意买,听说夏日也有牛乳提炼做成的冷饮。紧了紧披风,徐梓衿念叨着夏天赶快来吧,这么冷没有暖气真的受不住啊。
幸而徐府只有四个苑子,不然在路上就得叫风吹成个冰棒去。搓搓手才走到门前清澜就上前撩开了重重的门帘。
“爹爹,母亲,衿儿来请安了。”
“早晨风雪如此大怎么过来了,可冷?佟嬷嬷,房里再加两盆火。”丁氏一脸关心爱护。
“请安是她的本分,正当风雨无阻,你莫惯她。”徐道之声音依旧威严。
她垂下头抽了抽嘴角,这爹爹真是无时不刻在演示着什么叫“我就是不高兴,你干啥我都不高兴”。也终于知道什么叫人生在世全靠演技,看丁氏那一脸的笑真像是个慈母。
“将早饭端上来。衿儿,站着作甚,快坐下。”
徐梓衿依言乖巧的坐下,挺直脊背目不斜视。总觉得今日丁氏对她格外亲热。待丫鬟将早饭摆好她就完全没空想这些了,脑子里全都是,哇,这个小包点怎么如此漂亮,晶莹剔透,这粥怎么这样香气扑鼻!
吃过饭她摸摸肚子,鼓得溜圆,“咯”居然打了个嗝,果不其然“不高兴爹爹”脸又拉下来了。
“夫君,衿儿还小,莫太拘束了。”丁氏浅笑嫣嫣打圆场。
“哼”甩甩衣袖,徐道之板着脸着小厮拿来书箱,作为寒山书院的院士徐道之可谓是尽职尽责。
“母亲若无事,衿儿就告退了。”
“暂等片刻,我已着人去叫吴嬷嬷,有些子事还是需交代清楚的。”丁氏拿起茶盏,高深莫测朝她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浅笑。
“是的,母亲。”不知道丁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爹爹时常横眉竖眼,但与丁氏两人安静地坐着更是煎熬。接过清澜递上的热茶,她也埋着头装模作样的品茶。
一刻钟后吴嬷嬷进到厅堂与丁氏请安,手里拿着的正是汀兰苑所有物什的清单,想必丁氏要说清楚的必是财物上的事情。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送她回庄子,万事好商量!
“将姐姐为衿儿留下的嫁妆单子拿出来。”与吴嬷嬷说了两句要好好伺候二姑娘的场面话,丁氏侧身对立在红木椅旁的佟嬷嬷说。
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佟嬷嬷不过到内室打了个转就拿着一本册子回来递与丁氏。
“衿儿,这册子上都是姐姐替你攒下的嫁妆,因你父亲发话,暂时由我收着。现下你已回了汀兰苑,这些东西不若就交还你保管吧。”
徐梓衿看着那册子心里狂喜,面上却一点不露,只撒娇低头诺诺的道:”母亲莫说这些,本就该由母亲替衿儿收着,只是劳累母亲为衿儿打算这些了。”
微笑看着抓住自己袖子的女童,丁氏有一瞬的恍惚,很快又定住心神,状似不经意的调笑,“这本是衿儿的嫁妆,怎得,衿儿难道是害羞了?吴嬷嬷,你且跟着佟嬷嬷去点点这单子上的一应物品,抬回汀兰苑。衿儿,你如今也大了,若没几件好东西,说出去还当我这做母亲的苛待你呢。”
稍一想她就猜到必是昨日与舒云所说之话被丁氏知道了,若是让爹爹知道此事定然对她更加不喜,当下紧紧拽住袄子上袖口的绒毛,可怜兮兮的问道:“母亲,可是衿儿又惹母亲生气了?这几日实在是风寒才好晨起时头晕又乏力,想着母亲见到衿儿这病恹恹的样子定会烦忧,所以才没给母亲请安,母亲就原谅衿儿吧。若是母亲不生气了,那这些子东西还是由母亲保管,母亲,可好?”
听完这一席话丁氏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几次欲开口都屏了回去,若是硬要将嫁妆送还与她,这里这么多人都是听见了的,岂不是认定自己小肚鸡肠。而且失了立场如何和夫君告状?这一思衬心情更是烦躁,一下子竟然头痛起来,揉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罢了罢了,那就过一阵子再说吧。病未好透你且先回去吧,这几日勿用来阮芷苑请安了吧,你爹爹那里自有我去说。”
“母亲可是不舒服了?衿儿为母亲按按吧。”见丁氏已懒得再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她更得抓紧机会表现自己的孝心。
“不用。”丁氏不耐的甩手“啪”的一声正好拍在徐梓衿发髻上,黄色头绳掉落在地,发髻竟是散了。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一干子下人全是睁大着眼,反应快的立刻回复平静低下头装作没瞧见,反应慢的还保持着讶异的表情,平常只知二姑娘蛮横,现下二姑娘倒是与以前全不相同了,怎的夫人又摆起狠来。
只吴嬷嬷一人焦急难安,想上前将二姑娘抱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又怕夫人更视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急倒急出了眼泪。
倒是清澜颇为冷静,迅速的捡起头绳,未等二姑娘发话就替姑娘再绑一个发髻。
“你,你!”丁氏连说了两声,随即冷笑,“呵”环顾屋子里的人,紧握红木椅的扶手,恨声说道“还不替你家姑娘休整!佟嬷嬷,快扶我回房,舒云叫胡大夫过来,说我头风症又犯了。”
见好就收,这一下已是将丁氏惹急,暂且收兵,而且,这几日已经给府里的人留下二姑娘性子转变的印象,但对她的成见已深,还要徐徐图之才是。
其实若不是早知丁氏绝容不下她,她也不用阵日地演戏,算计丁氏。
不单单只是将人赶到偏远的庄子里,丁氏着人从府里送来的被褥外头是光鲜亮丽的锦缎,里头却全是脏污发霉的棉花,还嘱托庄户以相克的饮食日日送给她食用。
幸而庄户一时大意,没将密信藏好,让她看见,这才起了戒心,每日只食用一样菜色。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何能够保护自己?只有回到府上她才有一抗之力!这次她有机会回府,就定要斗赢丁氏,不然她的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虽只是小胜,但一想到丁氏刚才怒不可揭又憋屈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她“嗤嗤”的笑出声来,见回廊里有婆子在走动才正了声色。以后还得戒骄戒躁,不要这么容易外露才是。
“姑娘,你如何还笑得出来。”吴嬷嬷哭丧着脸,眉毛皱得都快连成“一”字了。
“嬷嬷,母亲如此操心衿儿之事,衿儿是心里欢喜呢。”经得这几日的相处,她心里也知道吴嬷嬷是个善良而又悲天悯人的性子,这些事还是以后找机会再告诉她吧。
“也罢,日久见人心,早晚大家会知道,姑娘实是个体贴懂事的。”吴嬷嬷叹了口气,心思倒是松快些了。
“对了,嬷嬷,你可有将送与三妹妹的手套包好?”
“特特命人用三姑娘最爱的粉色段子包了。姑娘放心,我可是去打听过,三姑娘最爱绒毛的物什,姑娘送的这兔毛手套想必三姑娘定会中意。”
“有嬷嬷安排,衿儿放心着呢。不若现在就去馨雪苑吧。清澜,你去将手套取来直接去馨雪苑,我在门口等你可好。”
“姑娘,我去拿吧,你且带着清澜去看三姑娘。”徐府的规矩与别的人家不同,出门访客鲜有人带嬷嬷婆子。
“也好,只是这天寒地冻,嬷嬷且小心着些,不必着急。”
站在馨雪苑门口,远远就看见一抹浅青色的身影狂奔而来,徐梓衿看那雪地里飞驰的样子笑着说“这野马一般的定是清彤。”
片刻人已至眼前,正式清彤,喘着粗气说“姑娘,嬷嬷命我送过来,嬷嬷怕姑娘在雪地里冻着。”
“你且歇歇喘匀气,再与我一同进去吧。”
若说上回到阮芷苑她知道了二姑娘从前有多不讨人喜欢,那这回就是见识到是如何被人厌恶了,个个瞧着她像是要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虽然不是有心,但确实是自己害得三姑娘又发病。这些人只怕以为自己是故意的吧,未料她根本不知道三姑娘身子虚弱。
“二姑娘,这是什么风将您吹到这里来了?前几日姑娘病得重倒是不见二姑娘的人影,今儿个才有好转就来了,二姑娘倒也神机妙算。”说话的丫鬟正端着药盘在倒药渣,见着二姑娘药碗也不管了,夹枪带棒的刺了几句。
“妙夕姐姐,前几日我得了风寒,这才没来看三妹妹。”这回她可是做足了功课,知道此人是三姑娘徐梓言苑中的大丫鬟,名唤妙夕。
“风寒?二姑娘倒病得巧,这一病就只跪了半宿祠堂,也算是二姑娘因祸得福,此等运气二姑娘可要把握住。”
“妙夕姐姐,三妹妹在何处,我看看她去。”与丁氏相比,妙夕这种直接喝骂的架势她反倒不觉得讨厌,不过说几句闲话,且受着吧。
虽然冷着脸但妙夕还是指了指里屋的方向,又命小丫鬟去泡热茶。
嘴硬心软,徐梓衿摇摇头走进里屋,红木大床上正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包着厚厚的浅红色被子,衬得肤白如雪晶莹剔透正像早晨吃的水晶包子。
“姐姐,你可来啦,坐言儿旁边来吧,言儿想姐姐啦。”一见门口站着有人,三姑娘裂开嘴笑。
出乎意料,这小包子还挺热情,她从善如流的坐在床边,“姐姐给你带了你喜爱的东西哦。”像逗小孩一样的卖起了关子。
“是竹蜻蜓还是冰糖葫芦?”三姑娘露出希冀的表情,眼睛湿漉漉的,活像只小奶狗。
“都不是,来,你摸摸看,要是猜不对可不给你。”
“二姑娘拿着什么好物件呢,怕是舍不得吧,还想着往回拿。”不放心亲自端了热茶进来,妙夕听得二姑娘那招猫逗狗的语气甚是不快。
“有毛的,有毛的,姐姐,我猜的对吗?”三姑娘倒不甚在意妙夕的话。
“是,言儿真聪明。”打开包着的锦缎,里头毛乎乎的手套露了出来。
“呀,言儿喜欢。”三姑娘抱着手套,又亲又摸舍不得撒手。
“三姑娘,该请脉了。”外头有丫鬟进来说道。
“言儿,姐姐先走了,明日还是这时辰来看你。”徐梓衿也不啰嗦,带着清澜清彤两个丫鬟回了汀兰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