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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云层中的月亮也慢慢露出一点光亮来。
汀兰苑早就挂上了各色灯笼,有循规蹈矩的红灯笼,也有白兔抱月这种憨态可掬样儿的花灯。不单如此,徐梓衿还命几个粗实小丫鬟剪了许多长条的装饰彩纸,从屋檐一路拉到树梢上,清彤打趣说是比过年还喜庆。
汀兰苑毕竟不大,凑吧凑吧才不过七八个未及笄的,这还是算上了庆瑜两个六七岁的妹妹。
这会儿都聚在桌子旁边,聚精会神听清彤讲笑话。清彤还真有几分说评书的架势,几个小丫鬟都被逗得直乐呵,连清意这种稳重如山的都捂着嘴笑个不停。
徐梓衿坐在藤萝架子下,手里端着碟子,看院子里一众小丫鬟嬉戏笑闹,格外轻松,片刻功夫就把碟子里的枣糕都吃完,只能意犹未尽的舔舔嘴。
像徐府这般几个苑子分开乞巧的,估计也是曲通独一份。即使是大富如李府,每年七月七府里头未及笄的女孩子也是一块儿乞巧,听李五说还有比赛,而且每年的彩头都颇为吸引人。
汀兰苑即使人少,清澜也是认真准备过的,等瓜果糕点吃得差不多,就开始穿针引线的比赛。彩头嘛,自然是锦簪记的一只银簪,极为素简的一只流云簪,只在云纹中心嵌了一片玉石,虽是簪坊剩下的边角余料,但称着银色的流云自有一番趣味。
说起来这只嵌玉银簪还是清意的设计。自从上回去了一次簪坊,清意便跟她说了,簪坊还剩了一些宝石、碧玺、玉料,都是些用不上的边角余料,形状各异,尺寸都十分小,因此一直闲置在角落,问过李坊主后清意就将这些东西装在荷包里拿回了汀兰苑。
嵌玉银簪上的这一枚玉片,成色并不太好,形状也不太规整,清意拿着这玉片随手就在纸上勾勒了一片流云的形状,而后又在外头勾画了一圈,画成一支流云银簪,这玉片就恰好嵌在中间。
说来也巧,李坊主在张家,学得最多的便是这“嵌”工艺,对于旁人来说,嵌这种不规则的形状必定颇费工夫,但李坊主极熟悉,不过几天就做好送到府里头来了。毕竟是第一个完全由自己个儿设计的簪子,清意拿着瞧了好几回,爱不释手,徐梓衿才将这簪子拿出来做彩头。
毕竟,穿针引线,谁能比得上清意不是?
但是一刻钟后,徐梓衿捏着细针觉得自己现在才领悟到什么叫做世事无常……这穿针引线的头一名居然是清彤?
“姑娘,姑娘,你穿了几根线?”清彤拿了彩头还蹦蹦跳跳想过来嬉笑自家姑娘。
“你猜呀。”徐梓衿装模作样,手一遮一扫,只见桌上无针也无线,清彤嘟着嘴拿着那只银簪到小丫鬟们面前献宝去了。
幸好手脚快,徐梓衿舒了一口气,要是被清彤那大嘴知道自己一根线都没穿进去岂不是丢脸的紧?这鬼灵精的清彤,难怪兴致勃勃连拉带拽让她参加什么劳什子比赛!
虽然簪子被清彤得了,但清意倒不甚在意,相反,见一众丫鬟都对那簪子夸奖有加,嘴角还抿出一个浅浅的笑。即使知道大家的夸赞大多是因为这簪子分量颇重,值些银钱,清意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只希望以后还能多想些主意,多画些花样给姑娘,清意攥着手帕,觉得干劲十足,恨不得现在就拿起笔再画上几个去。
比完针线,几个小丫鬟又想出了各式各样的小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徐梓衿坐在葡萄架下对着月亮发呆,耳边是嬉闹之声,发梢旁是清风徐徐,眼前是暖人的月光,着实惬意。
但这份惬意却实在短暂,徐梓衿不过才打了个盹,再睁眼就见两个丫鬟端着两个木盒站在自己跟前,说是丫鬟但颜色俏丽颇有些气势,而苑子里原本正玩耍的一众小丫鬟也止了声,探头探脑的望过来。
“二姑娘,这是世子爷命我等送过来的,世子爷说都是些小玩意,给二姑娘您拿着玩玩,三姑娘与大姑娘苑子也着人一并送了的。”似乎是木盒太重,两个小丫鬟往 徐梓衿旁边的石桌走了几步,径自放下,福了个礼便告退走了。
“清彤,这两个小丫鬟我怎么从未见过?”徐梓衿皱了皱眉,这两人虽然行足了礼,但总让人觉得有些轻慢,而且她还尚未说话,就把东西擅自搁下告退了,着实不像是个规矩办事的。
清彤凑上去轻声说道:“二姑娘,这两人我也没见过呢,但是看衣裳的颜色,像是瑞松园那位贵客身边的。”
瑞松园的贵客想必就是那日在界山庙见过的三爷,只是在府里住了这么几天也未曾露过面,不知是什么缘由,难道是受伤了?徐梓衿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是那位贵客?”
“姑娘,你没发现么,世子爷惯爱颜色鲜艳的衣裳,连他身边的侍卫都是穿的浅色衫子,这两个丫鬟却穿的深色衣裳,跟我那日在瑞松园外边逗野猫时瞧见的那三个侍卫所穿的衣裳颜色像极了。” 清彤挤鼻子弄眼,及其肯定的说:“那三个侍卫与秒夕姐姐骂的那个木头侍卫头子一般,面无表情横眉瞪眼的,可吓人了。”
“又是面无表情又是横眉瞪眼,我就不该听你在这瞎猜。”徐梓衿招招手让清澜跟清彤把两个木盒放到屋里去,不管是表哥还是那位不露面的贵客,这送的东西肯定都差不了,财迷徐梓衿表示多送些礼砸晕我吧!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徐梓衿轻轻打开偏大的那个木盒的锁扣,一看,盒子里不过是几个磨合乐,还有一些小玩意,做工的确精致,比她在街上路边买的那些不知高出几个档次。
再精致也是泥偶,徐梓衿撇了撇嘴,随意掀开另一个木盒,一看,可了不得,确是金光闪闪的项圈及六个臂钏,那项圈是金镶玉的,还镶了8粒镂空雕刻的红珊瑚,华贵异常,但因为那金圈不厚重,反而有几分精巧,整体看起来并不庸俗,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姑娘,这首饰如此贵重,是否要请吴嬷嬷过来看看?”清澜也被这一盒子的金光闪了眼。
“清彤,你去请嬷嬷来吧,”徐梓衿苦笑,若是个几十百把两银子的东西,她还能欣喜地收下,但这……
“姑娘,这还有一支簪子呢。”清澜从臂钏下轻轻拿出一只簪子。
“咦?”这簪子,不就是在集市摊贩上看见的那一支吗?徐梓衿摸了摸簪子,这簪子颜色有一些发沉,像是银质的,但又硬上许多,而且看模样像是一支半簪——徐梓衿从前见过两支这样的簪子,两只簪子正好能合在一起,但是从前见到的都是左右拼凑,想着般内外拼凑的还未曾见过。
“这簪子倒像是不小心掉进来的。”清澜看看那一盒金光闪闪,再看一眼这跟黯淡无光的簪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徐梓衿沉思片刻,总有种预感,想必这跟簪子才是重点。若不然,表哥在摊贩前磨蹭这么许久为这什么?
徐梓衿冷笑一声,不管是这一盒子金银珠宝,还是这跟蹊跷的簪子,总之是来者不善——嬷嬷可是说过的,姑娘家在未及笄之前可不能收男子的簪钗,及笄那日所插戴的簪钗,若是订了婚则男方出,若是还未订婚自然由父母出。簪钗自古意义非凡,连徐梓衿都知道,断然没有这般明目张胆送来的道理。
想必清彤与吴嬷嬷说了前因后果,嬷嬷匆匆走进来,小心翼翼拿起项圈看了看,那几个臂钏也逐个看了,这才说:“姑娘,这盒子首饰价值不菲,我原先在莫府里时,莫夫人也未曾有过这般贵重的饰物,不说其他,但就这个项圈,看做工和材料就不是凡品,绝记不止五百两银子。世子爷这般送来实在不妥,若是侯爷夫人送过来的倒还收得,毕竟那是姑娘您的姨母,世子爷与姑娘同辈,不过是个乞巧,送这等贵重的礼,实在没有道理。”
“嬷嬷,还有这个”徐梓衿将簪子递到嬷嬷手里边,最主要的是,听清月所说,自己与世子表哥还有姨母关系都不甚好,因此,这事更显得没来由。若是那位贵客送的,就更没来由了。
“姑娘,不若让清澜将这盒子送还回去吧,另外那一盒子小玩意倒是可以留着,听说是筱月阁这月最新做的,一个木盒里边含了乞巧的一应物什,堪堪做了一百套,早就卖光了的,没想到世子爷不过才来曲通几日,就买着了,也算是一番心意。”早就听说京城里如今民风开放得很,姑娘和娘子们都能骑马上街,难道簪钗也能随意送了?但不管如何,徐老爷是个再古板不过的,还是退回去的好。
只是未等清澜将那一盒首饰送回去,其中一个丫鬟却去而复返。
“向二姑娘赔罪,奴婢刚才未说清楚,这盒筱月阁的应景玩意是世子爷送姑娘的,这一盒缺是侯爷夫人让世子爷带过来的,这里还有侯爷夫人的书信一封,请姑娘过目。”不同于刚才若有若无的轻慢,言语间带上了些恭敬。
信上倒是写的简单,只说是送她十一岁生辰的礼物,让她一定收下,“这些饰物原也是姐姐的,如今送与你,只当是个物归原主罢。”未了还提了几句,邀请她中秋过后到侯府小住一阵,外祖母甚是想念她云云。
徐梓衿捏着信,沉默片刻才对垂着头的丫鬟说:“长者赐,不敢辞,劳烦姐姐与表哥说一声,谢谢姨母与表哥的一番好意。”这丫鬟看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虽是着的深色衫子,反倒衬得肤如凝脂。不说其他,光是耳边那一对南珠的耳环,一般人家的姑娘想必都用不起。
那丫鬟连道两声不敢当,规规矩矩告退了。
“姑娘怎么就收下了?”吴嬷嬷小声说道,怎么也应该与老爷、夫人说一声才是,姑娘这般自作主张就收下了。
“嬷嬷,不必担心,你仔细看这项圈背后的戳记,可觉得熟悉?这些都是母亲韵宝记的东西,姨母既然送来了,我又如何收不得。”
你敢送来我为何不敢收?
徐梓衿冷笑一声,徐家二姑娘的霸王名声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可是人家祖传玉佩都敢摔的。
至于那只奇怪的簪子,卖关子的人都不急,她又何苦着急。
徐梓衿打定主意,把这几样送到李坊主那去,看看他能否研究研究。
李坊主曾说过,韵宝记当年能工巧匠如云,而他只是个出师不到两年的工匠,一些顶端的制作工艺李坊主并未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