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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道很宽,水流平缓,大船附近也有不少船只在前后,似乎没行进多久,天就黑了,附近的船只都在水流平稳的一个河滩附近抛锚停下来过夜。。
船只上点起灯笼,星星点点的,照得河面上也是灯光摇曳,宛若天上的星星落入了水里。
梅长青能说会道,一个下午,已经跟船上的镖师们混熟了。
这会子跑到李婆子他们身边,小声的道:“晚上睡觉警醒些,我听镖师们说了,说这几年河道也不太平。所以来往的大船们都约定好了,宁愿多耽误些功夫,也要一起走,互相也能搭把手,以防万一……”
李婆子一听,先吓了一跳:“那我们这船不会出事吧?”
梅晓彤忙瞪了梅长青一眼,转身安慰道:“娘,放心吧,我问过陆管事了。这两年虽然河道偶尔不太平,可也就是小股的水匪,不成气候。只不过做生意的人,还有他们走镖的,自然要小心为上。这晚上歇息在一起,也是因为跑船的经验,这一块附近就这一片水域平缓,适合抛锚休息。“
“二哥估计是听了那些镖师故意吓唬我们的话,跑来吓唬我们呢。”
梅长青立刻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可不是,我就是说着玩的,娘——”
被李婆子兜头给拿鞋底子扇了两下,抱着头跑出去了。
有了梅晓彤的解释,李婆子才算安心了。
这一路有风,水流又不大,船走得十分平稳,中间又在一个小码头停了几个时辰,第三天的上午,终于到达了齐城的码头。
照旧是梅晓彤去结账,梅长贵看在眼里,纠结了一会,将那五两银子摸出来,递给了梅晓彤:“小妹,用这个结帐。”
梅晓彤一愣。
“这一路都是你掏钱,我们已经分家了,就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我也不知道这一路要花多少钱,只带了这么些,小妹你先拿着,要是不够,回家去我再补给你!”梅长贵脸一红。旁边的天虎也不好意思的从自己兜里掏出几两碎银子递过来:“老姑,这是我的一份,也交给你,这到齐城了肯定也要花钱,要是不够,老姑你先垫着,等回家了,我让爹也给你!”
这几两银子是他的私房钱,年前他和天龙跑到镇上去,一人一两多银子,凑着置办了些过年家里要用的东西,跑到附近的村里兜售。
他们的东西价格公道,而且嘴巴又甜,要是缺什么,说一声,下次就给专门带过去,有点走村串巷的货郎的意思。
有那银钱不凑手的,也能用东西抵押,然后两兄弟再拖到镇上转手卖掉。大半个月下来,居然也一人赚了一两多银
子。
这次出来,天龙将钱都交给了天虎,也是想让他看到县城有什么便宜好看时兴的东西,带一些回去卖去。
天虎临走的时候,爹娘都没给他钱,他也一时没想到,此刻看到梅长贵给钱,顿时又羞又惭,忙将自己打算做生意的本钱银子都拿出来了。
梅晓彤一笑,也没推辞,将银子给接了过来。
梅长青见状,纠结了半天,才舍不得的掏出一块碎银子来,这是他在县城偷偷换的。
递给了梅晓彤。
齐城,和荆县距离虽然不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县城。
荆县是依靠长青书院,还有各种山货贩子得以繁荣热闹。
而齐城,以矿产出名。
齐城周围的山不高,山上的树木也不怎么繁盛,本来是个比较贫瘠的小镇。
不过后来在这里发现了铜矿后,顿时就热闹起来。
铜是朝廷的管制金属,私人不能开采。
因为发现了铜矿后,朝廷招募了不少百姓和匠人来为朝廷采矿,冶炼。
这些百姓拖家带口,很快小镇就不够住了。
再加上当地还有驻兵,也就越发的热闹,没多少年后,就改成了县城。
这里因为矿产,虽然偏僻些,可也算富饶。
就连街上的房子,比起荆县来,都多了一点暴发之气。
下了船,梅晓彤就看到在码头旁边的茶楼里,安华皓端坐在二楼,隐蔽的冲着她点点头。
梅晓彤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婆子捶捶自己的腰:“这咱们到了齐城,也不知道老二那个畜生住在哪里,怎么去找?”
梅长青大大咧咧的道:“他不是说给县太爷当师爷么?咱们去县衙找不就行了?”
梅长贵这辈子还没见过县衙,一听倒有些害怕:“咱们去县衙会不会被轰出来啊?”
正说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娘,小妹,老三,天虎,你们来啦!”
大家扭头,看到了码头不远处的茶摊边,站起来一个人,不是梅长安是谁?
梅长安穿的是一件普通的青布直掇,茶摊边大多坐着卖苦力的汉子,他站在苦力汉子中,格格不入。
见到了梅家来人,梅长安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快步迎接了上来。
李婆子也不跟他废话:“你爹咋回事?怎么就病了?还不能下床了?”
梅长安听李婆子这么问,顿时露出自责之色来:“都是我不好!本来一路都好好的,坐船都没有晕车,结果到家后,第二天就开始上吐下泻。叫了大夫来看了,说是水土
不服,也开了药吃着,总是不见好。”
“开始爹还能下地走路,后来越来越严重,卧床不起了,如今就靠着汤药吊着,我也着实慌了,这些日子连县衙都不去了,天天除了请大夫,就是来这里等你们。你们要是再不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着还红了眼圈,一副为难操心的样子。
李婆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接梅长安的话:“行了,先去你家看看。”
梅长安忙点头,到旁边雇了一辆马车,把人都请上车。
梅晓彤扶着李婆子上马车的时候,再看了一眼茶楼,安华皓已经离开了。
马车没行走多久,就在一座普通的小院门口停下了。
下了车,梅长青狐疑的看了一下四周:“老二,你不是都当县太爷的师爷了吗?怎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这里一看就是普通的民居,窄窄的巷子,巷子里也不怎么干净,每家门口都有几个孩子,在巷子里打笑嬉闹。
偶尔还有妇人,穿着普通,从院子里出来,将水泼在墙根下。
见到梅家来人,那些妇人还死死的多看了几眼,才回自己的院子去。
梅长安的脸色没变,只淡淡的道:“先进屋再说吧。”
推开院子门,就是一进的小院子,上面三间正屋,旁边左右厢房的屋子都又小又矮。
院子不大,中间一个小小的花坛。
听到动静,钱氏和金钗从上屋里走出来,那左边厢房的窗户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后面,但是没人出来。
钱氏看到了李婆子和梅晓彤一行人,顿时就挤出两滴眼泪来:“娘,小妹,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
“给老娘滚开——你爹还没死,你嚎得哪门子的丧?”李婆子看到钱氏就心烦,一把推开她,就往上房里闯。
进了上房,却没看到梅忠诚的影子,回头,钱氏扭着帕子,勉强挤出笑来:“娘,爹在旁边屋子养着。”
说着往右边的厢房一指。
李婆子一行人又呼啦啦的走出来,梅长安已经打开了厢房们,站在门口。
李婆子几人没想其他,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厢房屋子不仅小,而且光线还不太好。
一进屋就是一股难闻的气温,屋里不透风,加上梅忠诚上吐下泻,收拾不及时,那股子难闻的味道,真是难以言表。
梅长青捂着鼻子就先窜了出去。
李婆子也脸皮一阵抽抽,眼看快要忍不住了。
梅晓彤几乎要哭了,她如今五感灵敏,这嗅觉比别人更加的敏感,这杀伤力极大的味道,
对她造成的伤害,比其他人还要严重。
只得屏住了呼吸,将窗户给打开,凑到了窗户边上,努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勉强活过来。
经过一番折腾,屋子里的味道好歹算是散去了些。
李婆子和梅晓彤才走到炕边,看到梅忠诚躺在床上,闭眼昏睡着,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他。梅忠诚面色蜡黄,眼窝都凹进去了,脸颊消瘦得厉害,嘴唇干枯得都起了皮,呼吸微弱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知。
床上的被褥沾染了说不清出的黄色痕迹,一摸炕上,也是冰凉的。
梅晓彤顿时就沉下脸来:“这么冷的天,为啥连炕都不给爹烧上?他如今病着,还能受得了寒?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爹的?”
钱氏忙捂着鼻子上前解释:“小妹,你误会了!不是我们不想给爹烧炕,实在是爹这些天看大夫,银子钱花得如流水一般出去。这城里烧炕又不是乡下,去山上砍点柴火回来就行,不花钱。咱们这城里,干啥都要花钱,这买柴火要钱啊!”
“再加上如今正月还没过,乡下卖柴火的人也少,这不就没接上吗?这也就是白天才停一下,晚上还是烧上的。”
梅长青也摸了一下炕,顿时炸毛了:“放你娘的屁!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这炕都凉透了,要真是晚上烧了炕,这才早上呢,能一点温度都没有?”
李婆子一听,也不废话,直接冲出门,先冲到
上房去,摸了一把炕,是暖和的。
又冲到左边厢房,一推门,门被从里面闩上了,一下子没推开。
“老三,老四,给老娘把门踹开!”李婆子一声令下。
梅长青和梅长贵忙上前,两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门里,钱氏的爹娘,尴尬的看着李婆子。
“亲家,你们来啦——”
李婆子眼角都没搭理钱氏的爹娘,冲到里屋,一摸炕沿,也是热热乎乎的,顿时就炸了。
冲出来,二话没说,先甩了梅长安一个耳光,钱氏忙上前拦着,这下李婆子也没停手,直接一耳瓜子,将钱氏给拍倒在地上。
钱氏愣愣的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年,她也算摸透了这个婆婆的脾气,虽然嘴上不饶人,可还真没对儿媳妇动过手。
梅长安被打,她立刻冲上去,就是仗着李婆子不会对儿媳妇动手,自己又不会挨打,还能让梅长安的心往她这边更偏上一偏。
以前她试验过好几次,次次都得逞了,怎么今儿个就不灵了呢?
屋里钱氏的娘看不下去了,这当着自己的面打自己个闺女
,也太不把钱家放在眼里了吧?
当即就冲了出来,钱氏的爹拉都没拉住,只得跺脚跟了出来。
钱氏娘自认为是秀才老爷的丈母娘,加上怕人耻笑她是乡下来的,一贯说话都憋着细声细气的。今儿看着自己唯一的闺女被打,那天生的大嗓门就压不住了。
“我说亲家,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你这当着我们的面打我闺女是什么意思?我闺女嫁到你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这一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你打给谁看啊?“
“我可告诉你!我钱家也不是吃素的!敢这么对我闺女,我跟你讲,要是不给我闺女赔礼道歉,这事没完!”
一边骂一边拿手指头指着李婆子的脸。
梅晓彤火了,上前就要将钱氏的娘拉开,可李婆子速度更快。
一巴掌就把钱氏娘的手给拍到一边,一跳三尺高,骂得比钱氏娘的声音还大:“老娘教训从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小畜生,关你闺女屁事?自己皮子贱非要撞上来,还怪老娘不成?”
“今天说到你闺女嫁到我梅家来,这十多年了,你闺女是给我梅家传宗接代了,还是侍奉公婆了?十来年,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老娘忍着没说就够给面子了!换做那脑子清楚点的,哪个不感恩戴德的服侍着公婆?”
“也不知道你们钱家是怎么教导的姑娘,生了个闺女,倒还把尾巴给翘上天了。不仅不伺候公婆,还唆使着男人不在家孝敬爹娘,倒跑到你钱家孝敬外八路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老娘辛辛苦苦将儿子供出来,好不容易考中了秀才,是给你钱家考的?你们钱家要是本事有钱,倒是将这个秀才从梅家买过去啊?一文钱不花,就想用个没人要的老姑娘把秀才勾到你家去?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亲家,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钱氏的爹听不下去了,忙开口拦。李婆子真要火力全开,岂是钱氏的爹娘能拦得住的?
当下一口唾沫就啐了过去:“老娘就这么说了!到哪里都这么说!你们钱家不要脸,用个不值钱没人要到老姑娘,勾得我儿子一心只养着不要脸的老丈人一家。这么些年,我儿子考中秀才往我梅家拿过一文钱没有?全贴你们钱家了!”
“我要是你们,占了便宜,就夹起你们的x脸老实给老娘窝在屋里,出来想干啥?莫非真以为你们钱家在这里住了几天,这屋子就姓了钱不成?梅长安就变成了钱长安?”
“一家子狼心狗肺不知足的王八羔子,你们好端端的都在屋里烧着炕,我们当家的还是亲爹呢,病了丢在厢房里,没人管
,连炕都不烧!这是想活生生的冻死我们当家的是吧?”
“冻死我们当家的你们钱家有什么好处?莫非还能当亲爹不成?就凭这一条,你闺女这种毒妇,贱人!老娘现在休了她,看谁有意见?”
李婆子这一番狂风暴雨发作,只骂得钱氏的爹娘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说到要休了钱氏,不仅是钱氏愣住了,就连梅长安都愣住了。
金钗如今已经知道这万一李婆子铁了心要休钱氏,恐怕钱氏就真的要被休回家了,忙扑过来,尖叫道:“不能休了我娘!”
一面就拉着梅长安:“爹,爹!不能休了我娘!”
梅长安眼眸中掠过一抹怒气,他这几天,天天都叮嘱钱氏,估摸着梅家要来人了,要钱氏勤快些,别等梅家的人来了,发现对梅忠诚不好,那所谋算的就只怕难成了。
偏钱氏天天答应的挺好的,今儿个却被抓了个正着。
心里想着,迅速就做了决断。
脸色一沉,还没说话,钱氏就知道不妙,忙爬起来,抓住梅长安的衣服求情:“官人……我知道错了,求你看在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原谅我这一回……”梅长安脸上升腾起怒气来,一巴掌将钱氏打到一边,恨恨的道:“好哇!我每天要在外面请大夫,还要到码头等着娘和小妹他们来。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你,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好生照顾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要不是今儿个我回来的早,岂不是又被你蒙蔽了?你扪心自问,我梅长安对你爹娘如何?你总说,你爹娘就你一个闺女,我们要是不照顾,你爹娘日子只怕就过不下去了。我心疼你,连自己的爹娘都没奉养,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爹娘!我爹这么多年,就跟我们一起住了才几天,你就这样对他?啊?你怎么做怎么对得起我?”
“……”钱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边钱氏爹娘也脸色通红,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本章完)