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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姑娘。”李坊主见丫鬟撩开珠帘,连忙弯腰鞠了一躬,起身后左手搓右手,极为不好意思一般讷讷不言。
“坊主且坐,难得坊主有心,清澜快给坊主换一杯碧螺春来。”这李坊主一脸的忠厚老实,徐梓衿见了倒真有三分亲切之感。
“姑娘,姑娘……”李坊主见姑娘这平静的样子心里反倒没底,手都快搓破皮了也没说出什么来,抬头又瞧了一眼姑娘,这才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了。
“坊主这是作甚,快快起身才是!清澜清彤,将坊主扶起来!”没料到李坊主来这么一出,徐梓衿倒真是吓了一跳。
“姑娘,我有负夫人所托,那簪坊如今落得不像个样子,实在是对不住夫人的嘱托,姑娘,我实在是……”话未说完,李坊主两眼通红,哭了出来。
“坊主快别如此,且先起身吧,这簪坊如今是何状况,还得坊主说给我听呢。”徐梓衿忙走上前虚扶了一把。
“如今簪坊全落到张老三那个狗贼手里了,可恨我从前竟然没看清这张老狗,如今让他得了势,簪坊被他乌糟得不像个样子。夫人临去前还交代我切勿信这老狗,早早将他辞了才是正经,若不是我一时不忍,夫人的家业也不会被败光了。”李坊主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张夫人还在世时就早说过这张老三品行不端,留着必有后患,还是李坊主见他家破人亡还带着个幼妹,不忍他流离失所这才在夫人面前保了他。不料夫人去世后,这人居然居心不良,好言好语哄得李坊主让他做了簪坊店铺的掌柜,李坊主就专管着作坊。不用去管铺子里的闲事,李坊主也真想出了好些个好花样,簪坊生意也曾如日中天。
这好日子不过只过了一两年,那张老三暗中逐步将簪坊铺子里的老伙计全寻个错处换了,又将手伸向了作坊,等李坊主回过神来早就被架空了。要向徐府里寻个主意吧,徐老爷自是见不到的,但这新进府的丁夫人,也不愿见李坊主,只让身边的嬷嬷传了话,说是原配张夫人的嫁妆铺子,她作为继室,实在管不得,还请谅解一二。就这么耽搁下来,到如今簪坊早就破败了,一月也做不了几桩生意。
“就算簪坊让这张掌柜把持住了,为何连生意也渐渐落下了?”听李坊主的意思,这簪坊从前生意是极好的。
“还不是这张老狗缺斤少两,我明明让人记好了各个簪钗的重量,他卖的时候偏要多说些,如此下来,簪坊的信誉早就给他败坏了,哪个还愿意上门!”说到这里李坊主唉声叹气,满脸都是悔恨。
”坊主不必过于自责,当务之急应该好生想个办法才是。”虽然簪坊情况不容乐观,但她最担心的是丁氏把持了簪坊,知道丁氏没有插手,她反倒安心了不少。
“姑娘聪慧,定能想到好主意的!”李坊主再迟钝也发觉了姑娘的变化,从前他也曾求到姑娘门下,但那时姑娘年幼,性子也暴烈,将他使来送信的二丫打了一顿,再没理过,连他送的年礼都回回让人丢出来了。幸好这回巧遇了那牙婆子知道徐府二姑娘买丫鬟的事儿,连忙让徒弟家的亲妹去了,这才打探清楚姑娘的消息,知道姑娘对夫人留下的簪坊有几分上心,他心里比谁都高兴。只盼能将那恶人赶出去,将夫人留下的韵宝记重新发扬光大。
“这几年簪坊的结算都是何人负责的?”徐梓衿见这李坊主只管睁大着眼,全无章法的样子,想必也是出不了什么主意的。
“是张老狗跟府上的三管事结算的,只管交账交银子,那三管家也不对账,只听那张老狗说是如何就是如何。”李坊主暗地里也是打探了许多消息,只是求告无门。
“三管事?”徐梓衿皱了皱眉,这三管家她是知道的,小包子奶娘的亲哥哥,在徐府是极有体面的管事。
“姑娘,早在月前我就找那张老狗说过的,姑娘既然回府了,这结算的事宜自然是要禀告姑娘的,那张老狗也是答应了的。”说到这儿李坊主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早听自家徒弟说了,他那妹子在姑娘身边当差,说姑娘极有智慧,行事公正又好说话,不然他也不敢找了那张老狗说姑娘的事儿。说来想必那老狗不知道姑娘的变化,只当姑娘还是从前好糊弄的样儿,才满口答应。
“坊主想必也知道,我从前是不知道簪坊这些事儿的,倒是不知这张掌柜是签的卖身契还是活契?”
“签的是卖身契,当时江浙水灾,张老狗是进城的流民,他与他的幼妹签的都是卖身契,只是……”说到这,李坊主郁郁不安,抬头飞快的撇了姑娘一眼,才说:“这张老狗的幼妹,如今正是我的,我的妻子,她的卖身契夫人毁了的……”
“那这张掌柜的卖身契是谁人收着的,李坊主你可知道?”想必其中自有一番复杂的往事,此时徐梓衿不愿理这些旁枝末节,只想速战速决搞定张掌柜。
李坊主摇摇头,夫人去世后,一夜之间原本的心腹丫鬟婆子全都消失了个干净,不然,依夫人身边那几个大娘和管事的厉害劲儿,哪有这张老狗放肆的地儿。
“此事我已知晓了,坊主你是我娘亲身边信得过的老人,簪坊的事情还得劳烦坊主了。至于张掌柜怎么处置,我还要想个妥善的办法,离结算还有半月,若我有了主意,就命清意跟坊主通个气,坊主,你看如何?”这李坊主倒是个忠心忠厚的人。
“姑娘切莫心软,那等恶奴,赶出去就是的!”李坊主听姑娘温言相劝,愈发觉得自己没用,又唯恐姑娘被那张老狗好言好语欺哄了去。
“那张掌柜再差,也是坊主你的大舅哥,坊主且放宽心吧,只等我的好消息就是。”徐梓衿见李坊主又激动起来,再三劝道。
“姑娘放心,我家那婆娘跟这张老狗早不来往了的,姑娘如此为我着想,我却……实在是对不住夫人,对不住姑娘啊!”李坊主说到动情处眼眶又红了。
徐梓衿并吴嬷嬷好生劝慰一番,又留那李坊主用过饭,这才使清彤将李坊主送了出府。
“姑娘,可是有了好主意?”清澜见姑娘那得意的笑模样颇有些好奇。
徐梓衿神秘的一笑,伸头看看窗外,清彤送了李坊主回来,这会儿正坐在苑子中间打络子。心下好笑,有这丫头在倒是不怕人来听墙角,瞧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转身拉着清澜,往床上一坐,说道:“如今我倒是摸准了夫人的脉,她呀,跟我那个爹爹一般,是个看重这些礼呀法呀的人,是个好面子的,只要我站在理上,她便奈我不得。”而且随着小包子身体好转,丁氏想必也没那么憎恨她了,就这么一个无甚进项的小簪坊,应当不会从中阻扰。
听姑娘这一说清澜便懂了,笑道:““姑娘可是准备直接跟夫人禀报这簪坊的事儿?”
“正是,明儿我就光明正大的禀了夫人。张掌柜既然签了卖身契,我还怕他作甚。”徐梓衿翘个二郎腿,只差再叼根牙签摆摆谱了。
“只是那卖身契还未找到……”不会是被张掌柜自个儿偷了去吧?清澜皱皱眉,若是卖身契在张掌柜手上,那就真难办了。
“清澜,你聪明一时,这会儿怎么糊涂了。”徐梓衿贼笑一声,凑近清澜的耳朵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说罢和清澜二人对视着嘿嘿嘿的笑了。
“不过,我倒是怕那李坊主的妻子有些不妥当。”笑闹了一阵,徐梓衿才正色道。
“听李坊主所说,他那妻子与张掌柜断绝了来往,若真是如此,姑娘还能省省心。毕竟这李坊主姑娘如今还得倚仗一二。”
“李坊主能如此轻易就信了张掌柜还委以大权,这刘氏肯定是出了力的。况且是亲兄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哪能轻易就断绝关系。若不是有这番顾虑,想必李坊主还能硬气些,不至于让簪坊到此地步。”徐梓衿轻叹,正如清澜所说,真要重振簪坊,少不得李坊主。
“姑娘,你说李坊主的妻子是刘氏?一个姓刘,一个姓张,这亲兄妹怎么两个姓?”清澜疑问道。
“听上回清意跟我说,这李坊主的妻子就是叫刘氏。”徐梓衿摸摸脑袋,应该没记错,就是叫刘氏的呀?手托了托腮,又起身道:“问问清意就是了。”干脆走到了侧室问清意。
见姑娘急匆匆过来,清意放下手中的绣鞋,福了福后赶忙回答的问题:“听刘大娘说过,张掌柜是过继了的,当年水灾两家都遭了灾,就只有张掌柜和刘大娘逃了出来。”
徐梓衿点了点头,又问:“那这刘大娘,清意你可熟识?是个怎样的人,你且与我说说。”
清意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找词儿形容似的,再三思衬才说:“刘大娘是个好人,对坊里的学徒细致体贴,我爹爹摔断了腿没钱治病,刘大娘还给了我兄长两百个大钱看病。”
听了清意这话,徐梓衿与清澜两人俱是沉思,都心想这刘大娘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