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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荡了才半个时辰,大姑娘徐杳琴就开始吐得昏天黑地。不大的马车里本就坐了四个人,这下更是喘不过气,一股子酸味,熏得徐梓衿差点都要吐了。
幸好自己不晕车,徐梓衿只好撩开一点后帘,通通风。
大姑娘吐啊吐啊,好似很难受的样子。跟着伺候的宝珠显然是个棒槌,替大姑娘擦嘴擦得半脸都是,那腌臜的样子徐梓衿看了都打寒战。未免大姑娘被自己的呕吐物熏晕过去,徐梓衿只好自己上手,拿出帕子,从水囊里倒出点水打湿了,细细的替大姑娘擦了,然后用小桌布把所有的用过的布帕包起来,车里这才散了点味。
“车把式,麻烦您能停一下车么,大姐姐有些不舒服。”徐梓衿隔着门帘问车把式,大姐姐吐的秽物还在小木桶里,徐梓衿想着怎么也要把那东西倒出去才是。
车把式和吆喝一声和前后的马车打声招呼,将车赶到路边停了下来,说道:“大姑娘、二姑娘,离界山寺只有半个时辰的路了,只能歇半柱香的时间。”
“姑娘,我扶你去走走。若不是马车里坐了这么许多人,姑娘你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宝珠撩开门帘,下车放好木凳,这才将大姑娘扶下马车。
“你……”清彤听了就要上前和宝珠理论,被二姑娘死死拉住这才没出声。
“且让她们狂着吧,清彤,这几日你可切莫和大姐姐、宝珠起冲突。”徐梓衿看她们越走越远丝毫没有要处理车里秽物的意思,看着那个小木桶,有些愣神。
“姑娘,我知道了,我忍着就是,只是委屈姑娘了,按道理姑娘才是嫡出,她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资格在姑娘面前狂傲。”看姑娘盯着马车里的木桶,清彤叹口气,心里把大姑娘和那个什么宝珠骂了千万遍,又说:“姑娘,你且去旁边站站吧,我来收拾。”强忍着恶心,拎着小木桶去小树林里了。
等清彤将马车收拾妥当,大姑娘主仆倒是正好走回来了,气的清彤咬牙切齿,手里攥着帕巾恨不得甩宝珠脸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倒容易过些,路比之前的好走,没那么颠簸,大姑娘也就没吐得那么勤。半个时辰的功夫,车子停在山脚下,正好前面的马车也才到,丫鬟婆子们将车上的行李拿出来,找了脚夫一起运到山上去。
“琴儿、衿儿,你二人是要坐轿子还是自己走?”丁氏撩开帘子,问道。
“母亲,琴儿路上有些不适,还是随母亲和言儿坐轿子吧。”大姑娘现在全靠宝珠搀扶着,不然只怕要软倒在地上去。也颇有些奇怪,自己原先虽然晕车,但不像今日一般如此严重,看来回了府可要好好吃点补品,反正姨娘那燕窝鱼翅多的是。
“母亲,我还未来过界山呢,我就自个走上去吧。”许是被关久了,徐梓衿现在有一种急切的想要出去放放风的心情。
“那好。”丁氏也是坐了许久的马车,有些不爽利,因此倒没多说,又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只等大管事找好轿夫。
甩开了一干人等,徐梓衿带着清彤迈上了台阶。
应着是前朝就修建的古寺,山脚的石阶颇有了些年头,两旁布满了青苔,若是下雨天想必滑的很。抬眼望去石阶弯弯曲曲,并不是直道,有些盘山而上的意思,隐在密林绿荫之下,很是清幽。
“姑娘,我们真能自个儿爬上去?”清彤眼睛都瞪直了,这么多台阶,这可怎么走啊,不由有些腿软。
“怕什么,离用午饭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走走歇歇总能走到的。”沿路树木郁郁葱葱,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因有树木遮挡,太阳晒不到不说,还微风习习。
“幸好行李包袱是请的脚夫!”走了一小半,清彤如此说道。
“幸好夏天衣服穿的少,你想要是冬天,拖着大棉衣,那可是要生生爬着走上去才成。”又走了一小半,徐梓衿喘着粗气说道。
“算了,清彤,要不我们在这等等,雇个轿子……”徐梓衿喘得舌头都咧出来了,感觉缺氧得很,看来这身体的素质太差,这才不过四五百个台阶,已经累得要趴下了。转身看清彤,到底是天天干活儿的人,虽然有些喘粗气,但比自己好多了。
“顾轿夫?姑娘,你有钱么?”清彤幽幽的问道,摸出身上的十个铜板,说道:“一顶轿子最少要20个铜板的。”
“……”是了,钱都被她塞在行李包袱里了,因为嫌弃铜板和银子太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徐梓衿拖着两条发抖的腿,颤颤巍巍往上爬。
“姑娘,我们到凉亭里歇歇脚吧,那有茶水喝,十个铜板能喝几大碗了!”清彤瞧见前头的亭子,亭中已经坐着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妇人打扮的女子在喝茶。凉亭中的桌上放着茶壶和茶碗,虽然不甚精致倒也不觉粗陋,卖茶水的老婆婆也慈眉善目看起来十分可亲。
徐梓衿见亭中还有两个石凳未坐人,点点头答应。
“婆婆,两碗茶,几个钱?”清彤用手帕子将石凳擦干净,掏出铜板。
“四个铜板一碗。”老婆婆接过八个铜板,拿出两个碗儿,倒了两碗茶水,放在桌上。
在东城里一碗茶水都只要两三个铜板,但清彤看老婆婆走路微跛的蹒跚样子,倒没说什么,想必每日里拎着茶蓝爬这么高很是辛苦吧,这么一想清彤恨不得把手里头剩下的两个铜板也给了,但到底还是没这么做。
徐梓衿见清彤站着,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一起坐下,爬了这么久的台阶,还管那劳什子规矩作甚?
“哟,这不是徐二么。”语气慵懒又带些不屑。
徐梓衿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说话的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袭宝蓝衫子,乌黑的发只挽了个单髻,斜斜的插着一只金簪镶上六颗红宝石,虽再无其他装饰,但看起来也富贵得紧。
这人大约是认识自己的吧?徐梓衿歪了歪头,不答话默不作声,只装做高深莫测的样儿。听这姑娘的语气与“徐府二姑娘”大概关系并不好。
“怎么,到乡下待了一年胆子倒变小了,徐二,我说你还回来干什么,回来丢人现眼么?”宝蓝衫子的姑娘语气愈发不善,话间也不留情,因为情绪激动,指甲碰到了茶盏,茶盏滴溜儿沿着石桌边上一滚,摔在了地上。
“我就算丢人现眼,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撒泼打赖。”徐梓衿心想,你开什么玩笑,无缘无故,本姑娘也是你随意能骂的?
“你!你说谁呢!曲通谁人不知你就是个泼皮,若不然怎么就被关到乡下去了!你倒是说啊,你说啊!”宝蓝衫子腾地站起身。
“三妹,不得无礼。”坐在凉亭栏杆处木长椅上的女子这才起身,拦住自家妹妹,朝徐府二姑娘略略颔了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姐姐,就是她将我们店里的贡锦剪坏的,你们为何不信我!哼,徐二,我告诉你,若不是有侯爷夫人为你作保,毁坏贡品,你早就被砍头了!”宝蓝衫子即是曲通织造大商李家的三姑娘。
“五妹!切勿再言此事!”李家大姑娘,现已嫁给曲通县县官康至才的独子康东林,因得上头婆婆年前去了,如今已是康府的当家主母,府里头称之为康大奶奶。今日康大奶奶正是带着康家从京城到曲通的两位小姑,以及娘家妹妹到界山吃斋替已故的康夫人诵经的。
“姐姐,明明就是她剪坏的,她不安好心,不然上回的织造遴选说不定就选上我们加了!”李五姑娘愤愤不平,若不是徐二哄着自己要看那贡锦,又支开自己把锦缎剪得稀烂,说不定那回皇商的遴选自家就能胜了!可恨的徐二,居然还不承认,明明就是她剪坏的!
“二姑娘,今日之事是舍妹不对,还请二姑娘原谅则个。二姑娘想必今夜也是要宿在山上的,若是无趣可以到静轩来与我说说话。这是我二妹、三妹,今年才到曲通,你们三人都是从京城到这曲通来的,说不定也能聊得上。”康夫人语气轻柔,与李五姑娘除了面庞轮廓有些相似,脾气性格可谓是千差万别。
康二姑娘、三姑娘岁未说甚么,但朝徐府二姑娘笑得甜甜的点头示意,算是表达善意。
“想必我与五姑娘从前有些误会,我自不是那等小气之人,不会放在心上的。”徐梓衿心里冒冷汗,不会真把人家店里的贡品弄坏了吧?本尊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霸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因此话语也客气了些,毕竟有可能是自己真做了坏事呀。
“哼。喊什么五姑娘,你从前不是叫我李五的吗?装什么贤良淑女!”李五姑娘一转身,狠命跺了一脚,然后如脚下生风一般的冲上台阶,走了。
徐梓衿心里大囧,怎么这话听起来有些幽怨啊……从前你都亲亲切切叫人家李五,怎么现在叫人家五姑娘了?瞬间有些憋笑不住。
“二姑娘与我家五妹从前是闺中密友,因为那锦缎之事倒是生疏了,你们小姑娘家之间争些意气,倒也没甚关系。只是你们五六年相伴的情分,若是就此陌路,那岂不是太可惜了。明日我就带我那愚笨的妹子,与二姑娘一道诵经吃斋吧。”康大奶奶听闻徐二姑娘如今变得与从前不同了,今日一见果然温良了些,心里一动,竟有些想把自家五妹也送到乡下别庄里去改造改造。
徐梓衿只得点头,看李五姑娘身边的丫鬟赔了茶盏钱,一起子人都上山了,徐梓衿坐着把那碗茶喝完才起身往山上走。
“姑娘,你真剪坏了人家的贡品啊?”清彤看看前后左右没有人,这才小声的问。
“呵呵,知道这种密事的人可都活不长呢……”徐梓衿阴测测的吓清彤。
清彤白眼一翻,知道姑娘玩心一起,问了也白问,干脆不说了。
两人歇匀了气,倒是精神大振,剩下了石阶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就走完了。
界山寺前丹云正一直左瞧右盼,看见二姑娘与清彤走上前,将这主仆二人领到徐府定下的斋舍——清轩,这才回了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