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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如丧家之犬般逃离青山镇,一连在山路上奔走了三十余里路程才见着栖山县轮廓的刘全热泪盈眶。
身上药物和许多锻造极难的精巧器物都被收走,连同那些耗费了半生心血的方子,都为他人做了嫁衣。所幸还留了些银钱和代表武官身份的牙牌下来,身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物事也就只剩下柄护身短刃。
一进了栖山县,刘全闻得小馆子里飘出的炖肉香气,感到喉咙忽然间紧了起来,步子就不由自主得调整了方向,在一张油腻的桌面旁坐了下来。
身上碎银少了一块,肚子却鼓囊许多的刘全心满意足地走出了这家苍蝇馆子。
暮色渐渐笼罩了栖山县,城门自然也就闭了,可不少人心知肚明仍有几条隐秘道路可供出入,不过对于武道二层楼的武夫而言,不过丈余的低矮城墙只需找到两个着力点再用些巧劲,自然不比农家围着菜畦的破篱笆难翻越多少。
当天色彻底伸手不见五指时,一身熨帖黑衣的刘全早已奔行在林间道路上,高衙内和那几十骑的临时驻地其实距青山镇只隔着三座大山而已,方圆十余里都是人迹罕至的去处,只有为数不多几个进山捕兽的猎户偶尔现身。
但偏偏就是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在,有一眼极甘冽的泉眼,高衙内游历山水是偶然尝过,竟是念念不忘,烹茶更是能茶味香平添两三分不止。这是这么个家世惊人的衙内,将父亲麾下三百士卒都拉到此处大兴土木,硬生生在原本一个穷乡僻壤修出一栋楼阁来,就地取材的巨木在能工巧匠的手中和三百士卒的不惜气力下,不过三月就是平地起高楼的惊人之举。
除了高衙内兴之所至携美娇娘前来逍遥外,也时常有风流文士前来吟哦,不外乎是赞叹这山中楼阁泉水风景秀丽的诗词歌赋,往往正挠到高衙内痒处。
茫茫夜色中,刘全靠依稀可见的星光辨识方向,同时浑身戒备,二层楼武夫境界,比起寻常兵卒来是强出太多,可倘若遇上了猛虎黑熊还是捉襟见肘,毕竟还只是锤炼得结实些的血肉之躯,比不得野兽的尖牙利爪。
在山林间穿梭了不知多少时候,再加之先前被绑缚了足足有有十几个时辰,刘全身手也有些迟钝下来。
就在这刘全身躯稍微放松的的一刹那,刘全身后那棵老松上有个模糊影子蠕动起来,刘全刚刚有所察觉时,便有一点银光炸出,随后千倍百倍地放大开来。
刘全全然没有反击的机会,那抹银光就在他脖子上方相差丝毫停住了,略微大动作的颤抖都能让那雪亮刀锋切入他的后颈根子。
“一六三,骑四。”刘全举起双手,说出了这些。
身后那重如山岳的压力骤然消失,刘全腰间悬挂的牙牌也被摘走了,片刻后刘全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再扭头时身后的模糊影子已然离去,重新依附在某个阴暗处,随时准备发动鬼魅般的一击。
高衙内出行,身边除了明面上的几十骑和混在骑卒中的家族供奉外,还有一人藏在暗中,极精暗杀之术,本是大尧专门为朝中大员安排的死士,却被那对高衙内宠溺非常的一州将军拿来公器私用。虽说只有这一人,却可以几近不眠不休,平常的衣食住行也全然不和刘全以及其他同袍一块,让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不合群的刘全也有些感慨。
既然遇上了此人,就说明高衙内驻地已经近在咫尺,果不其然走上不过百余步路程,刘全眼前就是一片平坦地面,林立着二十余个帐篷。帐篷中所居显然是普通士卒,三四人都窝在半丈多大小的空间里,高家供奉倒是人人能能独住一顶。
唯有这些林立帐篷旁二十丈处,有楼阁朱甍碧瓦雕梁画栋,恰似仙鹤立于土鸡群中。
在这山林中营建这么一处豪奢住处,高衙内也是下了不小的本钱,仅犒赏出力兵卒的银子便有二千两,除此之外将物料运入山林中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估量,就是为了这位将种子弟在烹茶会客时能有个舒服住处。
帐篷周围还点起了几处篝火,十几名骑卒三三两两散布四周,神情戒备,守夜人是三班倒,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去睡觉的第一班人依旧警觉,其中有人听得树丛中有沙沙声响传来,当场就持弩上弦,更有三五人抽刀出鞘,缓缓进逼。
“烧饼一文钱两张。”
“黄酒二钱银半壶。”
对上了暗号,持弩欲射的松了弦,抽刀的收刀入鞘,最先听见动静的骑卒问道:
“可是刘大人?”
来人整个身子都从树丛中钻出来,正是刘全无疑。武道境界不高,却是高衙内心腹,又有从七品武官身份,被这些普通兵卒身份的精锐骑卒称一声大人也是理所当然。
“公子可曾睡下?”
“不曾,兄弟们刚才守夜时,公子还刚刚出来过,此时想必还醒着。”
听得这人回答的刘全松了口气,便走去那与周遭帐篷格格不入的那楼阁门前。
“哦?如此说来,枪谱想必只能是在张五身边?”高衙内倚靠在塌上慵懒开口,身旁美人正轻轻捶打其后背。”
“正是如此,按公子吩咐,将那姓魏的小子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仍是没有说出张家枪谱下落,其余不相干的倒是说了不少,看样子也不像扯谎,不出意外,就在张五身边。”刘全不敢抬头,生怕睁眼便是高衙内禁脔身上那些他不该看的东西。
“差事办得不错,下去歇息便是。”
刘全退了出去,回想起先前一举一动似乎并未出什么纰漏,这才放松下来。深知在这高衙内面前耍心机,不比一个三岁小儿在他面前玩毒更加容易的刘全一声叹息,既然已是而今这般局面,只能尽量把谎圆得漂亮些,毕竟自己偌大个把柄还在人家手中,实在是身不由己。
高坎活动活动筋骨,忽的对身边这张妖冶面庞有些烦了,便挥挥手将其驱走。这个将种子弟此时耐性极差,如此,便等不及那江湖武夫张五乖乖把张家枪谱送上门来。
他自己去取。
这一州之地,他何处不可至,何物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